这个时候,现场一片风平浪静,那些秃鹰帮模样的人消逝得鬼影俱无,能听见的就是烈火燃烧时发出的一声声噼里叭啦的声响,还有那四野里传来的虫吟鸟啼。
没有犹豫,他夷然不惧的纵身掠向十丈外的现场。
借着寒星,冷月,火光,白霜鹰的两只俊目扫处,现场的一切事物尽收眼底。方圆二十米的官道上,微微燃放着火焰的火把连同兵刃利器遍地散抛,逾百具血肉模糊的死尸杂乱无章的躺卧着,那些头戴布盔,身着浅绿短袖的尸体显然是影子军队的兵娃子,而那些打着光头,淡黄短袖的死尸一看就是秃鹰帮弟子,白霜鹰可说是再熟悉莫过了。
白霜鹰身旁的几具死尸还维持着死前搏斗攻杀时的姿势。
哦!一个体魄修伟的影子战士伏压着两个同样身强力壮的秃鹰帮壮汉,两只粗实手掌箕张如鹰爪,十只手指头就像十根锋利的钢锥一样的深深的戳进两名敌手的脖子里,他的背心上扎着一把匕首,深得几乎只剩下半截手柄。
挨着不到两尺远的地方,一个瘦高的秃鹰帮汉子紧紧抱着一个高大的影子战士,他的两只手死死掐着影子战士的脖子不放,嘴里还咬着一只血流血滴的耳朵,显然是活生生的从那影子战士的脑袋上撕扯下来的,而那个影子战士的朴刀也把这个秃鹰帮汉子开肠破肚,五花八门的黏糊肠脏淌满一地,悚目惊心。
一具具奇形怪状的丑陋尸体,一张张凄苦无告的扭曲嘴巴,一双双写满仇毒的死鱼眼睛,一副副充满稚气的脸孔已颓败成死灰,五官扭搦移位,一滩滩干涸褪紫的血浆,一块块从活人躯体上切割下来的碎肉,筋骨就像咸菜一样肆无忌惮的到处抛丢。
适才战事的惨烈,血腥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置身于这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白霜鹰心里平静得像一潭不起波纹的死水,俊俏的面上依然故我的保持着寒峭的表情,全然没有了三个多月前初来乍到时的那种惊恐,惧色。
也是的,出道不到半年光景,他所经所历的,所见所闻的,无一不是刀头舔血,舞枪弄棒的血腥事件,过惯了流血残命的亡命生活,人也就变得麻木起来了。
白霜鹰心平气和的遍览了一下现场的情形后,目光陡然停在了翻倒沟堑里的那三辆架子上,仔细一瞧,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尽是些麻袋,白白净净的米粒正从其中几袋摔破的麻袋中漏了出来。
这当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厚的,呛鼻的异味。
白霜鹰捂了捂鼻子,瞥视了一眼那五辆燃烧得正旺得马拉车,蓦然嗅觉出这是布匹烧焦时发出的臭气。
他飘身掠上一辆未被点燃的马拉车上,挥剑削断缚绳,伸手掀开帆布一看,发觉这辆车上所载的全是一大捆一大捆的衣帽,一大箱一大箱的胶鞋布靴,而且是影子军队兵卒的制式军装。
他马不停蹄的一连掀开三辆车,看到的全是粮食和衣物。
定了定神,白霜鹰暗忖: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今天晚上秃鹰帮所袭击的是影子军队运送给养的小队,遗留在现场的这十多辆马拉车大慨是情急之下没有来得转送走的了。
看来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情势下,秃鹰帮竟然打起了断其粮草,挫其锐气,拖其大腿的歹毒主意,妄想使影子军队在其物资匮乏,士气一落千丈,不攻自破的时候,实施绝地反击,转守为攻,从而扭转当前被动挨打的不利战局。
白霜鹰不禁暗自赞叹秃鹰帮这一着妙棋,的确,兵家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据自己了解,影子军队是从北方悄然东山再起的。而南方却是血魔帮赖以发展壮大的根据地,兵源充足,粮草广储。
影子军队在南方尚未站稳脚跟,一切军需物资都是千里迢迢的从北方运送过来,费时又耗力。再则,南方诸省灾荒连绵,血魔帮的横征暴敛,官府赈灾救济反倒喂肥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男盗女娼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还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
高举正义大旗的影子军队若想在短时间内赢得民心,不但不能侵扰百姓,还务必要开仓放粮,大搞救济运动,才能得到百姓的信任和支持。可是,眼下战事吃紧,影子军队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因此,秃鹰帮破坏或劫掠影子军队的军需物资,不但能弥补自身的军备供需,还可把敌方逼到弹尽粮绝,不攻自破的地步。
当然,这只是白霜鹰一厮情愿的臆测,事实是否如斯,还得有待进一步的证明。 白霜鹰凝神忖思之际,忽地……
"哎哟…哎哟…"
"哇呀…哇呀…"
一阵急促而紧密的惨呼哀号飘扬在死气沉沉的夜空里。
白霜鹰怦然心惊,急敛心神,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的那些惨呼声仿佛是一闪即没,三五两下就声落音息,黑夜又恢复了往常的静寂。
白霜鹰怔愣了一下,恍然顿悟,心忖:听远处这些惨呼声,一定是适才那些劫掠影子军队军需粮草的秃鹰帮人马与闻讯赶来的影子军队的援军遭遇上了。
用手摸了摸后脑勺,他转了转脑筋,陡然觉悟到事情有些蹊跷,为什么刚才所听到的光惨呼声而没有兵器的碰响,而且那些惨呼嚎叫又是那么的急促,密集,短暂,几乎是一蹴而就,似乎不像是一场兵戎相见,刀光剑影的浴血搏杀,更像是一场对毫无反能力的人而展开的屠戮。
白霜鹰又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蓦在此刻……
两声低沉的呛咳隐隐约约的传自官道两面的荒野里。
白霜鹰急敛心神,目光如电的扫向四野,右手机警的按上腰间的剑柄。
幽远蟠蜒的官道两旁偎倚着一大片的,一大片的荒芜田地,野草蔓菁,密植如林。 接着,他隐隐的嗅觉到官道两旁的荒草堆里有许多人在故意压制呼吸,艰涩的憋气。
冷月修光辉映下,萧飒的夜风凄凄的扫过,蔓蔓野草起起伏伏,发出一连串簌簌的密响,有种风声鹤唳,草木萧然的感觉。嗯!荒草地里一定潜伏着数不清蠢蠢欲动的伏兵。
白霜鹰豪气顿生,冷笑一声,提高嗓门,冷凛的道:"草丛中的朋友为何还不赶快现身?这样窝在草丛中当缩头乌龟,难道不怕风大地湿着了风寒吗?"
"大家都出来。"一个破锣似的嗓音传处。
"沙…沙…沙…"
"簌…簌…簌…"
"扑…扑…扑…"
顿时,周遭顿时响起一片密密麻麻的草叶拂动声。
霎时间,急骤的脚步声大作。
果不其然,官道两旁起伏的深草堆中,沟堑里,废渠里一下子浮闪出四十多名短小精悍的秃鹰帮儿郎来。
"给我围起来。"又是那个破锣嗓子在叱喝着。
于是,为数超过四十名年轻力壮,形色悍厉的秃鹰帮儿郎呐喊吆喝如雷,刀剑闪光,铺天盖地的朝白霜鹰扑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