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哼呼接踵传出,三条粗壮如牛的身影不分先后的朝三处方位踉跄的滑退八尺,发出蹬蹬蹬的乱促脚步声。
黑色衣襟随着晨风飘荡,白霜鹰顶天立地的卓立于斗场中央,一双清秀的眸子闪泛着炯炯的神光,英俊的脸蛋上近似冰酷,看不见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左手悠然的叉在腰间,右手高高斜举着长剑,嘴里一字一句沉重的道:"三位朋友听好了,方才小爷是手下留情,希望你们识趣一点,听小爷一句劝告,赶紧如实的交待出双蛇帮总坛的位置,王伦那老匹夫的藏身之所。"
看那三个双蛇帮的忠诚良将,纷纷铁青着脸,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上簌簌的滚落,嘴里和鼻孔内喘出如牛的粗气。其中一个宽皮马脸的大汉暴跳如雷,嘶哑着嗓子吼道:"姓白的,你不用在那里假仁假义,虚伪做作,哥们几个不怕你,也不屈服于你,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白霜鹰轻蔑的呸了一声,瞪着星目,严肃的道:"各位朋友,你们的忠义和傲骨,小爷着实敬佩,听人劝得一半,小爷还是要劝你们一遍。"
要知道,这个时刻的白霜鹰尚还理智,胡林三令五申的劝告,还是让他有所顾忌的,他确非嗜血贪杀的禽兽,他也迫切企望这些听命行事,死心愚忠的可怜虫能识趣,知难而退,不要顽抗到底,因为他根本拿捏不准自己那近乎偏激的性格,一旦怒极生狂起来,杀机便如乘风破浪,千山万水都不可阻挡。适才的交锋中,一连数回,他都可如探囊取物的削掉对方的首级,但他强迫的按捺住浓烈的杀机,放弃了克敌制胜的良机。
白霜鹰的内心里充满着激烈的交战。
只听那个宽皮马脸的大汉顽劣的道:"姓白的,老子还想劝劝你,放眼当今的武林,半壁河山都是咱血魔帮的天下,雄霸整座武林也是指日可待,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悬崖勒马,俯首称臣还来得及,继续与咱血魔帮为敌下去,无疑是螳臂挡车,自取灭亡。"
煞光陡射,面皮紧绷,白霜鹰声色俱厉的道:"不妨老实告诉各位朋友,小爷正是来给血魔帮挖坟掘墓的厉鬼,小小的双蛇帮更不在小爷的眼里,告诉你们,小爷只想找你们帮主王伦清算二十年前的一笔血债,上天有好生之德,小爷不想迁怒于各位,可也别逼我痛下杀手。"
一侧,独眼客伍文虎圆睁着他那只独一无二的眼睛,恶毒的目芒笔直的迫向白霜鹰,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可是白霜鹰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依然语气森寒的道:"小爷再重申一遍,小爷只想找王伦那老匹夫清算陈年旧帐,各位只是职责所在,奉命行事而已,不必要豁出身家性命来维护那虚无飘渺的忠义。"
独眼客伍文虎暴躁的叱道:"住口,姓白的,用不着在本座面前说教感化,赶紧收回你的虚伪,咱们双蛇帮的男儿身为血魔帮的一分子,誓死孝忠到底,帮会的利益重于泰山,个人的生命轻如鸿毛,岂能随便向你这个无耻的后生小辈卑躬屈膝。"
鄙夷的笑了笑,无奈的耸了耸肩,白霜鹰义正严辞的道:"不错,血魔帮兵多将广,财才气粗,风头无二,但是倒行逆施,涂炭生灵,巧取豪夺,残害武林正道,人神共愤,但自古邪不胜正,小爷坚信会有被正义的力量所消灭的那一天。"
伍文虎用手蹭了蹭老鹰鼻子,提心吊胆的望了望四周合围的那些双蛇帮的汉子,生怕他们在这当口被白霜鹰那理情并茂的言词所教化,使方才那高昂的士气全线崩溃。只见,他们一个个紧绷着脸,暴睁着眼,握剑的右手在颤颤发抖,其中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情,腿脚不时的向大门的方向偷偷的挪移,像是被说动了。
看这样子,军心已被霍乱,伍文虎不勉有些焦急,他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纤瘦文弱的毛头小子,不但剑术高绝,而且善于攻心,深深的明白此君留在世上,成了气候,必然会危及血魔帮的皇图霸业。就说眼前,这小子执意要找出双蛇帮的掌舵手西陲霸枭王伦的下落,而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就不啻于在向世人宣布不让双蛇帮土崩瓦解,他誓不为人。
其实,身为双蛇帮一堂之主的独眼客伍文虎压根就对白霜鹰同王伦之间的深仇大恨,毫不知情。但教令如山,帮规森严,他必须尽忠职守,誓死也得维护帮会机密。
恨从心中来,恶从胆边生,独眼客伍文虎虽然对那泯灭人性的帮规教令痛心疾首,但还是毅然的下定决心,誓要同眼前这个恃强凌人的小煞星死战到底。于是,他敛住心神,挫着一口黄牙,撕心裂肺的吼道:"姓白的,血魔帮如铁似钢的军心岂能让你随便动摇,今天不给你拼个鱼死网破,我伍文虎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白霜鹰皱了皱眉,撇了撇嘴,眸子里陡射出慑魂裂胆的煞芒,一挥手里泛着寒光的长剑,疾言厉色的道:"真是一群食古不化,心如铁石的顽劣之徒,看来是非逼小爷大开杀戎不可了。"
"小狗,哥们几个跟你拼了。"正前方三米处的那个宽皮马脸的仁兄恶骂一声,随即,纵身猛扑而上,宛似一头饿极的疯虎在抓捕一只待宰的羔羊。
一不稍停,另外两位剽悍的家伙虎吼一声,鹰隼似的自左右两边袭取白霜鹰的腰盘,寒芒打闪的利剑挟着波波的撕空劲风,龙飞凤舞的交织成重重的剑网尘丝。
白霜鹰淡笑一声,右手翻转挥动之间,剑挟五成劲力急如星火的射出,宛如一颗拖着光尾的流星曳过夜空,光灿灿的,亮晶晶的,眩目夺神,酷寒而隼利的剑气撕裂着紧张的空气,隐挟着风雷之声。
一时之间,四条黑色人影起起落落,分分合合。
金刃交鸣声犹如四名铁匠在狠命的敲击一块上古的青铜,是那么的清脆,那么的响亮,又是那么的刺耳。
黑影扑掠之间,银色光影如飘飞的鹅毛雪片,又似海龙王泼浇的银雨,璀烂无比,酷炫耀眼。
四下里围观的一干双蛇帮的汉子被这场紧张刺激,扣人心弦的亡命博斗惊得血脉贲张,乍舌不已。
须臾间,相互拆了数十招,打得可谓是难分难解。
三位双蛇帮的勇士呈品字形攻势,分工有序的袭取白霜鹰的前胸、后背、脑部,招招不离要害,式式夺取要穴,阴辣至极。
厮斗中,白霜鹰的大脑在不停的交战,是不是该施出狠招,力毙敌手呢?他踌躇不决,的确,胡林的一席金玉良言激起了他对这些被野心家呼来唤去,颐指气使的可怜虫产生了同情心,毕竟他真正应该诛灭的仇家是王伦,这些家伙不过是在他手下尽忠效力的贩夫走卒,与白霜鹰谈不上仇怨。
但是,白霜鹰属于性格偏激之人,他一再姑息迁就,手下留情,对方却毫不领情,不知进退,负隅顽抗。炽烈的杀机直冲顶门,怒气犹如熊熊火焰似的在胸中燃放起来,他提高嗓门的喝道:"你们当真要逼小爷杀人。"
"废话少说。"
"臭小子,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姓白的,看谁先躺下。"
三位仁兄当真把他这最后的警告当作了耳边风,根本听不进心里,反而变本加厉的展开凶猛的攻势。
白霜鹰也算仁至义尽,既然对方负隅顽抗,至死不渝,那就只好痛施杀手锏了,他龙吟长啸的吼了一声:"那就休怪小爷我心狠手辣了。"
杀机狂炽,他猛提七成真力,透贯剑身,身形突进,握剑的右臂翻扬如电,突兀间,晶莹,绚烂的剑花缤纷飘落,他的整个人身已被那绚烂的剑花所淹没,只听得一声清楚的暴喝:"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