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的官道上……
一灰一白的两条人影迈着轻捷的步履不疾不徐的赶着路。嗯!他们是白霜鹰和羽剑公子华云飞。
官道虽然蜿蜒盘曲,但是宽阔敞亮。
两人挨肩擦背的边走边谈,有说有笑,甚是投机。
孤身只影的白霜鹰在三秦大地漂泊了半月,幸逢一位知己,欣喜得千言万语,无话不谈。
华云飞在世态炎凉,薄情寡义的江湖上挣扎徘徊多年,见惯了佛口蛇心,表里不一的霄小鼠辈,也厌烦了赴炎附势,阿谀献媚的市侩小人,难得遇上一个像白霜鹰这么直言直肠,赤子之心的人,志趣相投之下,他更是畅所欲言,侃侃而谈。
嘻嘻哈哈的闲扯一通后,白霜鹰忽然想起了前天夜里皮衣蒙面人所使的奇门兵刃碧血剑,好奇心由然而生,胳膊碰了碰华云飞肩膀,道:"华兄,记得那天夜里,你一眼就认出那个神秘人所用的是碧血剑,也猜出他使的那套奇绝威猛的剑招是碧血五式,看样子你很了解这把失传百年的绝世好剑,对吗?"
华云飞摇了摇头,怅惋的道:"略知一二,不过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而已。"
白霜鹰扭过头,用迫切获知的眼光瞅了一下华云飞。
华云飞会意的浅笑一声,道:"以前在昆仑派学剑的时候常听先辈提起这把王者之剑,对它奉若至宝,赞不绝口。可我却认为所谓的王者之剑其实是一把祸患武林的妖剑"
白霜鹰讶然道:"何以见得。"
华云飞沉重的道:"因为这把王者之剑曾令武林狼烟四起,兵戈相向,天翻地覆,尸山血海。"
白霜鹰哦了一声,惊奇的道:"是真的吗?我只是听说百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的罪魁祸首是魔剑毒刃丁乾坤。"
润了润喉咙,华云飞庄重的道:"魔剑毒刃丁乾坤是那场武林浩劫的罪魁祸首没错,然而真正的祸根却是碧血剑,归根结底不外乎一个贪字。"
白霜鹰点了点头,默然的赞同华云飞的观点。
华云飞瞥了他一眼,继续道:"碧血剑更是剑道中人梦寐以求的王者之剑,碧血五式更是黑道两道高手趋之若鹜的旷世绝学,谁若得了碧血剑并修成碧血五式,不但所向无敌,傲视群雄,睥睨天下,更成为万众敬仰,奉若神明的剑道至尊,不但十大剑派要俯首贴耳,唯命是从,所有黑白两道的枭霸豪强都得要礼让三分,不可造次。那种众星奉月,顶礼膜拜的至尊地位足与帝王平起平坐,其诱惑力是可想而知的。"
白霜鹰哂然笑道:"敢与皇帝老儿平起平坐,这种至高无上的地位真令人可望而不可求。"
华云飞沉着声音,怆痛的道:"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说吧!十大剑派一惯鼓吹除魔卫道,悍卫正义,但在争取剑道至尊这件事上的卑劣无耻程度跟那些的恶贯满盈,罪大恶极的黑道势力简直是一丘之貉,钩心斗角,倾轧陷害,明争暗斗,争战杀伐无所不用其极。那些满口正义公理的掌门人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下子就成了梁上君子。野心勃勃的魔剑毒刃丁乾坤觊觎剑道至尊的宝座已多年,伺机横岔一杠,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促使十大剑派自相残杀,大动干戈。妄图利用十大剑派间的内耗来削弱武林正道的实力,成就他君临天下,领袖群雄的黄梁美梦。"
白霜鹰愤慨的道:"华兄说得没错,都是贪欲惹的祸。"稍顿,又问道:"听说碧血剑最后落入了丁乾坤的手里。"
华云飞沉重的道:"是的,狼子野心,贪心不足的丁乾坤登上剑道至尊的宝座后,强行逼迫十大剑派并入他的丁字号,扬言要使丁字号和魔剑毒刃的威名千秋万代,响当当。"
白霜鹰激动的插口道:"听说十大剑派不满丁乾坤的横征暴敛化干戈为玉帛联合讨伐丁乾坤,最后消灭了丁乾坤。"
华云飞喟然长叹一声,兴味索然的道:"这段令人肝肠寸断,心寒齿冷的历史不提也罢,总之,这把曾经使武林天翻地覆,风起云涌,惶惶不可终日的王者之剑随同丁乾坤失了踪,这种干戈杀伐也就随之而烟消云散,武林也就风平浪静,十大剑派才得以休养生息近百年。"
白霜鹰忧悒的道:"可是现在血魔帮横空出世,太平日子又到头了。"华云飞悱恻的道:"这就叫好花美丽不常开,好景怡人不常在,武林风平浪静了近百年又该经受血与火的洗礼了。"
白霜鹰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惘然。
的确,人世间的恩怨情仇,民族间的干戈玉帛就像魔咒一样生生不息,避无可避。
武林中的争战杀伐,和蔼宁静根本就是个周期轮回,无限循环的过程。
太世盛世过得太久了,人们也就不安分守己了,或为了价值连城的珍奇异宝,或为了傲视群雄的盖世神功,或为了君临天下的霸主地位,或为了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甚至是一个莫须有的理由都可成为黑白两道枭霸豪强争战的口实,针锋相对的双方各执一词,相互责难,干戈相向,代价往往是生灵涂炭,流血殒命,白骨堆山。
败的一方从此冰消瓦解,灰飞烟灭,遗臭万年,胜的一方也是哀鸿遍野,苟延残喘。这样两败俱伤的惨烈结果无非是成就或毁灭了少数野心家的胜败荣辱。
白霜鹰稍许沉思后,若有所悟的道:"华兄,让人费解的是百年前挑起武林战端的碧血剑恰巧又在血魔帮祸害江湖的节骨眼上重新亮相,执剑的神秘人居然就是血魔帮所属。还有,我是个初出江湖,默默无闻,在江湖上算是无名小卒,可为什么那个神秘人对我了若指掌,威逼利诱,难道我对他很重要?"
华云飞谨慎的道:"他似乎也很熟悉我的情况,照这个情形来看,他应该是你我熟悉的人,不知道白兄有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影形貌相当的眼熟。"
白霜鹰嗯了一声,道:"不错,我也有同感。"
华云飞道:"还有一点更是令人费解,张照光神秘失踪后,华山派倒了顶梁柱,可说是势单力孤,一盘散沙,王伦的双蛇帮足可以铲平他们,根本不需要神秘人这等举世无双的高手出马。可据我从两个逃生的华山弟子那里得知,那天清晨华山派突然遭到攻击的时候,主事的九位大弟子有六个在头一天夜里被人用剑刺喉而死。据说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痕迹,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弄出过。"
白霜鹰怦然一惊,立即就回想起当时他同皮衣蒙面人交手时,对方所出的那一招奇诡狠毒的电剑锁喉,若是换上等闲高手,恐怕还来不及转念就被刺穿了咽喉,连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就一命呜呼了。他急切的接口道:"这正是神秘人的杀人招式,那天我险些在他这招之下命丧黄泉。"
华云飞愣了愣神,凝重的道:"死得那六个弟子都是华山派的精英,是掌门张照光的师弟和左膀右臂,是华山前任掌门凌云子的十大首席弟子,也是掌握华山派机密最多弟子。神秘人专挑这些首要人物下手看起来应该是擒贼先擒王的斩首行动,可是仔细推敲起来,又觉得疑点颇多。"
白霜鹰有所顿悟的道:"华山派的那些主事的弟子再厉害,我看也用不着神秘人这等功力通玄入圣的高手来刺杀他们。是不是有点大才小用了?"
华云飞挠了挠头,冷静的道:"血魔帮藏龙卧虎,能人异士可说是如云如林,就算是对华山派实施斩首行动,根本不需要劳累神秘人这等高手,再说以华山派的微薄实力,毋须得要实施斩首行动,完全可以强打硬攻。我看神秘人刺杀张照光的六个师弟必定另有隐情。"
白霜鹰忽地回想起那天被他从敌人的屠刀下救出又惨遭皮衣蒙面人残酷虐杀的铁胆包天马中周来,便强调:"对了,那天被我救下的华山派刑司堂掌令马中周也被神秘人残杀,当时我帮他阻住追兵,邀约他到华阴县城会合,帮他疗伤也顺便向他打听仇家王伦的线索。记得他当时告诉我张照光三个月多前到南方去拜会朋友,一去就音信全无。"
华云飞神色肃穆的道:"马中周也是华山派的九位主事的大弟子之一,我此次来华山正是想从他们那里获悉一些三个月前张照光到南方会友的线索,不想这些主事的弟子个个被神秘人诛杀,目前就看掌门助理华岳飞虎雷力行是否逃出生天。"
无奈的唉叹一声,华云飞又道:"张照光神秘失踪,华山派突然被血魔帮剿灭,而且是假冒官府的名义。碧血剑重现江湖,它的主人竟然是血魔帮所属,身份扑塑迷离,行事更是怪异诡谲,令人匪夷所思。"
两人谈得异常的投机,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很快就来到一个岔路口,看路碑,一条通往双河镇,另一条则连接鄂陕官道。
是该分道扬镳了,华云飞停下身来,恋恋不舍的道:"真遗憾,咱俩相识相聚还不到两日就得分手了,我要赶往渭东镇一趟,那天我约好几个逃散的华山弟子到那里聚合。我要从他们那里打探华岳飞虎雷力行的下落,兴许能通过此人了解到张照光具体是到南方那个省市,走访那门那派。"
落落寡欢太久的白霜鹰难得一知己,而是危险之际对自己施过援手的恩人,那种至深至诚的眷恋之情是难以溢于言表的。
他咬了咬嘴唇,强忍离愁别恨,怏怏的道:"也只好如此了,如果不是今早老友飞鸽传书邀约会面,我真想多陪华兄玩上两天,只是……"
蓦然……
"且慢。"
一声霹雳雷暴似的厉吼撕空裂云的传入耳鼓。
衣袂带风的沙沙轻响声中,两条一壮一瘦的黑影自道旁三丈外的白杨林中电射而出,轻飘飘的落在两人身前十步之外。
两人不约而同的吃了一惊,大概是对功力通玄入圣的神秘人存有余悸。
白霜鹰急敛惊魂,定神一看,来者之一是个黑绸锦衣,瘦骨嶙峋的六旬老者,蓬着满头斑白长发,枯槁瘦瘠的蜡黄脸皮子,鹰勾鼻子,老虎嘴巴,尖削的下巴上点缀着寥寥可数的几根钢针似的白须,尤其是那一双精光灼灼的豹子眼更是显得老气横秋,也颇令人望而生畏。
干瘦得青筋暴露的左手稳稳沉沉的提着一柄奇形怪状的长剑。这把剑没有剑鞘,剑身长约三尺半,宽厚的剑身绕曲得形如一条爬行中的银蛇。哦!这不是武当派失窍多年的怪刃蛇形剑吗?
老者的左侧是一个鬼头蛤蟆眼,扁鼻塌腮,红光满面,乱发蓬头的牛壮黑衣大汉,粗大的右手倒提着一把厚背宽片的九环大刀,明晃晃的,锐利无比的锋刃在春日的煦光映射下闪闪生辉,悚目耀眼。
愕怔一下,白霜鹰神色倏寒,冷然道:"何方高人?如此狂言诳语"。
老者的两只豹子眼圆睁如铜铃,两道隼利的精芒电炬也似的迫注白霜鹰的一张俊逸而寒峭的面孔上。
白霜鹰那一双澄澈,黝黑而俊美的眸子与老者的注射过来的两道隼利精芒接触一刹间,心头微微一阵僵窒。诚然,这个老者非大奸大恶之辈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