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路上救星天降,华山勇士既惊喜又愕然,无限感激的打量眼前这位救命恩,激动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半晌工夫,白衣青年见敌人遁逸一空,长吁一口气,释然的耸了耸肩,回过头来悲天悯人的朝华山勇士投了一瞥,热切的道:"兄台是华山弟子?"
华山勇士急忙点了点头,有点喜出望外,他目不稍瞬的盯着白衣青年,仿佛是在欣赏一朵带露的玫瑰似的。
白衣青年莞尔一笑,和蔼的道:"兄台好像认识小可。"
华山勇士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淌血,他忍着刻骨铭心的剧痛,极为艰辛的朝白衣青年鞠了一躬,感激涕零的道:"多谢少侠仗义相助,可否赐告一下尊姓名讳?"
白衣青年登时心里一酸,冰酷的脸蛋上挤出了一抹红润的色泽。他一甩剑上的血珠子,随手翻转了两下,"呛"的一声插进了腰间锦带上的剑鞘中,搓了搓手,还敬一礼,豪爽的道:小可名唤白霜鹰。"
不错,他就是怀着看热闹的欲望而赶上这沟浑水的白霜鹰。
华山勇士艰涩的拱手道:"在下铁胆包天马中周,是华山派刑司堂的掌令。" 说完他打了一个趔趄,急忙用剑支撑着孱弱的身子,血水和汗液湿透了他的衣背。他勉强的站稳身躯,强颜一笑,惊喜的道:"原来是白公子,赵大侠的高足,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白霜鹰微微一怔,哦了一声,豪迈的道:"兄台不必客气,贵派乃誉满天下的名门正道,如今有难,小可岂能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铁胆包天马中周,殷勤道:"承蒙白公子仗义相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一定向掌门师兄禀报您对我们华山派的援手之德。"
白霜鹰愣了愣神,摆了摆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何况贵派掌门跟小可还有过一段私交。"
马中周诚笃的道:"是的,刚才白公子一露面我就觉得特别的眼熟。"
白霜鹰点点头,安详的道:"四年前,小可随好友造访过贵派,兄台肯定见过小可,只是时过境迁,印象也就模糊了,不过小可还是觉得兄台很面善。"
马中周由衷的赞誉道:"白公子的一手快剑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驰,不愧是剑道中的奇才。"
白霜鹰惭颜一笑,讪讪的道:"马老兄太过誉了,如今好友已经扬名立万,威震四海,小可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后辈小生。"
稍顿,白霜鹰扫了一眼现场的那些狞怖万状的残尸,讶然道:"贵派向来行得正,做得直,张掌门又是任侠仗义,享誉武林的君子剑,何以招致官府如此大张旗鼓的出兵剿杀?"
马中周皱了皱眉,悻悻的道:"不瞒白公子……"
白霜鹰连忙抬手打断他的话锋,诚挚的道:"马老兄,请叫我白兄弟。"
"很好"。马中周的话刚一落脚,僵木的右腿剧烈的抽搐了一下,高大的身躯猛然朝右侧栽出。
白霜鹰迅疾的抢步近前,一把扶住他的左肩,目光如电的朝他下身一瞟,只见他的右胯上裂开了一条狭长的,深深的血口子,嫩红的皮肉朝两边翻卷,活像一张狞厉的嘴巴在豁裂着,森森白骨隐隐可见,稀糊的血液顺着腿胯往下流,染得地面上的草泥点点斑斑。
白霜鹰二话没说,赶紧摸出刀创药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一块手绢扎紧了伤口,总算止住了鲜血。
马中周感动得热泪纵横,热血沸腾。
"好些了吗?"白霜鹰一边柔和的目光盯着马中周那痛楚凄恻的神情,一边殷切的问了一句。
马中周咬了咬牙,点着头,连声道:"好多了,好多了,谢谢你,白兄弟。"
白霜鹰释怀的松了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讷讷的道:"真是有点邪门,小可找仇人王伦不着,倒碰上了这等稀奇古怪的事,官府放着为非作歹,杀人越货的双蛇帮不理不釆,偏要穷兵黩武的剿除奉公守法的华山派,真是岂有此理。"
马中周艰辛的挺直身子,庄重的"白兄弟,我也感到莫名奇妙,我华山派跟官府素无过节,掌门师兄张照光一向光明磊落,不曾开罪过任何权贵,意图谋反更无从说起,官府竟然不分清红皂白的来剿杀我们,真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白霜鹰义愤的道:"我一路走来,碰见不少的官兵在追杀贵派的弟子,看来贵派在这场杀劫中已是一败涂地了。"
马中周愤懑的道:"是的,这场浩劫事先毫无征兆,毫无预警,就像是突然从天上降到我们头上似的,今天一大早,两千官兵突然向本派发难,他们血口喷人,斥责我华山暗中勾结契丹,蓄意谋反。"
白霜鹰愤激的道:"这简直是指鹿为马,无中生有。"顿了顿,关切的道:"看来贵派是临时抱佛脚,必定是伤亡惨重。"
马中周重重的叹了口气,悲戚的道:"由于事出突然,咱们仓促应战,五百弟子死伤大半,逃出生天者极少,我们利用地形的熟悉,山势的险要,好不容易才杀开一条血路,逃下山来,谁料这些狗杂种处心积虑的要置我等于死地,早就在山下也设置了天罗地网。"
白霜鹰稍许思忖后,急切道:"张掌门现在的情况如何?"
马中周肝肠寸断的道:"正因为掌门师兄不在,我们才群龙无首,散沙一盘,这些狗杂种才有机可乘。"
白霜鹰心头一震,讶然道:"那张掌门呢?"
马中周悲切的道:"三月前,他孤身离开华山,说是到南方去拜会一个朋友,然后就一去不返,从此杳无音信。"
就在此刻,四周苍林中一阵骚动,步履声频传,人影幢幢,大批官兵正卷土重来。
白霜鹰出于好奇和任侠心肠,本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大敌当前,形势迫在眉睫,也只好作罢,便急忙催促道:"好了,马大哥,事不宜迟,你赶紧离开这里,到华阴县城等我。"
"那你…"
"放心,这等虾兵蟹将难不到小可。"
马中周犹豫一下,道:"那好,他们人多势众,白兄弟要千万小心。"
白霜鹰豪气干云的道:"一定,咱们华阴县城的如来客店见。"
"多保重。"马中周欠身施完礼后就用剑当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场外走去。
白霜鹰也扶剑为礼,叮嘱了一句:"记得一定要等我,我还要你的伤口换一次药。" 马中周回身答应一句,弹起身形,像一只受伤的大鸟般的投进那片苍林,高大的身形颠簸颤摇了几下就隐没于林荫之中,转瞬即逝。
这时,大队官兵已气势汹汹的迫了上来,数目逾百,迅急的在他的周遭围了一个圆弧。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伟岸,乱发蓬面,斜鼻歪眼,满脸横肉的黑衣大汉。
大敌当前,白霜鹰兀立如峰,纹丝不动,脸上毫无表情,泰山不动的保持着镇定和高傲。
黑衣大汉大马金刀的停身于白霜鹰跟前,两只凶睛一瞪,大刺刺的道:"喂!小子,你是什么人?胆敢插手我们官府的公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小爷是你们的噩梦"。呸了一声,白霜鹰冷厉道:"小爷不但吃了豹子胆,还喝了孟婆汤,插手又怎样?"
一张俊俏的脸面倏然抖现出森酷的杀气,眸子里陡射出慑心栗神的煞芒。
恶从胆边生,黑衣大汉倚仗人多势众,有些不把眼前这个貌似文弱的书生放在眼里,他恶声恶气的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白霜鹰冷嗤的笑了一声,双手插腰,一副瞟睨天下,傲视环宇的样儿。
黑衣大汉气得三尸暴跳,"呛"的一声拽出佩剑,面目狰狞的叱了声:"臭小子,让你尝尝刀头溅血,胸脯开花的滋味。"
恶言狂语还在空气中颤悠,一把隼利的,光闪闪的长剑搂头盖脸的朝相距五尺远的白霜鹰斩劈过去,剑刃划空,厉啸作响。
嘿!这毛头小伙还真是爱憎分明,在铁胆包天马中周那样的豪士面前彬彬有礼,古道热肠,而对黑衣汉子这种奸佞歹恶的人渣却是嗤之以鼻,深恶痛疾。
他就像一根钢柱,一座巨峰,一口洪钟似的傲然卓立,黑衣大汉凶猛狠毒的刺向他的那一剑仿佛是在闹着玩的,他根本就不曾看见似的。
电光石火之间,黑衣大汉的剑尖就将触及他胸襟,眼看就要透胸刺进了,忽然……
在人们的瞳孔不及追摄的极短光景里,他的左手丝毫不动,右手像变戏法似的多了一把银光灿然的长剑。
几乎没有人看清他是怎样出手的,只听"呛啷"的一声金铁敲鸣,黑衣汉子的长剑脱手而飞,一声凄厉的惨嚎倏告传出,那柄震飞的长剑正不偏不倚的将一个扑近身白霜鹰身后的官兵穿了个透心凉,狂喷鲜血,四仰八叉的摔向一边。
与此同时,黑衣大汉如同飓风暴卷似的,踉踉跄跄的倒退出十余步之外,一时收身不住竟然一屁股跌坐了下去,立觉握剑的右手腕僵木酸痛,整只手臂的骨骼就欲碎裂了。
他脸颊上的横肉一阵抽搐,斜瞟的丑眼中闪射出惶悚,骇惊的光芒,额角里隐隐的沁出汗液。
"嘿嘿嘿嘿…"
冷笑声中,白霜鹰原地不动如山,右手疾转急翻,一团熠熠闪光的芒彩如同漫天飘散的彩虹,那么眩目夺神,那么光灿耀眼,又像煞了一道道闪自极西的蛇电,极快的摄进人们的瞳孔。
"叮叮当当"的金属碰鸣声就像卖金钢杂货似的响彻耳鼓,一块块,一截截断掉的钢铁碎片宛若银河流星般的漫空散射,扑近身前的十余个官兵齐齐闷哼出声,荡秋千似的翻跌出数米之外,一个个面色凄厉如鬼,全身抖搂的握着断得只剩半截的朴刀。
白霜鹰哂然一笑,轻灵曼舞掠向还在向前扑腾的人群,只见,衣袂飘渺似白雪,剑光闪烁如银电,刹那间又抖幻成一条条明耀耀,亮锃锃的银蛇,蜿蜒盘旋的缠绕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
"哧…哧…哧"的裂帛之声像数不清的春蚕在吞噬桑叶。
一片片碎烂的布屑就像雪绒花似的漫天飘舞,幢幢人影暴风刮过麦苗似摔跌倒伏。
就这么不经意的极短光景里,又是十余个官兵连滚带爬的跌出寻丈开外,仆地之时,这些家伙立觉脑壳上凉飕飕的,少了点什么东西,低头一瞟,胸襟破碎袒露出粗犷的肌肉来。
伸手往脑壳上一摸,戴在上面的布盔已不翼而飞,豁然显露出一颗颗青森森的光头来。
不错,他们身上的军衣被白霜鹰轻轻松松的剐碎撕破。
于是,一个个袒胸露腹,面色灰败,目光呆滞,身子筛糠似的抖索着。
嘿嘿!若不是白霜鹰心存善念,手下留情,只怕他们早就头颅滚地,肚破肠流了。
白霜鹰出剑神速如电,奇准厉辣,黑衣大汉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直惊得瞠目结舌,一股凛冽的寒气自丹田直透背脊骨。两个手下慌忙抢上去将他搀扶起来。
白霜鹰冷森森的笑了笑,电炬似的目光扫向那些被他撕破军衣的官兵,惊讶的察看到他们的里层还套着一件黑色的军衣,这个小小的发现竟然令他心中一动。
他曾经跟随在军中服役的挚友到过军营,对士兵的着装甚是了解,知道他们的内衣都是浅绿色的汗衫,而眼前这些家伙却是标新立异,外面穿着深绿军衣,内层再套上一件同样长短的黑色军衣,军队什么时候施行这种怪异的着装了?
白霜鹰正凝神纳闷,那个黑衣大汉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两个手下,丑陋的歪鼻子扭了扭,硬着头皮,壮起狗胆,色厉内荏的吼道:"臭小子,有种你就报上万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