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有一块拳头大小,上面生满苔藓的石头,原来他刚才踩着的不是什么手榴弹,而是一块石头,真是虚惊一场。
这敌兵倒抽一口凉气,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落了回去,只是浑身冷汗津津,汗水混合着朝露沾湿了他的衣背,整个人像刚从河里捞起来的一样。
他神定之后,随即提枪上肩,正想继续向前搜索行进。
忽然之间,嗖的一声破风锐啸,毫无征兆地在他耳际响起,左边脸颊立时感到有一股强劲的冷风直扑而来。
他甫始意识到大事不妙,便听得噗的一下闷响,颈左侧猛然巨痛无比。
他闷哼一声,身子一顿,扑通的一下倾倒在草丛里,手脚不停地抽搐,嘴巴鼻子歪曲,瞳孔迅速扩散,神光尽失,而他的颈左侧赫然插着一根细长而伸直的树枝,那是一根用树枝削成的木箭。
暗处射来的木箭从这敌兵颈左侧扎入,刺破他的颈动脉血管后,又擦过颈椎骨,自颈右侧穿出,燧石做的箭头上沾附着稠糊的血肉。
三名敌兵呈前二后一的倒三角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在茂林中搜索前进,各人神情万分紧张,眼神中充满了惶悚。
四周白雾蒙蒙,晨露敲打枝叶,时不时地传出噼哩叭啦的响声,在当前这片鬼域般的丛林里,听来分外令人心头发悚。
队形右边的那名敌兵忽地听得身侧的大树上发出噼噼扑扑的响动,他惕然心惊,疾忙换步转体, 刷地朝上抬起冲锋枪,仰头,目光和枪口一齐指向大树上方。
只见大树腰部有一根树枝横亘在虚空中,晃晃悠悠,露珠似雨点那般扑簌簌地洒落,敲打得枝叶噼叭作响,一只色彩斑斓的斑鸠正在树枝上抖动着翅膀,扇打得树叶乱响一气。
那敌兵竟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怦怦乱跳,他的两名同伴亦是心胆俱寒,冷汗涔涔。 斑鸠扑棱一下翅膀,飞了起来,朝林冠上方飞去,似乎在向这些贸然闯进它领地里的人类表示强烈的抗议。
那敌兵的定了定神,抹了一把额头和面颊上的冷汗,便即继续往前搜索推进。
他们各人心神惴栗,一连走出了二十多米,丛林还是那么冷清,那么幽静,除了空气触体寒意袭人外,并无丝毫异状。
队形右边的那名敌兵心头慢慢宽慰,枪口下垂,枪托离开肩颊,挟在腋窝下面,绷紧的神经开始松弛。
便在此刻,破空啸声突起,暗处乍猛地飞来一枝木箭,横过林隙,径直撞向那敌兵的脖颈。
噗的一声尖锐利器戳破皮肉的闷响传处,那敌兵的脖颈被这枝木箭穿透,摔了一个仰八叉,身躯倒在地面拼命搐动,猩红的血浆得一地的绿草红不呲咧。
左边的这名敌兵瞥见同伴蓦然倒地,脖颈间插着一根细长而伸直的树枝,双脚正在胡乱踢蹬,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怪响。
这一下变起大过猝然,这敌兵在仓皇之间,竟然呆在原地发愣,一时没有趋避,更没有展开火力反制。
就在他兀自愣怔的当儿,破空啸声又起,又一枝木箭从暗处飞射而至,直奔他面庞扑来。
噗的一声响,木箭凶猛地扎进这厮的左眼眶,戳破他的眼球,卡在脑骨缝隙间,而强劲的力道余威不衰,愣是将他掀了个四脚朝天,仰跌在草丛里,登时寂然不动了,死得好不干脆。
队形后面的那个敌兵见前面的两个同伴,竟然在须臾之间,相继溅血殒命,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杀死两同伴的凶器居然是树枝,而猎杀者就隐藏在这附近,距离最多不过两丈范围内,而他和两同伴事先连丝毫异常动静都未能察觉,委实匪夷所思。
强敌当前,死亡不期而至,那厮稍事愣怔,立即强压惊魂,举起56冲锋枪,警惕的目光顺着瞄准线,巡视周遭。
四面八方皆是白雾茫茫,树木若隐若现,仿若无数的山精树怪在向他虎视眈眈,湿冷的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透出无比浓烈的死亡气息。
俄顷之间,他的身子、目光和枪口连续转向,将周遭所能看得清楚的景象都看了个遍,根本没有丝毫异常状态,他的两位同伴仿佛不是死于隐藏在暗处的猎杀者之手,而是被死神大爷的勾魂使者给掳去了。
那厮正自疑惧,忽然听得左首的树叶簌簌作响,露珠似暴雨骤降,唰唰啦啦的响成一大片。
他大惊失色,疾忙旋身换步,掉转目光和枪口,隐隐绰绰地见到十米以外树摇枝晃。
一条瘦削的黑影从一棵大树腰上扑落下来,凌空翻转身形,变成头下脚上,着地的瞬间,那黑影四肢蜷曲,缩成球状,咕咚的一下砸在地面上,迅即向前急速翻滚。
那厮如突然见到魑魅一样,瞳孔扩张,心脏紧缩,极度惊恐加紧张之下,手脚的反应倒是异常迅捷,只见他压低枪口,对着那黑影连发扫射。
哒哒哒的枪声如放鞭炮一般,绵密紧凑,又似恶魔的爪子,将丛林的冷寂撕得粉碎,霎时之间,湿冷空气里的泥草芬芳被火药和血腥味侵蚀,泛起浓郁无比的死亡氤氳。
黑影滚圆似的身躯在地急速滚动,子弹泼洒在他滚过的地面,直打得草泥飞溅,而他已滚到另一棵大树根部,子弹追着他运动的轨迹打去,削刮得树干木屑纷飞。
铮铮的两下撞针空击枪膛声响过处,那厮的AK-47冲锋枪空仓挂机,弹药告罄,他急忙蹲下身子,更换弹匣。
那黑影腾地从大树根部跃将出来,一个鹞子翻身,忽闪一下就扑到另一棵大树背面,消逝不见了。
那厮已经换好弹匣,腾地起身,举起冲锋枪便欲扫射,但却找不见目标,他的嘴鼻呼吸粗重而急促,额头汗若雨下,心口狂跳如擂鼓。
便在这时,分散在附近搜索的两名同伴听到枪声,迅急前来驰援,多了人手,那厮顿然平添了几分豪气。
三个人肩并肩地排成平行一线,六只目光悚惧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紧盯着神秘黑影出没的那片林地。
白雾在不知不觉间向林冠升腾,空气已不再像先前那样冰寒砭骨,慢慢地有了丝许暖意,而死亡气息却愈来愈浓,眼前的那些树木渐渐清晰,肉眼望将上去平平常常,可偏生令人心头发毛,谁也不知道那些树后面究竟暗藏着多少凶险,多少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