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操炮技术毫不含糊,邓建国若是一旦暴露形迹的话,想要在如此猛恶的直瞄火力轰击下,安全脱身,当真谈何容易。 邓建国把十字分划线往下一压,对准胡云山的肋部,张嘴吸进一口气,鼻子慢慢呼出,控制住心跳,同时全身筋腱放松,脑子里纯净如真空一般,眼睛和心里只有目标和手里这把冰冷的狙击枪。
轰隆爆炸之声再度响遏行云,山谷鸣应。
三秒钟过后,已进入枪身相对稳定期,邓建国霍地屏气,食指微微勾动,已经压到底的扳机立刻释放撞针,枪身一震,子弹挣脱枪管束缚,在空气里旋转着高歌猛进,直奔胡云山的肋部而去。
像突然被斜刺里袭来的一记重重的闷棍扫中了腰部一样,满面春光的胡云山猛不丁地打了个趔趄,歪倒在地上,四肢如羊儿疯骤发的病人那般一阵剧烈搐动,邓建国在瞄准镜里看到胡云山左边腰部的绿军装现出一大片猩红,而那片红正在迅速地朝周边蔓延扩散。
锵的一声脆响,一颗弹壳冒着热气,跳到空中翻着跟头,又一颗子弹上了弹膛,邓建国的目光、手臂和十字分划线一齐移到新的目标身上。
这一下变起仓猝,大出常人的意料之外。那个团长愕然一愣,,还未来得及转念,又一颗索魂夺命的子弹直奔他而来,他猛然觉得胸口传来钻心的剧痛,身子像被冥府里伸出的鬼手拍打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往前抢出两步,迅即一个倒栽葱,重重地摔下观礼台。
邓建国一骨碌翻爬起身,把望远镜塞进背囊,背在后背,抓起64微声冲锋枪,挎在肩上并甩在腰后侧,提起M21狙击步枪,往山顶上爬去。
到得山顶,邓建国稍作喘息后,戴上夜视仪,从树干右后侧探头,向山冈下方察探,见左右两翼的手电光正在朝高处移动,而山脚处又亮起了三十多束手电光。看其情形,有一个排的敌兵从正前方向山冈上搜索,与两翼的敌兵相互呼应。
邓建国不敢多停留,疾步向山头另一边奔去。
他瘦削的身形如游龙那般敏捷灵动,在树木鳞次栉比的丛林里东穿西插,无声无息。
邓建国穿过一片平地丛林,爬上一座小山包,站在山头端线,举目了望,对面亦是一座矮山包,长满了翠生生的树木。向下俯察,是一块山间平地,或者说是坝子。坝子里野草疯长,杂木丛生,芭蕉树和芭茅草更俯首即是。
邓建国用跳眼法目测距离,他所处的山包与对面山包相距约莫六十多米远。两座山包植被繁茂,仅凭裸眼察探,半晌不见丝毫异状。
邓建国侧耳静听,确认周遭没有敌情威胁,便闪身隐蔽到一棵参天大树底下,背靠树干,大口喘着粗气,同时暗运少林柔骨功,活动着腰肢和腿脚。其间,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伸右手到右大腿部抽出五四手枪,顺势在腰间武装带一擦,拉动套筒上膛,做好应急准备。
此际,邓建国只觉得心跳如鼓,头晕目眩。然而,不管有无敌情,他都不敢躺下歇息。因为大幅度剧烈的运动刚一结束就立即休息的话,肢体中大量的静脉血就会淤集在静脉中,心脏就会缺血,大脑也会因心脏供血不足而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甚至休克等缺氧症状。
稍事调息后,他甩了甩头,驱散笼罩在大脑里的眩晕感,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油汗,陡然感到喉咙干燥似火烧,焦渴难当。
他左手反手从背囊左侧拉过吸管,塞进嘴巴里,使劲吸了一口水,吞下肚去,又吸进一小口水,包在嘴中,慢慢地往下咽,滋润着干燥得起火的喉咙。
他摸出望远镜,蹲在大树下面,仔细察看对面山包和坝子里的情状。
绿色海洋里,风平浪静。邓建国聚精会神,察看良久,不见丝毫敌迹存在。
一阵阵山间清风轻轻拂过,坝子里的茅草随风摇曳,野花翩翩起舞。
邓建国不敢旁骛,因为敌军的士兵大多是当地的山野乡民,可的说是自幼在丛林里长大,很善于丛林追踪的,于是他举着望远镜继续察看坝子里的动静。这一回,他更为认真,几乎是一尺一尺地察看。
只见深草的摆动都是从根部开始的,没有出现过半腰摇晃的现象,坝子里一点儿也没有敌人埋伏的征兆和迹象。
邓建国松了一口气,放下望远镜,低头弯腰,慢慢腾腾地向山坡下方行进了一段距离,隐蔽在几株矮树丛里,心下仍然不能释怀,又举起望远镜凝神察看对面的山包。
确认没有危险后,邓建国这才收起望远镜和五四手枪,伸右手从腰左侧拽过AKM冲锋枪,提枪上肩,而后迅步溜下山坡,一头扎进坝子里的深草丛中,在洼陷不平的地面上深一脚的浅一脚,慢慢悠悠地向对面的山包搜索推进。
他的步履轻盈已极,所经之处,几乎听不见拂草带叶的声响。行进间,他俯身弯腰,低姿势持握AKM冲锋枪,枪口以四十五度角斜指地面,这样方便在近距离突然遭遇敌情威胁时,快速出枪瞄准射击。
顾盼之间,邓建国已然越过坝子的中线,突然间他冷不丁地感到背脊发凉,精神恍惚,心脏紧缩,呼吸不畅,唇干舌燥。
他心知肚明,通常身体出现此种不良状况时,往往预示着有敌情威胁正在悄然逼近前来。他曾经数度孤身深入龙潭虎穴,亡命厮杀,喋血生死,故而锻炼出超常灵敏的第六感观,预知危险的准确度几乎百分之百,远远超过理性判断。
他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但并没有停下来观察,反而加快步速向前行进。只不过他的心脏跳动如擂鼓,胸腔内闭塞难当,强烈的窒息感迫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心下了然,敌人已经寻索着他的踪迹,悄悄地跟了上来。
他陡然停住脚步,刺棱一下挪步转身扭头,刷地抬起AKM冲锋枪,双目神光电闪,协同枪口一齐移动,向适才存身过的山包来回扫视几下,没有察见异常情状。
他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转向坝子搜视,主眼目光透过照门和准星,东一滑,西一扫,除了大片齐人深的茅草、零零散散的芭蕉树和形形色色的杂树荆藤构成的绿色世界外,别无他物。 他又把目光转向刚才走过地段,由远及近,一尺一尺地回拉目光,两耳高高竖起,凝神细听周遭的异常声响。便在此时,坝子右侧的山口忽地刮来一阵清凉的微风,大片茅草在风力鼓动之下,摇摇曳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