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队驰过战区腹地时,司机严格执行上级不准开灯的命令,在黑蒙蒙的夜幕中,摸索着朝船头方向开进。因为处在交火区域,敌军特工人员活动频繁,为了安全和保密起见,所以才要乘夜色掩护向战区隐蔽开拔。
在黑灯瞎火的夜里,车速一点儿都不打折扣,确实考验着司机的胆量和技术。邓建国还真有点担心司机的车技是否能盖得过自己,生怕那个司机一个不留神,翻下了悬崖,害得很多新兵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哀下场。
人命关天,邓建国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之上,他始终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凝神注意着司机及前面那辆军卡的动向,做好了稍有异状就跳车和接替司机打方向盘稳住车身的准备,好在天官赐福,行程过半了,车队一直平安无事。
现在车队到了距离船头不足5公里的平坦地段上,邓建国松开紧绷的心弦,倒抽一口凉气,忽然听见前面有人高喊停车,随即车队停止前进。
邓建国大惑不解,跳下车借问一个累得满头大汗的养路工人,原来白天的时候,盘踞在牢山主峰的敌军观察到这个地段有运载物资的军用车辆经过,便借助有利地势,居高临下地打来数百发迫击炮弹,将船头通向战区的这条战备公路炸得满目疮痍,还秘密派出特工人员渗透过来,把一座公路涵洞给炸毁了,致使公路陷入了瘫痪状态。
今年年初以来,这段战备公路就成为了敌军炮兵和特工人员重点监视和打击的对象,而龙山公路总段,麻栗坡分段船头道班的养路工人兄弟们同样英勇无畏,背着枪,冒着敌人炮火的袭击,抓紧时间抢修以保持道路畅通,同时还得防着敌方特工人员利用夜色掩护,埋设地雷破坏公路。
梁副团长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下达命令,让大家就地疏散隐蔽,任何人不得吸烟,不得擦火柴,不得说话。
邓建国战斗激情旺盛之极,跟梁副团长请示了一下,唤来那些刚刚分配到工兵连的新兵,领着他们扛着工具,跑步前去协助养路工人抢修公路。
邓建国带领着五十多个工兵新兵火速赶往破损的路段,梁副团长立即找来几名军事素质不错的老兵,命令他们仔细观察敌情,同时抢占了有利的防御地形。两架国产58式14.5毫米双联高射机枪,十门国产64式120毫米迫击炮和五台40管60毫米火箭弹发射车严阵以待,构筑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火力防线。
整齐的车队变得支离破碎,兵们寂然无声地隐蔽在车后,头枕着地面上的红土,仰望着星斗漫天的夜空,静静地等待着。
在重火器的保驾护航之下,邓建国带着五十多名工兵新兵协同养路工人争分夺秒地施工,工兵铁锹泼风打雨,锄头还有钢钎纵横飞舞,那些被炮弹炸出的坑塘迅速让他们给填平。
龙山公路总段接到了梁副团长的通电,得知军队开进遇阻被困的紧急情况,及时调运战备钢架桥并组织人力,梁副团长抽调精干的新兵积极配合,很快就抢修通了被敌军特工炸毁的公路涵洞。
大家披星戴月,不辞劳苦,不畏艰辛,经过三个半小时的激烈奋战后,道路总算可以通行了。
参与抢修道路的兵们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邓建国亦是大汗淋漓,呼吸粗重但却均匀。他低头下看,见泥巴裹满裤腿,脚上的黑皮鞋原来擦得油亮放光,现在敷满了泥淖,变得面目全非。他心疼之下,眉头一皱,这双皮鞋可是他初恋女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没舍得穿,如今两人已天隔一方,最近又特别想念她,所以就拿出来穿上了,没想到弄成这满目疮痍的样儿,心里感到很对不起人家的一片爱恋之情。
邓建国愣立在那里,兀自愧悔,忽然觉得有人推了他一把,他立刻回过神来,见是推他的人是陈瑞,正诧然地看着他,对他说道:”副连长,别发呆了,我们该走了。”
他哦了一声,抹了一把汗水,随同陈瑞跳进了驾驶室。
兵们再次登车,迅速通过了船头,进入牢山战区的边缘。当车队通过那段公路的时候,尽管看见的只是养路工人们模糊的忙碌身影,但兵们还是举起了右手,向用生命维护公路畅通的养路工人兄弟们,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到得三营七连驻地之后,邓建国得知七连长冯文山正带着连里的老兵们进行临战训练,晚些时候才会回来,连里只留有十几个负责迎接新兵下连的老兵。
地处战区最前沿,七连驻地的环境十分艰苦,营房都是用木板、竹竿和茅草临时搭建的吊脚木屋,还有军用帐篷,可说是简陋之至,寒碜之极。
个别来自城镇的新兵不禁眉头紧蹙,甚至连那些穷山沟里出来的新兵看到这里的生存条件,比起家乡的穷山恶水来,称得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连连摇头,深感失望。
四十多名新兵集合完毕,吴涛打开花名册,开始分班,他转头指了一下排列在身后的十几名老兵,对新兵们说道:”各位新同志,他们是各班的副班长,我点到你们谁的名字时,谁就马上出列,然后站到副班长那里去,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新兵们的轰诺显得有气无力。
吴涛知道他们被这极其恶劣的战区生存环境给震慑住了,一时还适应不过来,便没有恼怒,只是摇了摇头,接着向他们逐一介绍了各班的副班长,随后开始点名:”陈广锐。”
“到。”陈广锐越众而出。
“二排一班。”
陈广锐便跑步到一班副班长面前立定。
“赵永生。”
“到。”
“二排三班。”
吴涛将下连新兵全部分到各班之后,新兵们跟着各自的副班长走了,而陈瑞却成了无人问津的孤家寡人,他诧然地跑到吴涛面前,很是不解地问道:”吴排长,怎么把我扔到一边凉快去了,我好歹也是个老兵了,怎么也得给我班长当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