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吴涛与邓建国有着极深的渊源,他原先是师直属侦察连的班长,称得上是邓建国手下的兵,上次随邓建国深入敌后营救师部首长的”暴龙行动”成功后,他被破格提干,只不过从侦察连调到步兵七连担任排长,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如今邓建国竟然也被发配到了冲锋陷阵的一线步兵连。
吴涛甫一见到邓建国,大老远就亲切地呼喊着老领导,飞也似的跑过来,大手一伸,一把握住老领导的右手,满脸惊喜地看着老领导,从头一直看到脚,似乎在确定眼前的邓建国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个邓副连长?
邓建国了解吴涛的心情,知道自己上次在敌国北部丛林里以一敌百,重创敌军王牌31FA师特工部队,最后居然能全身而退的战斗经历委实令人匪夷所思,也知道自己所创造的奇迹颇令
吴涛难以置信,当下用左手拍了拍吴涛的肩膀,微笑道:”怎么了?吴涛同志,难道怀疑我是鬼魂吗?”
吴涛惊喜加激动,亲热地握紧邓建国的右手,连声道:”老首长,看着你凯旋归来,我高兴死了,太好了,老首长,我们又能天天在一起训练和战斗了,太好了。”
吴涛说着话,握住邓建国右手的右手手腕和手臂猛不丁地加大了力度,显然要试试邓建国的身手是不是一如从前的棒。
邓建国心机灵快,立马会意过来,莞然笑道:”怎么了?我的吴同志,一见面就要较量吗?” 说话之间,邓建国的右手毫不示弱地提足了臂力和腕力,表示愿意接受挑战。
吴涛左脚腾地踏前一步,右脚向后踩实地面,蹬起了八字脚, 脸皮紧绷,额头上青筋突露,右手手臂上的结实肌肉一块块隆起,劲力骤然暴增。
邓建国面色倏然沉冷,右脚踏前一步,上身微微前倾,身体重心移向右脚,而右手上臂和前臂呈一百二十度角,劲力随着对方的力度不断提高而逐渐加大。
吴涛生得高大魁伟,体壮力大,而邓建国看上去却瘦削单薄,温文儒雅,两个人的体态一壮一瘦,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而邓建国这样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敢跟吴涛那样高头大马的壮汉较劲,实力之悬殊是可想而知的,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吴涛握紧邓建国的右手狠命地往左侧扳压,一双虎眼圆睁如铃,鼻子嘴巴几乎扭曲成一团,汗水沿着他的两颊扑簌簌地往下滴,邓建国面色依然如故地保持着冷峭,右手上臂和前臂还是原封不动的一百二十度角,宛似一根坚固无比铁拐,而整个人身更如同钢筋铁铸似的一动不动。
一分钟过去了,吴涛满口钢牙咬得格格直响,整条孔武有力的右手手臂上浮露股股蠕动的青筋,而邓建国仍旧纹丝不动,酷肖一尊精雕细琢的蜡象。
眨眼之间,半分钟一晃而过,吴涛眼睛瞪得几欲蹦出眼眶,一张脸孔完全变了形,热汗湿透了衣背,而邓建国还是巍巍不动,只是额头上也浮现出青筋,汗珠子沿着两边额角一颗一颗地往下滴,足见他也倾尽了全力。
邓建国心知肚明,论起体能和手臂劲力来,自己与吴涛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但若比起军事格斗技巧来,那吴涛可就未免有些相形见绌。
蓦在此刻,吴涛的右手陡然一抽,脱离邓建国的右手,缩手的电光石火间将五指捏成铁拳,迅即一记右直拳击向邓建国的左肩膀。这一下变招极度仓猝,快如电闪雷鸣,颇令人防不胜防。
邓建国心神一惊,身体的应变之快当真超过大脑的意念,当下斜身一闪,堪堪地避过吴涛这一记迅猛无比的右直拳,直看得侧旁作壁上观的陈瑞惊呼出声。
吴涛猝然变招,以迅电不及瞑目之势挥出一记右直拳,力图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料对方的趋避动作竟然灵动得超乎想象,心下大惊,迅即收势闪退。
便在此时,邓建国身形一闪,右手如电般伸出,猛地一把抓住吴涛的右手手腕,同时左手一伸,拿住吴涛右手肘部,只要向前一送,往下一扭,吴涛的右手腕关节就会痛上好一阵子,如果邓建国提足劲力的话,那就会喀嚓一声扭脱吴涛的右手手腕关节。
吴涛见自己的右手腕和手肘同时被邓建国制住,生怕这位老领导一时心头火起,下手失了方寸,痛施辣手,不由得心头狂骇,左手立马挥掌,闪电般切向邓建国的右手上臂,这样一旦命中对方的话,对方吃痛之下,必定会撒手。
邓建国双手拿住吴涛的右手,正要一抖一送,令吴涛的手腕关节痛上一会儿,忽然瞥见对方左掌骤然切出,凶猛地击向自己的右手上臂,当下欲挥手相格,但双手都没空,便急忙撒开双手,脑袋侧偏,双脚如渊耸岳峙那般稳立于地,上身向后仰倒,双手反手握拳撑住地面,腰部拱成半弧,形如桥洞一般,对方切出的左掌擦着胸部而过。
邓建国的少林柔骨功精妙无比,趋避动作更是便捷之极,看得一旁作壁上观的陈瑞大声叫好,一双肉拳拍得啪啪作响。
吴涛后滑步闪退数尺,邓建国双脚猛力一蹬地面,借力一个漂亮的筋斗,洒脱地向后跃出一米多远,旋即拿桩站住,左足跨前,右脚踏后,身子微侧,两手呈自然徒手格斗准备姿势。
吴涛啪啪的拍着巴掌,满脸堆笑地道:”老领导,一个多月不见,你的武艺还是那么厉害,难怪敌军出动那么的特工部队都奈何不了你。”
邓建国恢复成自然站立姿势,搓了搓手心上的热汗,莞尔一笑,说道:”是吗?看起来吴同志的徒手搏击技能也是勇猛精进啦!”
吴涛面露惭颜之色,讪讪地道:”那能跟你比呀!老领导。”
他霍然一怔,想起什么不对的事儿,便即歉然地对邓建国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应该叫你副连长了。”
邓建国显然有些超然物外,藐视权威,对功名利禄不屑一顾,更对部队里等级森严的那一套极其厌烦,当下不以为然地道:”随便你,我不在乎这些。”
吴涛摇头道:”那可不行,部队是讲纪律的,上下级关系是泾渭分明,可不能随变乱来。副连长是陆军学院高才生,以后还要长期当职业军人,应该比我更懂这些。”
邓建国心念一转,觉得吴涛说得十分在情在理,只是他当初子承父业全凭一腔热血和强烈的国家和民族主义情结,至于长期当职业军人的事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尽管以他的学识、才智、军事素养、家庭背景来看,他在军队发展可谓是近水楼台,扶摇直上,否则的话,敌军的奸细和军队内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早就将他扳倒了。
邓建国想了想,正二八经地对吴涛说道:”你年龄比我大六七岁,兵龄更比我长得多,一口一个副连长的叫,听着老别扭,我看这样好了,以后我对你下命的时候才叫我副连长,平时叫我小邓好了,这样听着才够亲切。”
吴涛觉得邓建国言之有言,他都24岁了,邓建国才不过二十岁,一口一个副连长的叫着,倒显得人家高高在上,确实怪别扭,便即颔首欢笑道:”那敢情好,就依你的,私底下叫你小邓,你就叫我老吴好了。”
邓建国笑逐颜开,跑过来,一拍吴涛的肩膀,喊道:”老吴,我亲切地喊你老吴。”
陈瑞也跑上来,学着邓建国的样儿,拍了拍吴涛的肩膀,嬉皮笑脸地道:”那以后我也叫你老吴好了。”
吴涛心下大是不悦,一把推开陈瑞,嗔道:”一边去,小心我罚你打扫一周的卫生。”
陈瑞脸蛋顿然一红,嘟起两片嘴唇,怏然道:”先别得意太早,我可不一定会分到你的排里。”
邓建国连忙打圆场,朗笑道:”那就叫雄娃子当连长的文书好了。”
吴涛白了陈瑞一眼,转头看了看邓建国,冷不丁地想起了什么,纳罕地向邓建国问道:”对了,小邓,你和雄娃子不是在侦察连干得很出色吗?怎么突然把你们调到这步兵七连来呢?”
邓建国神色陡变黯然,嘴唇搦动两下,正要开口说话,猛然瞥见陈瑞在一旁站着,心头一怔,想了想,扭头对他喊道:”雄娃子,你先把东西提到宿舍里去,把洗脸水打来。”
陈瑞嗯了一声,提着两大包行李,跑开了。
邓建国喟然长叹一下,沉声道:”上级说我在敌国北部丛林里对抗敌军特工部队是违抗军令,破坏纪律,是无视组织,擅自行动,是极端的个人英雄主义,敌军的奸细诬陷我是叛国投敌,我一时无法解释清楚,上级也没确凿的证据来法办我,所以就把我从侦察连调到这里来跟步兵一起冲锋陷阵,声称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观察我的表现。”
吴涛大为骇异,搜肠刮肚也想不通,当初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侦察小分队在敌人军营里成功救出师部参谋长后,在撤退的途中被一个营的敌军特工追上,邓建国为了掩护大家安全撤退才不惜以身涉险,将敌人引入莽莽的丛林里,然后只身挑战百倍于己的敌人,怎么能以违抗军令,擅作主张,极端个人英雄主义的口实来给他上纲上线呢?这明明是舍己为人,勇挑重担的革命英雄主义嘛!邓建国能杀出重围,全身而退,无非就是凭着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豪勇之气,一身矫矫不群的武艺,还有聪颖机敏的头脑,怎么可能会是跟敌人唱双簧呢?这不是明摆着有别有用心之人在搬弄是非,落井下石吗?
他怅惋地看着邓建国,愤愤然地道:”这简直是颠倒黑白,当初要不是你舍生忘死,以一己之力阻住追兵,只怕我们侦察小分队的七个兄弟全都得埋骨异国他乡,更重要的是,师部的李参谋长会重新落入敌手。他妈个巴子的,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为什么好人老是出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