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伟的两片厚嘴唇直干裂得起皮,喉咙更像塞了一把烫沙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热辣的气息。这一刻里,他对邓建国不免存有怨愤之感,因为邓建国这个恶魔式的军事教官为了让本次野外生存训练更加贴近实战,为了使侦察兵的训练环境更为艰恶,刻意把行军路线选定在远离水源的地段,说若是在实战当中,这样做可以避免与敌人驻军或者猛兽遭遇。
陆大伟暗里将邓建国骂得狗血淋头,忽然望见眼前耸立着一棵高大的古树,堪比水桶粗的树身上生长着厚厚一层苔藓,植满了五花八门的野草,藤萝更是盘缠纠结,有一条差不多有手腕粗的白藤从树腰直垂下树根,还曼延到侧旁的另一棵小树身上。
陆大伟心头微喜,精神陡振,体力骤,箭步蹿上去,一把掎住那条白藤,用力一拽,抽出大砍刀,嚓的一下,砍下一大截来,扯着粗哑的嗓门,叫来徐帮成和另外四名战友,他知道徐帮成是侦察连里最懂丛林生存知识的战友,便问他这条藤葛里蕴含的水分是否可以饮用?徐帮成说不用担心有毒素,这是丛林里蕴含水分最丰富的白藤。
于是,他们六人分成两组,每组三人,各执白藤的两端,而后一左一右地朝相反的方向,猛劲地拧转。过不多时,他们就从这条白藤里里拧出了差不多一壶水。
陆大伟焦渴得产生了幻觉,耳际偶尔水声淙淙,眼前时不时淌流是一弯明澈溪水,早已迫不及待,不由分说地从战友手里夺过水壶,刚一送到嘴巴边上,就听到邓建国厉声呼喊他:”先等等,不要急着喝,小心有毒。”
人随喝声,邓建国旋风也似的欺近过来,人未到,手先至,中食二指一点陆大伟手腕内侧,令其手臂微微酸麻,旋即夹手抢过水壶,身形一晃之间,又停身在五步之外。
陆大伟正自焦渴如狂,眼看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水被人抢去,心中怒火陡生,侧脸一瞧,才发现抢水之人是邓建国,不敢发作,只是满脸愠色地盯着邓建国,不住地舔干裂的嘴唇。
邓建国倒了一点儿水在左手掌心里,细心检视了一下,没有异状,心头宽怀,把水壶送还给陆大伟,说道:”好了,这水没有问题,可以放心饮用。”
陆大伟方始明白邓建国抢他水的用意,心里一窒,接过水壶后,目光歉疚的瞥了一眼邓建国。
邓建国告诉陆大伟等人,如果藤类植物里挤出来的汁液是乳白色或略带苦咸味的,千万不可欣用,否则就会中毒身亡。
陆大伟贪婪地吞了一大口水,包在嘴里,慢慢咽下肚去,反手把水壶向徐帮成递去,徐帮成只啜了一小口,便将水壶递给了别的战友。
突然之间,前边负责开路的侦察兵大声惊呼:”弟兄们,发现水了,现在有水了。”
一众被焦渴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侦察兵,一听此言,好比在人潮人海的大街上发现了一箱金子一样,当下欣喜若狂,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去。
邓建国看着手下这些兵娃子像去捡金子一般,呼天抢地朝水源方向围拢,脸上露出古怪的笑靥,有种阴谋得逞后的愉悦感。
约莫五米高的悬崖下有一洼潭水,清澈透明,水质相当好。可就是太过高,人无法够着,只能望水兴叹。
一时之间,大家束手无策,力所不逮,望着水潭里的清水却喝不到嘴里去,更是心急火燎。
机灵的徐帮成冥思苦想,一时也计无所出,不经意间,小学语文课本里猴子捞月的故事在脑海里电划而过,当下大喜过望,大声对望水止渴,徒叹奈何的战友们喊道:”弟兄们,我想到办法了,咱们不妨来上一个猴子捞月的游戏。”
大家立时茅塞顿开,纷纷夸赞徐帮成机变如神。
于是,徐帮成叫来四个兄弟,让他把水壶交给自己挎着,安排一个体壮力大的兄弟用双脚勾住一棵碗口粗的树干,随后五人互相抱住腿脚,搭成一个人梯向悬崖下方垂去。
最下面的徐帮成早就渴得口腔冒烟,喉管生疮了,甫一碰触到水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整个脑袋浸泡进水里,嘴巴暴张,咕噜咕噜地一通海饮,似乎比宫廷里的琼浆玉液还要好喝,看得后面的弟兄更觉急火攻心。
徐帮成饱饮一通,才解下随身的五个水壶,将它们逐一灌满,拧紧盖子,而后在另外几名弟兄的帮助之下,他们五人才回到悬崖上。
接着,侦察兵如法炮制,五人一组,搭成人梯,下垂到悬崖下面的水潭里取水。
有人说人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只能存活三天,而在有水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却能活七天,甚至更长,由此可见,水对维系人类生命的重要性。
水的问题暂时不用犯愁了,可是饥饿又如同猛兽那般狠狠地撕扯着战士们的空空肠胃,出发之时,携带的那点儿口粮早就吃光了,一连三天,他们都是在缺粮少水的饥渴当中,穿林涉水,翻山越岭,身心饱受煎熬。
青松用刺刀挖了一大块野生山芋,剜掉面上的泥土后,就要送往嘴里啃,邓建国不知何时摸到了他背后,见这个城镇兵饿得发慌,连食物是否有毒都顾不上去判别,当下大喊一声:”先不要急着吃,给我看看。”
一言未毕,邓建国已然兜抄到青松右侧,双手疾如星流电掣,夹手夺过那一大块山芋,闪退几步,悻悻地道:”你怎么这么马虎,这是野生植物,不怕有毒吗?”
青松直愣愣地盯着邓建国手里的山芋,馋得直流口水,就像小时候看见别的孩子吃冰棍一样。
邓建国瞟了一眼青松,知道他是城里长大的孩子,物质生活条件相对优越,相当挑食,若不是饿红了眼,你就是用枪指着他的头,也绝难让他去啃上那怕半口这刚从土里挖出的山芋。
邓建国左手托着山芋,淡淡地道:”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青松怔了怔,摇头道:”不知道。”
邓建国哂然微笑道:”这是野生山芋,也叫甘薯。”
说话之际,邓建国右手拔出刺刀,刀刃一翻,把山芋切开一道口子,一本正经地对青松说道:”其实,这种野生山芋是没有毒性的,但为了安全起见, 我们还是要判明一下,确保绝对无毒后,才能放心食用。”
邓建国叫青松捻了一小撮食盐,撒进山芋上面切开的小口子里,对他说道:”判明食物是否有毒的方法就这么简单,如果食物经盐这么一侵蚀,变成黑色、紫色或者其它什么颜色的话,那就表明含有毒素,万万不可食用。”
邓建国说完便把山芋递还给了青松,转身走了。
青松细心观察,山芋半晌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便放下心来,用刀削掉表皮后,张嘴便扑嚓扑嚓地啃将起来。
战士们在丛里像猎豹一样东奔西蹿,忙不迭地寻找食物充饥,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虫子、树叶、野菜等等,凡是能挡住饥饿东西,无不将其送进口中。
邓建国用弹弓射死了两只麻雀,拔掉羽毛,刨除腹脏,再用刀将其剁成好几块,然后拿起一块刚欲放进嘴里嚼咀,忽见前方烟雾袅袅,隐隐有火光闪现。
邓建国心中一动,凝神细看,树冠极其浓密,有如浮云蔽日,林间幽暗已极,是而火光甚为刺眼。
邓建国心想肯定是某个战士猎捕什么野味,正在点火熏烤。心念之中,他将手里的几块鸟肉收进一个塑料袋里,循着火光,举步向东首摸去。不出十步,隐隐然然地有一股非常熟悉的食物香味沁入鼻腔,他不禁食欲大振,本不算多么饥饿的肚皮终于跟他闹起别扭来。他心下了然,有人在用蘑菇熬汤,因为他对素菜情有独钟。
到得近处,邓建国缩身在一棵树干后,探头瞥眼之间,见林中有一小块阔地,徐帮成和两名战士聚在一起,捡了很多枯枝,点起一堆篝火,以三根粗树枝支起一个三脚架,再用两条细钢线将钢盔吊挂在火堆上方。钢盔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散冒着滚滚的热气,蘑菇的香味更加浓郁,徐帮成他们显然在熬蘑菇汤。
邓建国从树干后显身,蹑足欺身近前,往钢盔里细看,沸腾的汤中果然翻滚着蘑菇、野果、野菜之类,惟独不见有肉的影子。这时,徐帮成已经发觉邓建国悄然来到身后,扭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另外两名战士立即起身向他打招呼。
邓建国开玩笑地问徐帮成为何要喜欢上了素菜?徐帮成深感郁闷,说今天运气奇差,没有捕捉到野生动物,所以就采了一些蘑菇、野菜和果子,混合在一起熬一锅八宝粥,挡挡饥。
邓建国哈哈大笑,盘腿坐到火堆旁,掏出塑料袋,对徐帮成说道:”别担心,我的收获比你们丰裕,现在正好拿出来跟你们一起分享。”
邓建国说完,把塑料袋递到徐帮成手里,说道:”打开看看。”
徐帮成激奇之心大起,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瞧,欣喜地道:”是鸟肉。”
邓建国笑了笑,指着沸腾的汤锅,说道:”今天不妨就让我们来创造出一样特别的食品。”
徐帮成把塑料袋里的几块鸟肉倒进汤锅里,讪笑道:”就叫鸟肉八宝粥好了。”
林平寻找食物的方式方法有些另类,他每遇到枯树,就要用刺刀剜下一大块的烂皮,这时会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四散狂奔,留下密密麻麻的蚂蚁蛋,他就开始享受那些蚂蚁蛋,可那东西嚼在嘴里什么味也没有,只是觉得舌头一片麻乎乎的,弟兄们真纳罕他为何喜食蚂蚁蛋。有时候,他饿急了眼,也顾不上挑剔,不等蚂蚁全部跑尽,索性双手捧起一把活蚂蚁,狠着心肠往嘴里一塞,嘎吱嘎吱地猛咀起来,蚂蚁就会在嘴里到处乱跑,看得身边不少战友直咋舌头。
捉蛇是徐帮成的拿手好戏,他每每路过山谷,都会在小溪边的湿地上,寻找蛇的踪迹,而且频频得手。
他抓到蛇后,起先还是用钢盔加水青炖蛇肉,可能是生长在山沟里的蛇太小,肉也太嫩了,在滚水里煮不到多久,就成了一锅肉汤。无奈之下,他就把蛇剥皮之后,剁成几大截,搽上一些盐,放在火上烧烤,还别说这种烤蛇肉别有一番风味。
为期一个星期的野外生存战斗训练,在战士们的欢声笑语中圆满结束,虽然有个别战士的表现还不那么令眼光异常挑剔,要求太过苛刻的邓建国满意,但绝大部分人都展现出极其优良的战斗素质,如徐帮成,林平,陆大伟,陈瑞等人,目前所表现出来的特种作战技术水平,比起外军特种部队的寻常特战队员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们真正欠缺的还是参与跟安南特工队真枪实弹干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