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过一场暴雨,东方的太白星渐渐暗淡,潜伏在沙窝深处的黄蝎、斑蜥、跳鼠等土著生灵难得出来透透气,裹着漉水的白麻、胡杨、花子柴、红柳错落摇曳,青蒙蒙的天边云澜初起,清风徐来,荒芜的大漠才偶尔散发出沉淀的生命力……
巍峨入穹的九嶷山道上却是极为压抑,从山麓下远远望来,滚滚云气笼罩,山雨欲来风满楼。
“何须多言!”女道微微一跺,脚下腾起一座古朴的五色石台,飞入高空,素手一引,那株神焰环绕的铜炉赤树落入其掌心,熠熠生光。
最初的那只凰鸟化成阳文印记拓于每个铜炉表面,凤鸟则飞入铜炉当中,红彤彤的真火烧透炉壁,恍惚间可见一团栩栩如生的五彩神芒作遨游九天之姿,围绕着铜炉中央的一个绿色方鼎振翅飞舞,绿鼎表面模糊不清,一幅幅兽型图案忽隐忽现,飞出零零散散的白色光芒落在铜炉内壁,印成淡淡的残图,火光中流动一种无以言表的苍莽古气……
宓如戚两袖背在身后,周身浮着八枚金色石牌,脚踏虚空,闲庭信步,登上石台。
石台两丈见方,混五色,前方篆“曜灵安藏”四字,除了中央的一个九孔凹槽稍显特异,整体看起来十分普通。
女道与宓如戚东西站立,惊天的气势从两人身上猛地扩散出来,没有多余的试探,皇者之战直接爆发!
女道左手托宝树,右手微拂,一枚五色神焰种子在其手中渐渐裂开,如雏鸟破壳,一只巴掌大的凤鸟展翅高鸣,娇小的形体迎风而长,渐渐增至一丈多,逆着烈烈罡风,闪电般击向敌手。
宓如戚则双手平展,左手演????四白符,右手演????四黑符,黑白符号各构成一条大鱼,在其掌心中摆尾游弋,唯一不同的是,左边大鱼白鳞黑尾,右边大鱼黑鳞白尾,腾跃而起之时,遮笼九嶷遁一的云汽好似涡旋,源源涌向两鱼,恰如混沌雾霭中的两条鱼龙,口吐“隆隆”雷电,驾驭九天云雨!
皇阶修者,道术通天,两鱼扭转天地,末法时代已然消失的阴阳法则竟然跨越远古,从两鱼游走的虚空中断断续续划过,时空亦是错乱,一条山体大小的衔烛巨蛇腾云驾雾,手握白骨长戟,与鲲鹏厮杀得天崩地裂,抑或一只金犼喷火蒸海,吞食龙脑的一幕幕可怖景象好似电影片段不时闪过……
女道波澜不惊的脸上亦是动容:“羲皇坐化之年参悟的帝法楔子?难道他真的踏出了那一步?”不过女道已然修至真境,道心如磐,古井无波,战意反而更盛!
“今日战你,自当全力以赴!”衣袂飘飘,温韵神女瞬间变成杀伐巾帼,手中那株挂炉神树好似一轮太阳,释放无尽光热,表皮一道道烫金色虬纹流淌水银神能,焚烧万古的真焰加持在那头凤鸟身上,如浴神源,鳞羽暴涨,直颈振翼,灵巧避过虚实相伴的发狂凶兽,层层时空裂缝中火影连城,如惊鸿,似游隼,黄色趾爪羚羊挂角般抓向其中一条大鱼,一冲一抓皆有道韵!
宓如戚面色一整:“不是那株西荒若木的残留意志显化,竟是本源火道凝聚的的凤形法则!”
鸟窝帽子的那片龟纹菩提叶筮皇而伤,小和尚心疼地连连叹气:“皇者斗法,关我鸟事啊,菩提老祖您可千万别有事儿,否则回头我怎么跟老和尚交代啊。“一想到自己要对着师傅那张威严的棺材面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几万年来的孤寂生活,顿感百无聊赖。
朝着天阶上的宋祁吆喝道:“我说小子,你没事吧?才登上一百阶就遭遇如此大难,你要是再往上走,指不定惹出什么大祸呢,要不咱收拾收拾回家算了?”
宋祁没有说话,倒是垂垂老矣的黑衣男子接过了话头,有气无力地一顿讥讽:“废柴一…一个,不如回家…卖红薯…薯,呵呵,死后魂魄还不是被…困六道之内,哈哈…燕雀永远飞不到更…广阔的的天地,可悲可怜……”
“呵呵,我还年轻,日子长着呢,孰可悲,孰可怜,你当自知吧?”
黑衣男子喉咙呛得“哧嗤”地咳嗽起来,犹自用颤巍巍的双手支撑着即将倒地的身体,咬牙切齿道:“小子,本门祖师…震古烁今,五首当中仅次于垣主,你所倚…倚仗的那位虽有通天彻地之能…却非我祖师对手…我劝你乖乖就擒,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宋祁哑然,这丫赁地不知“无耻”二字如何写,心理攻讦也就罢了,但你总得看清此刻的形式吧?是你半拉个身子进了鬼门关,少爷我没有趁火打劫也就算了,你这货怎么这么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封印夔牛的那枚道符神能暗淡,无以为继,飞回宋祁无名指上,没入骨穴中,其余三团道符却还处在半封半解的状态,如非顾忌那个“扮猪吃虎”的木偶男孩,宋祁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看你丫地还嚣张。
黑衣男子眉间神华精气估计散失地差不多了,岁纹定格在期颐之年,老态龙钟地躺在地上,“哼哼啊啊”地呻吟起来。
“人不害我,我不害人,既然此结难解,大不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师门我迟早会去走一遭的,不过不是你掳我去,而是我自己杀上去!”
黑衣男子大为气结,奈何手无缚鸡,舌闭莲花,只能怒火中烧地瞪着宋祁。
“我虽非君子,但是妇孺老幼是不会杀的,除非他们危及到我……”轻飘飘一句话,黑衣男子没来由地浑身一颤,仰头看着对方纯净的小脸上笑眯眯的表情,心底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姜后如此看重此子,莫非日后他真有大贵之命?
此念一生,心魔缠身!除非日后斩掉宋祁,否则修道途中,宋祁必成他的晋阶魔障。
宋祁望着云霄之上那座绽放金光的战台,黑衣男子的祖师能否赢,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女道不会败,这是他与生俱来对那种飘渺的未知触不着、悟不透的感觉。
天阶底下的小和尚却是已经在东一还愿香灰,西一佛头骨,跳大神似地布置起阵法来,原来这厮是打算跑路了。小和尚也不知孰输孰赢,高手对弈,尤其是皇阶强者,往往一合之斗即可定乾坤,说不好万一那头老蛇胜了,搞不好我这西教未来佛就折在此地了……
战台之上,宓如戚捏两鱼法印,成一圆,凤鸟利爪刚碰及白尾黑鱼,却被白鱼轻轻一摆尾,把火道之力荡开,电光石闪间,黑鱼重化四符,欲锁凤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