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曾言:我若怒,以物之当怒。
女道愠色初露,日月无辉,雾起风漫,云涌雷鸣!
其背后一株赤色的参天树影扎根无尽雷云中,树梢挂着一个个灯笼大小的火红铜炉,浩淼烟云里一只五彩大鸟栖居树顶,“足足”清鸣,赤喙微张,千万朵明艳的紫焰点燃铜炉,青、白、赤、黑、黄五色霞光袅袅蒸腾,虚空似染如画,虽静美怡人,却伴着恐怖神则浩浩泻下。
满嘴血迹的黑衣男子双膝如被吊着万斤重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俊美冷毅的脸上满是痛苦。眉心如蛛网般龟裂,眼睛里惶恐不安的神色鼓起一道道血丝,心有不甘地叫狂喊起来:“不!祖师救命啊!”
针芒似的银光从眉心裂缝透出,隐约可见其神舍中蛰伏着一条银色小蛇,随着一双黄褐色蛇瞳慢慢睁开,阴冷至极的气息逸散出来!
相比之前召唤鬼物献祭的人面翼蛇,这条小巧的银蛇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当它从眉心中完全钻出来时,此处天地的光线放佛都是为他主宰,蛇瞳中光暗生灭,一瞑则晦,再视乃明!
女道怒颜消释,光风霁月,一步登阶,与慵懒盘曲的银蛇淡然对视。
“不过是小辈相争,姜汝你又何必动气?”银蛇眯起瞳睑,口吐人言,声音似少年,清真灵秀,语气却尽显沧桑,着实怪异。
黑衣男子眉心一道道神华止不住地*,貌似古鲸龙涎宝丹的香味扩散开来,晶莹皮肤渐渐枯萎,黑发从发根开始渐渐泛白,未几多时,满头如雪。痛苦呻吟的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好似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耄耋,有气无力:“祖师……快救我!救我啊……我不想……不想就这么死了呀…咳咳~”
宋祁在一旁看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惊惧:“好端端一个风华正茂的人瞬间就变成了白发苍苍、黄皮包骨的糟老头子,刹那韶华,万事成空!”
银蛇冷冷道:“姜汝,非要如此吗?”
一时之间,山风如江海决堤,阴云似星河咆哮,一座八峰相拥的半纺锤状巨山,自天外作陨星之势飞来,万里黑幕,遮天蔽日,犹如灭世天灾!
“嗯?你这弟子自恃有你护佑,虽权封侯之职,却狐假虎威,挟私报复,惊扰法灵,孤执掌天子都期间,岂容此等谬事发生?况且,小小破器胆敢犯上,打入六道,只是小惩罢了。”
银蛇目无波澜地看了看宋祁,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沉沉道:“姜汝,我已让你三步,莫要自误。”
女道蛾眉微挑:“何来三步之说?”
“当初我族苦心孕育的先天八符,是你强取其中两符,却只赔给我族一个诅咒缠身的无用妖童,此其一;你趁垣主破局之际,擅改封神册,若非我从中斡旋,恐怕你早无机会重掌秘境了,此其二;至于第三步,还用我直言吗?”
“一派胡言!如若不是你,我能流落在外数百年,父亲临死也未能见上一面?”
女道身后那株赤树“腾地”燃烧起来,万丈熊熊紫焰中一个个铜炉不一而足地喷薄出五色神芒,在树顶显化一只大鸟,隐隐可见,其状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龙纹龟背、燕颌雉喙,神态雅傲,“即即”啼鸣,似箫若钟,宛若禽皇,与最初那只五彩大鸟,展翅翱翔,“锵锵”和鸣,天降祥瑞!
山道下面,小和尚陷入深深的震惊中,塔顶流转的黑白二气猛地颤抖起来,“嘭”地散开,那片龟纹菩提叶如被火燎,蜷曲起来。
皇者大人,道之至尊,龟蓍不可占!
故老相传:帝曰朕,皇曰孤,王曰寡人,红尘俗世一州国主可称寡人,修真一念花开可封王者,此等贵称放之四方八极而皆准。但是帝者,仅限寥寥史迹,太古至今,从未见之!即便是那位号称“天道”的道帝,虽有尊讳,却也只是虚名,并非道行之极。
俯视众生者,皇者耳!
女道既自称“孤”,显然是道行臻至皇阶;银蛇能与之相抗,由此看来,亦是一位皇阶强者!
小和尚放佛丢了魂儿,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孔雀娃娃来救救老爹吧,这个地方太凶险了,不是咱们能呆的地方啊!天下皇者啥时候成牛毛了?”
银蛇眼中掠过异色:“炎皇的凤凰双绝?”
蛇尾如笔毫,轻轻一点虚空,那座半纺锤巨山降下八个金色石牌,一阵金光闪过,八个蛇首人身的虚影出现在石牌方位,银蛇居中,八道光影凝聚,与之重合,不一会儿,银蛇化成一个身着黑袍、脚踏金履、面如白玉的颀长身影,雄霸之气碾压四方,雷云溃散,双手结印,???之类的符号从八个石牌中生出,连成一副阵图,天地风雷、山泽水火一一演化,中央生成半实半虚的半圈阳爻、半圈阴爻,朦胧若混沌,漾出阵阵惊悚的气机。
“难怪底气这么足,原来是另辟残诀,神体太阴,神魂太阳,先天圣物分九命……妙哉!只可惜负阴而抱阳,大成远矣……”
“万物生灭,盖有定理,我之法,超脱大道,大成之日,便是证帝之时!即便五祖复生,也未必有我此等气魄!”宓如亲目光烈烈,道心决绝。
“认识了这么久,你的性子还是丝毫未变~”女道语气平和下来,嘴角微笑,远山芙蓉,如骊珠揭开椟纱,明艳不可方物。
宋祁瞧得瞪大了双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方能形容此刻女道的嫣然之态!
已经摆开了架势,要分个高下的宓如戚也是一阵失神,不过却立刻坚定了目光,低声一叹:“姜汝,往事多酸楚,何必再提?你我之间注定必有一战,不如当着这三千灵碑,一决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