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着事情的经过,王燕也是一阵无语,只感慨于整串事情的不寻常,令人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她听到周羽凡这个名字。
当林娟说到周羽凡三个字时,她原本平静的心里突然激起了一阵波涛惊浪,反应和林娟初见王鹏时一样强烈,但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变化。也许是心虚,她视线一转,看向了房间另一头那张叠被整齐、很久没人睡过的床,她心里又涌出了一念愧疚,不单是愧疚自己很久没来陪过她了,更多则是为了那件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有些事情,确实是永远烂在肚子里比较好,她心想。
“明早我回我姑妈家拿点衣服过来,陪你住一阵子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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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二女睡在同一个房间各自的床上,想着各自的心事,房间内只余下一只旧挂钟不断发出的滴答声,那只钟是在她们租房前便有的,她俩都不喜欢它,但因为这是房东的东西,所以不便随意处置。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的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尴尬的气氛,至少王燕是这样觉得的,此刻她脑子里五味杂陈,明明很难受很想翻身,却又不得不装作已经睡着而不敢翻身,然而,她又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但这时林娟却突然开口说了句话,让王燕大吃了一惊。
“燕子,我感觉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王燕闻言猛地睁开双眼,胸腹部跟着一紧气。脑海里一片空白,只余下一个声音在问,难道……她知道了吗?
林娟不可能会回答她心里问的这个问题,但她自顾自说下去的话却打消了王燕的怀疑。
“我好怀念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跳皮筋的游戏,你还记得吗?你跳皮筋一直是班级里最棒的,有一天中午隔壁五班的马晓燕来挑战我们班,我们都跳不过她,当时你好像正在啃鸡翅膀,我只记得你把手里的骨头一扔,嘴巴用袖管一擦,喊了声‘我来’……你俩越跳越高,皮筋都绑到腰上面了,我一直盯着你看,直觉得你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上下翻飞,翩翩起舞……我很感谢你今天回来陪我,就像我那时也很感谢你能挺身而出替我们接受挑战一样……”
然后她听到林娟翻了个身,又说道,“燕子,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因此我不会当面对你说谢谢,但我又很想对你说一声谢谢,所以,谢谢你……晚安,做个好梦吧。”
她以为我睡着了,王燕心里头暖暖的,连带着人也感觉舒服多了,然后她真的睡着了。
林娟也睡着了,但她没有做到好梦,因为她又见到了小女孩那家人。不同的是,这次的梦里没有对话和桥段,而是由一幅幅短暂画面串成的记忆组成。画面里,小女孩一直待在和父亲告别的地方,时而蹲着时而坐着,每次看到远方有人走来,她便会兴奋地一跃而起,然后又满脸失落的重复等待;画面的背景中,黑白不停交替着,几次轮换过后,画面中又开始下起了雨,于是小女孩头上多了一把油伞,左右两旁也同时多出了三人,他们像是在劝女孩进屋,又像是在一起等待……来到了最后几幅画面,那方农院旁多出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已经堆满了打包好的包裹,老谢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无奈地看着小女孩哭闹着赖在地上。他的妻儿眼眶泛红,不停地劝着女孩,最终,中年妇人一把强抱起了小女孩,一行人坐着马车慢慢地驶离了林娟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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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一醒来,人们惊喜地发现空气中多了些凉意,原来昨晚后半夜刮起了大风,下了场小雨,裹挟着北方的冷空气一起降临到了申城。终于驱走了前几日的异常高温。
王燕打开了客厅的窗户,使劲吸了一口窗外的清新空气,回头看了看坐在餐桌旁的林娟,问道:“头还晕吗?”
“已经好很多了,特别是在看到有只勤劳的小蜜蜂给我做好了早餐后,我就感觉更好了。”
“哈哈,你就贫吧,告诉你你可要对小蜜蜂好一些,不然可要小心它蛰你……”,她看了眼时间,接着说道,“娟子,我有点事要要先走了,回来前我会先去下我姑妈家,你自己小心些,有事情电话联系。”
“好的,唉…回来时给我带碗麻辣烫,我们以前一直吃的那家,老样子来一份……”
“说求我,不然偏不给你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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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燕哼着小曲一路下了楼,她绝大多数时间里心情都是很好的。本来,她这个人既大大咧咧,又不乏心思缜密;既容易自来熟、爱结交新朋友,又不会忽视冷落真正的老朋友。而林娟在她心里的地位无疑是非常高的,又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她内心深处甚至有些把林娟视为了自己精神寄托之一,当然,她这一想法是不会告诉任何人。
下了楼,也就当她右脚刚刚踏出公寓的防盗门,左脚还留在门内时,异象再次突生。
一封信突然慢悠悠地从上空飘下,啪地一声落在王燕面前。她循声望去,入眼的是一封土黄色的旧式信封,其中有一个角曾经还被折过一下,此刻正垂直向上翘着,仿佛是在嘲笑王燕刚才口中哼唱的有些不成曲调。
王燕有些讶异,从地上捡起了信,果然,信封上写着‘瀚海杂志社,林娟小姐亲启’的字样。
她抬头望了望林娟家那个窗口,却并没有望见她。于是她又很自然的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她想再确认一下。
内有两张信纸,其中一张是她曾经从林娟处抢夺过来并读过的,扫了一眼后她将这张信纸换到后面,她想看看另一张她没看过的纸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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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一滴水落了下来,落在信纸上,溅出了一朵水花,紧接着又是第二滴、第三滴……天空依然很清爽,并没有下雨。所以这不是雨水。王燕拿信的双手也开始抖动起来,由缓至快地,有节奏的配合着她落下的泪水,仿佛是想在信纸上演奏一首C小调的乐曲。
“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王燕口中开始喃喃自语。
突然,她抬起了头,冲着上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我!?林娟,,,我,恨,你!!!”
那封命运多舛又作恶多端的信终于得到了它的归宿--仿佛下了一把纸雨一般,它被王燕撕得粉碎,一把抛洒出去,在空中飘扬。
等林娟来到窗口向下望去时,只余满地纸屑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知情?守著窗儿,独自怎望她归?
“燕子……王燕……”
“我又在做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