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气浪刮至数丈开外,苏谋才在空中堪堪收住身子,方待拧身落地之即,却突然感觉到在身旁出现了一股另其感觉心悸的气息,这股气息同样另其感觉很熟悉,因为正是前一刻它的出现,自己才会被震飞至此。
果然,刹那间,一拳瞬间袭至,同样是那只巨大地仿佛有些不太真实的拳头。并且不是迎风而来,只因它比风更快、更狠。
右拳!
苏谋不想接这一拳。他硬生生地停下了已做至一半的拧身动作,突然吸腹侧身,将将避开了来拳、但见一道粗壮的光影贴着自己的胸口划过,间隔只有大约半寸左右。
‘轰!’随后才是一声巨响。
数米开外的一块巨石被拳风击成了粉碎。
苏谋摒息提气,身体未往下降反而还凭空往上拔高了数寸,使得两人的肩膀差不多保持了平行。然后他突然双手勾住了西门沥尚未回收的右臂,随即一个回旋荡、脱手、向前,借着这拳风的余力一下子荡开了数丈。
虽说形势逼人,但苏谋的动作仍是不急不躁,时时透着他愈逢凶险愈能体现睿智、常于不可能中绝处逢生的本领。
他仍旧未着地。
然而那股气息却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了他身后,这次是变拳为掌,使腕力挥出掌刀,照着苏谋的脖颈狠狠一切。
仍是右掌!
苏谋未做思考,立即低头矮身、呼出一大口浊气,如泄气皮球般顿时大大降低了高度。
又是一声轰响。被掌刀余劲切中后,一旁有三棵成人齐腰粗细的大树应声拦腰而断。
苏谋已落地。背向着西门蹲其面前。
西门沥一切再空之后并未收手,紧接着他再扬右手,双脚马步深扎,聚力于右臂肘部便是向下猛地一砸。
他想着,无论你苏谋这次准备向前、向左或是向右躲闪,你都至少应该先稍微拔高一些身体,这也是人的本能反应。而只要你一拔高身体,我这一肘击必定不可能再落空。
苏谋果然依据本能做出了反应。然而却不是西门沥所想的做出普通人那般的反应。
只见他蹲于地面的身体继续一矮,随即腰、跨、腿脚同时发力往后贴地一窜。二人身材相差极大,一人高大一人矮且微胖,再加上西门沥这一扎马步后双脚大张,于是苏谋便顺利地从西门跨下一滑而过。
在穿越西门沥脚下象域的一刹那,苏谋的头脑忽然一片空白,那一瞬他仿佛有一股茫然不觉、浑噩不清的雾气迅速填满了他的大脑和识海,剥夺了他的五感六觉;那一瞬他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好在只有一瞬间。
在惯性作用下,苏谋很快滑离了西门及他的象域,醒转过来的刹那他已是满身冷汗,仿佛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另他感觉异常不安,于是他连忙再掐拈花指、在滑动的同时凝聚灵力于指尖,朝着西门沥后背的风府、大椎、身柱、神道等多处大穴连发了数指。
他本意不在伤敌,只想阻碍西门再次贴近自己,同时借这数指的反弹力加速远遁,拉开距离。
果然,这几指凝聚了苏谋全身灵力、曾经重伤过齐郁达的拈花指意,在一进入西门沥的象域范围后,便立刻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无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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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全被吸收了,好强的象域。”
远处的观湖小亭内,中年僧注视着西门沥,在看到这一幕后不觉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他此时仍旧矗立握珠,却已不在默念佛经,观望着场上战况,虽不多言,但眼中的神色仍旧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对这名巨汉体修行者,他其实还是颇为忌惮的。
山颠另一头,东夷武士上杉谦也是静默矗立,只是随着场上战况的愈加激烈也使他握着刀的右手愈加使劲。
“太快了……看来不用风刀是不行的。”
上杉谦眉头皱紧,也在轻声低语。
他不像中年僧那般,只注重他人的境界以及战力。他对敌时,最在意对方的速度。可能这也是东夷与大离修行者之间的一大区别。
“他左手提着一人,居然在绝对速度上仍要超过苏谋一筹。能和他纠缠到现在,想必西门沥也应该是没有尽出全力。”
上杉谦最后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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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谋一口气滑离西门沥足有十余丈远这才停身站起,他伸手一拂额头、甩掉了一大把汗,也不去细究这把是冷汗还是热汗。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原来方才他头上的方巾帻冠已被西门沥一掌切落,在确认自己的发髻并没被打乱后他这才重新勉强堆起笑脸,伸手捋了捋两撇小胡子。
“停!不打了!”
他望着西门沥突然开口喊道。
西门沥左手提着那个使用双锤的修行者,听了苏谋的话后立时脸露不喜,怒道:“你说偷袭就偷袭,说不打就不打了?总得给个理由吧!!!”
“你是融象上境,我只是通灵境,你追着我打就好比大人欺负小人,这是其一。”
西门沥仍旧不喜,但听了苏谋的解释后也是不觉轻轻点头,显得比较认同。但他再一想,刚要补充问一句时,又听苏谋道,
“你速度比我快,左手一直提着我的手下,也能跑赢我,于我更不公平,这是其二。”
西门沥一声冷笑。
“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你既然一只手抓着我的手下,这样对战对你而言太不公平,因为不公平,所以我才说我不和你打了。”
“哈哈哈哈……”西门沥听罢被逗地大笑,单手捧着肚皮笑得身体直颤,也引得左手被掐着脖颈提起的那名修行者跟着不停摆动。
苏谋敛住微笑,看了看他那名显然已经失去知觉、生死不明的手下。
原来当时那人和苏谋一齐被西门沥震飞后,西门沥先一步启动抓住了他,然后才返身去用一只手和苏谋交战了数个回合。想到这一点,苏谋心中不禁一寒,连想着自己还真是侥幸。然后他拧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远处的上杉谦一眼,似想要询问什么。
覃山之巅的地块,正好呈一个三角形状。观湖小亭处于山顶西南角,能够观望到整个毓疏湖尤其是湖面北部的狭窄区域,法号元石的中年僧正在亭中;东夷人上杉谦偏位于东南角;苏谋此时正好半蹲在山顶的北部。三人恰好将西门沥围在了山巅的正中央。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苏谋刻意营造出的局面。
“先把人放下,交战才能公平。”苏谋最后建议。
“好!”西门沥止住笑声,答道。
他慢慢松开左手,放下了那人……那人开始下坠。
然后……
西门沥在那人将触未触地之际,猛地拧腰摆腿、右腿舒展抡圆,猛地一脚将那人踢飞。
脚与人接触的一刹那,那名可怜的修行者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就此气绝身亡。他的尸体被拦腰折出了一道夸张的弧度,呼啸着、带着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更为凌厉的气息所凝成的破坏力向前飞去。
或许也不应称之为飞去,只因“飞”这一词已经无法足够形容这一脚“射人”之快了。
那人是向着苏谋射去的。苏谋无法躲闪,因为他根本没有捕捉到西门沥这次出脚的动作。
似乎苏谋这次应该是难逃一死了。
好在有人动了。山巅东南角有个身影一晃,又一瞬,‘仓啷’一响,苏谋眼前一花,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在眼看就该撞上自己之际却忽然一分为二,从自己的头部两侧擦飞而过,降下了一大蓬血雨。
紧接着,山顶中央突然又接连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只见两道身影不断接触分离、分离接触,两者快如闪电又形若飞鸿,唯独却看不清其中的动作轨迹。
但是苏谋知道,元石僧更是明白。
那是武士刀出鞘的声音。
那是武士刀与钢铁之躯金铁交击的声音。
那也是两人以极速身法试探交手并展现出的极高境界。
但最终,那依然会是修行世界新老势利之间从暗斗走向明争的开端;更是间接决定着人类未来命运的一场宿命之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