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庄子-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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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难道我陈闫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吗?”
陈管事望着卷近面前的第四道湖啸,心中不由绝望道。
今日之败虽然与大阵中人分属不同门派、互相之间不能很好地信任与调动灵力,从而无法发挥出九宫阵真正的威力有关;但最主要的败因,还是由于这朱雀魂兽展现出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简直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者!”
几乎是拼着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陈管事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九字真义中的第四字。他的声音已经干哑无力,他的面容已经憔悴黯淡至极;也许是正在压榨体内最后一丝灵力的缘故,他原本苍白无光的脸上又涌现出了几丝血线,与其部分毛细血管的位置吻合;他通红的双眼同时睁得浑圆,紧盯着已近眼前的第四道湖啸;心里则在最后计算着巨浪与大阵之间的最先接触点,继而将为数不多的灵力加强到该点的防御上去。
‘金字塔’金光稍亮。
他双手再掐诀文。
湖啸至。
‘嘭’,
‘轰’,
……
……
‘金字塔’如期般轰然崩塌,大阵金光尽散,最后的一抹金色余晖在空气中跳跃了几下后也终于消失不见,仿佛并不怎么甘心地离去了。然而,九宫阵也终于勉强地挡住了这道湖啸的大部分冲击力。
四十五名修行者无人欢庆,全都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不变。尽管大阵已不复存在,从天而降的湖水又将他们淋得浑身湿透。此刻这些修行者站在及腰深的水中,各个面容憔悴,狼狈不堪,有些人甚至都无法再支撑住身子、摇摇晃晃地像是喝醉了酒,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仙风道骨的模样?
许久过后,当天上不再有水落下,湖中也不再有尖啸声传来、有水箭射起,岸上及腰深的潮水也已经退至脚踝处。众人开始狐疑起来,相互小声询问着,或与旁人做着眼神交流,似乎都不敢相信那朱雀魂兽居然会就此罢手?!
难道它不知道大阵已崩溃、我等众人灵力已耗尽了吗?这时候只要它随便再发动一次攻击,我们只能束手待毙了啊!
“哈哈哈哈,它退了,它退了啊,哈哈哈哈……”
阵中一名修行者突然情绪失控,高声笑着,叫着。正是之前在楼墙上大声叫出镜花宗这三字,从而受到众人鄙视那个年轻道人。
可能是经受了人生中第一次生死之战、尤其是在鬼门关的边缘来回走了一遭的缘故,他的神经在由极度恐惧突然转变为极度喜悦的状况下变得亢奋起来,于是他再一次的不受控制忘情地喊叫起来。
这次没有人再去鄙视他,也没有人再有力气去阻止他。更重要的是,他其实也喊出了他们每个人心中的喜悦。
年轻道人突然双膝下跪,拜倒在潮水中对着上天不停叩谢。
“你们为什么不拜谢上天?难道你们感受不到这是上天怜悯我们,才刻意拯救了我们吗?”
叩拜完毕,年轻道人站起身,又开始指责起了同伴,言辞犀利,手指有几次分别扫过了圣宗七人身上。
“师弟,你疯了吗!我们能平安渡过这关还不是因为陈管事指挥有方,这和上天有什么关系啊?!”
他的师兄眼见他行为越来越放肆,唯恐陈管事迁怒,于是想发声制止他。
“不,真正的危险还没过去!朱雀魂兽虽已力竭,无法再惊起水害,但它今日是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应当立即撤离岸边退到后方安全地带去。”
一道浑厚的声音来自众人后方飘来。
众人于是纷纷回头,这才发现说话之人原来是先前被人遗忘的、没有随村民们一起撤到后方的桑铎喇嘛。
早先九宫大阵的金光是将桑铎三人包括进入的,三人又是呆在众人身后,所以前两道湖啸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直到第三道湖啸将阵中边缘的三人卷走,彼时桑铎三人其实受大阵保护的影响已然有限。
那么,他们又是怎么熬过后两波湖啸的冲击的呢?
陈管事看向扶着桑铎喇嘛并排站其身后的那两名并不起眼的番僧的眼神,悄然发生了改变。
他虽然不知桑铎喇嘛已成了一个凡人,但先前喇嘛深受重伤倒地的那一幕却是仿佛近在眼前;然后他又突然想起了苏谋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于是他想要证实一下。
“大师好像对这朱雀魂兽非常了解啊,只是,不知为何您会认定它今天对我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呢?”
听到陈管事的问话,桑铎低下头,左掌竖直当胸,双眼紧闭,双唇微微离合数下,似在默念佛偈,更似在心中纠结着是否要说出真相。
稍顷,他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另外四十四名修行者也都望着他,正等着听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
“哈哈哈哈,你们居然敢对上天不敬,居然还想怀疑上天?”
一阵大笑声打破了场上的僵局,众人纷纷转过头望向湖岸。
那个年轻道人趁着陈管事与桑铎喇嘛对话的功夫,跑进了靠近岸边的浅水中,他先是双手大张,然后又身体微微后仰指着大喇嘛喊道:“你这个异教徒,死胖子,少在这里蛊惑人心,你看我现在就站在湖里了,我能有什么危险啊!?”
年轻道人破口大骂着,众人也都看出了他目前的精神状况是有些问题的,所以在略微惊诧之后对其表现的也是颇为忍让,无人上去阻扰。
陈管事却是第一个开始不爽,他皱着眉转头对年轻道人的师兄说道:“你就想让他一直这么骂下去?”
年轻道人的师兄闻言浑身一震,如梦方醒,连忙大步向师弟走去。
“你个臭小子,你这是在骂谁呢?信不信我回去禀明师尊后,看师尊怎么罚你,你还不给我闭……”
突然间,没走几步路的他反倒自己闭上了嘴,正停在空中的右脚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收了回去,左脚也跟着迈退一步。
和所有望向他师弟的人一样,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上面写满了惊讶、疑惑、恐惧,以及绝望。
年轻道人终于感到了一些异样,他也闭了口,慢慢地转过头,望向身后……
他望到了一只眼睛。一只几乎和他整个人一般高的眼睛,一只灰而无光的巨大眼睛,也正在好奇地盯着他。双方之间只有两丈不到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