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表现很平静,萧遥,这正是你的专长;然而,你很清楚自己接下去会遭遇到什么,因为这正是我的专长。”
燕南霁顿了一顿,盯着萧遥仔细地看着,难得地认真严肃着说道:“趁着现在我要多看你几眼,牢牢地记住你最后的样子。不然等我把你吃掉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遥仍旧是没有理他,但她身后的师姐却终于忍不住了,听闻这句话后,丰润女孩便如突然炸响的火药桶一般跳起,高喊道:“燕南霁,你敢……”
敢字的拖音还未完全发完,便被她的师姐拉住了胳膊,再次制止了她接下去要说的话;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师妹不要再刺激到他。然后她转过头朝着燕南霁,用上了自己最温柔、最平静地语气对他说道:
“燕公子,虽然很多人都说你心如蛇蝎,但我不信,我相信你在内心深处还是向善的;更何况你与我师妹毕竟兄妹一场,哪里又有化解不开的仇怨呢?所以我希望你能念在曾经的情份上,放过我师妹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燕南霁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了一句。
纤瘦女孩轻咬着樱唇,两手紧握着拳头,像是在为做出一个巨大的决定而犹豫着、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我愿意代替我师妹……”过了几息后,她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出了八个字。
“什么!!”丰润女孩被这八个字惊得浑身一震,怒瞪着双眼不置可否地盯着她,又想不出接下去该说什么话,半张着口,上下嘴唇微颤着,却始终合不到一起。
萧遥也感到有些意外,只见她慢慢地、痛苦而吃力地转过头,望着她的师姐,清澈的眼神中表达出了一些善意;表达出了一些感恩;也表达出了一个很隐晦的暗示,暗示她继续说下去,拖延时间。
“师姐,请不要为我做这些事,因为这本来就是我应该承担的后果。”说完了这句话,萧遥痛苦的咳嗽了两声,之前好不容易舒平的皱纹又在她的眉梢间重新拧起。
她的师姐应当是看懂了萧遥的暗示,连着原本已显暗淡的眸子也变得明亮了一些,于是急忙接话道:“不!师妹,你已经为我们做了足够多的事情了,我不允许你继续为了我们牺牲,”她转向了燕南霁,继续道,“燕公子,姚苌请求您,不,是恳求您放过我的两位两位师妹;作为回报您恩德的代价,姚苌从今往后愿为燕公子牵牛做马,做任何事,绝不反悔。”说完话,她轻咬了下嘴唇,竟又径直向着燕南霁单膝跪下。
“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系列变故来得太快,丰润女孩的思维终是消化不了她双眼双耳中接受到的信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当她伸出手想去扶起她的师姐时,再一眼看见她的师妹却仿佛无动于衷一般,另她有些意外。于是她又缩回了手,脸部表情终是变得精彩至极。
稍顷,女孩仿佛下完了很大的决心,然后突然单膝跪地,却依然高昂着着头,大声道:
“燕南霁,我也是萧家的人,算起来还是萧遥的堂姐,我叫萧姗姗,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师姐师妹,我愿意代她们去死,我身上肉多!你吃了我吧!”
言罢她闭上了嘴,闭上了眼,摆出了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这句话如果放在平时,那一定会成为被众女取笑她的一个槽点,然而此刻说出却不但没人会笑她,反而都会为她的大义凛然感到佩服;然后由衷地赞叹一句:灵剑宫出来的姐妹们,果然重情重义!
“不,燕公子你不要听她的,师妹!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哪里是胡说?你起来,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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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梢间响起了几记零星的鼓掌声,打断了二女之间的‘争吵’;紧接着众人耳畔又传来了燕南霁幽幽的声音,
“真是感人肺腑啊,姐妹情深,感人呐!!!”,顿了顿,他望向了姚苌,慢慢地道:“刚才你曾提过我和萧遥曾经兄妹一场,要我念着旧时情份放过她,那好,那我便来跟你们说说我和她之间的‘兄妹’情到底有多么深吧。”
“十二年前,当时我还只是个六岁的小男孩,什么都不懂;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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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三月十八,岑州传统节日中的送神节,也叫做杀妖节……
传说妖族四神兽之一的朱雀于三月十八那日身焚沙漠,百姓们正是为了纪念这一天才在民间设立的这一节日。然而,不知具体从何时算起,大抵是在数十年前的某一天,朱雀的亡魂突然显化凝形,时不时地骚扰伤害住在赤沙周边的百姓。当地官府也算应对及时,只是在数次和圣宗使者一起联手,或调查取证、或施法驱逐终是无功而返后,上方慢慢地也失去了耐心,不愿再去管理此事,最后只是简单地下了道迁逐令,对公众宣布因朱雀神魂不散,为恐更多地伤及无辜,所以强制让赤沙周边的居民区后撤五十里,然后将这片沙漠列为了禁区。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得到太大改善,数月前,原本只是在赤沙周边作恶的朱雀亡魂,突然远离了赤沙,北进并出现在了百里之外的岑州州治、昌南城郊外。只数月时间便搅得昌南城天翻地覆,因为此事几乎掐断了这座大离国东南方重城往南的水路、公路运输,破坏了岑洲近半的农业和经济发展;也令昌南附近的百姓们民怨沸腾,于是纷纷请愿州府除恶的有之;整日祈求祷告上天聆听的有之;发动民声民愿希望引起圣宗关注的更有甚者,群情而激奋。
基于这一背景,圣宗自然无法懈怠,不但出动了己方十数名修行强者,还难得调动了众多修行门派、世家也纷纷派出了修行者一同支援。于是乎,原本并不显小的昌南城也终因入驻了众多修行者而变得藏龙卧虎、龙蛇混杂起来,继而在百家争鸣的格局下终显得狭小了一些。
那一日清早,天空万里无云,毓疏湖旁绿草碧水,与春同貌,显得极为应景;男女老少、有很多人,踏着一条条铺满了金梅花的土路小径,纷纷集往湖旁,络绎不绝。三月阳春初上,黄灿灿的金梅花却开始谢败落地,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毓疏湖位于昌南城南郊,岑州界中央,约有三百公顷的湖面,南宽而北窄;如果登上不远处的覃山山顶向下望去,整个湖便会呈现出一个葫芦的模样;如果再把昌南城想像成一个方形的酒盅,那毓疏湖这个酒葫芦无疑正是做着往这方酒盅里添酒的动作;至于这盅酒到底是敬给谁的,是南方那只身焚赤沙的火凰还是北方那条传说化身成苍麓山脉的巨龙?又或是那苍麓山一角,已被划归为圣陵中的、经人工雕出的那面十三圣岩壁像中的诸圣?这大概只有上天才会知晓了。
不再有新客踏梅赶来,人群渐渐集中,然后自觉地沿着毓疏湖最狭窄的北滩岸边铺将开来、围成了几层;仿佛他们就是特意来给葫芦嘴堵上个塞子一般。这群人数约有两百,全都是来自昌南城南郊的四个村庄,所为的还是这最近发生的朱雀亡魂袭扰一事。
……
“唉,我说江老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十六个孩子的生命当然可贵,但我们南郊四村一千两百六十四口人的生命难道就不可贵吗?我们身后昌南城十八万人的生命安全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用这十六个孩子献祭朱雀亡魂来换取太平的做法实在是太残忍了,现在昌南城中有这么多修行者,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
“江村长此言差矣,但凡上师们还有办法,谁会想要采用活祭这个法子呢?你不见上周被白棺抬走的那两位上师吗?据说他俩原是圣宗一派的高手呢!”
……
“可不是嘛,上周这朱雀恶魂显形于毓疏湖中不下八次,害了四十八条人命。如果不是桑铎大师以雷霆手段暂时击退了这恶魂,还不知道要再多死几条人命呢!再说了,桑铎大师修佛之人一心向善,但凡有其他法子可行,他会提出用这孩童活祭吗?你怎么还想不明白呢?大师这是胸怀天下,为救苍生牺牲小我呀!”
……
“江老弟,你再想不明白可别怪老哥哥们翻脸不认人啦,你也知道为了凑齐这十六个孩子我们可是费了多大力,别人不说,就拿你们村李二家那个病捞子孩子来讲吧,都病成那样了,我们一起劝说还足足说了三天、又送了他五百晶票才把孩子要来,你光替孩子们着想,有没有想过我们自己都付出了多大力气呀。都到这节骨眼了,你怎么又犯糊涂了呀!”
……
北滩岸边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争论最激烈又最重要的地方还是在滩涂的正中央——四位老者站立的地方。从之前的争论声中可以听出他们四人便是这附近四个村的村长,对于即将所行之事他们四人的意见却仍未完全统一;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个乌黑发亮的巨大密封器物无疑更引人注目。这一器物高约一丈,宽一丈五,上部呈尖顶状,底座平稳,可上下分离;貌似巨鼎,更像一个黑铁铸成的巨瓮。之前他们的争论其实也与此物息息相关。
人群突然闪开了一条道路,一队由十六位身披黄布、头戴沙尼帽的番僧组成的队伍,呈一字型队列穿进了人群、慢慢地走向四位村长身旁的巨瓮;他们每人的肩膀上都抗着一个孩童,似乎均已睡熟,十六个孩子都未有挣扎吵闹的反应。
番僧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他们此时的动作却出奇的一致。步入人群后番僧们表现地安静而又祥和,踩在潮湿的滩涂时留不下一个脚印;跨越谢落的梅花时沾不上一丝幽香,仿佛透明一般;但他们又确实存在于这滩北岸、出现在了众人的眼皮底下。不知哪个妇人率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场间突然失控,数十位村民突然激动起来,哭天喊地般地扑向了番僧及番僧肩膀上的孩子们。
村民们有的在哭喊摇晃着自己的孩子,希望能将其唤醒;有的在拖住番僧的衣角或者手臂,还有的干脆抱住他们双腿不让他们前行;更有几个妇女直接就跪在了番僧的面前用力磕着头,额头上鲜血流淌都毫不在意。
然而,这十六位番僧仍旧面无表情,虽然都停下了脚步,但却全然没有让他们背上的孩子与自己的亲人好好告别的意思;他们目空一切的看向远方,仿佛这人世间的一切疾苦哀愁都与自己的世界观毫无瓜葛。
一股霸道而又祥和地气浪突然从十六位番僧的后方传来,仿佛一阵旋风通过了番僧们的身体;这股气浪所过之处,番僧们丝毫不受影响,依旧魏然不动,但是那些正拖住他们的村民们却被猛地吹散开来、震飞老高,然后又被气浪托住、缓缓地坠落及地。
一名身穿褚黄色僧衣,头戴肥大红色僧帽的中年大喇嘛出现在了众人身后。说他大,是因为这名喇嘛的体型真的很大,他身上那件满布皱褶的僧衣仿佛一床被单缠在他的身上,在胸口位置交叉然后向背后缠绕,最后于左腋处打结系了个搭扣;他头上的红色僧帽如一颗马头形状,却比真的马头小不了多少;他身肥体阔,脸上横肉成堆却并不如何另人生厌,耳垂长至两颌,偏偏上面还穿着两个巨大的耳环;双手大如蒲扇,左手空置,右手平举旋转着一个转经轮,不停地发出‘嗡嗡’之声。他的身后,又站着两个番僧,同之前十六名番僧的装束完全相同。
喇嘛僧微睁双眼,喊了声谁都听不懂的佛号,然后用似乎并不响亮、却能让场间众人都听清楚的声音开口说道:“大佛阿哲罗大日如来赦,展我忿怒相示我世间凡人,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佛……”
喇嘛僧边言语边慢步前行,只见他脚生莲花,背浮佛相;经过番僧身边时,众僧弯腰垂首,以示尊敬;经过百姓身旁时,众人皆俯倒跪拜,以示聆听,就连那十六位孩童的亲属们也无一例外。才一会功夫,又仿佛是经过几生几世,喇嘛僧走到了巨瓮旁,抬手示意百姓们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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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番僧好大的架子,不过故弄玄虚的伎俩,我倒要好好看看他究竟要弄什么名堂!”
离毓疏湖一千余丈远的昌南城南门,七名金黄道衫的中年人正站在城防楼墙上,远远地观望着湖岸边发生的这一幕。明明隔着四千米左右的距离,按正常人的目力望去,最多也只能看清那口巨瓮,至于看人大概便如蚁虫般大小了,若说再要听清楚湖边人的说话,则就更似天方夜谭不可相信了。然而,这七名道人不但能看清岸边的人脸,还能听清楚那个喇嘛说了些什么话。此刻说话质疑那喇嘛的便是这七人之一,排左数第二位。
七名道人着装相同,扮相也相差无几,均是须发长髯,眉清目厉;高耸的道髻上也都插着一个长长的发簪,明显不是凡夫俗子。
“君晟,不得胡说。”正中位置的道人开口道。
七人虽然同站城墙,但站立位置主次有序,中间道人离墙更近,两侧六人则比之后退半步,站其身后。
“是,管事教训的对,是君晟多言了。”被训斥一句后他马上开口道歉,但脸上却是堆起了微笑,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未失言。
果然,那管事右侧的道人接话说道:“宗主调令各门世家前来昌南,不管这要伏的是妖、是魔、是朱雀亡魂还是另有鬼祟,但终究是我大离国修行界自己的事。万没有想到竟能引得万里之外,乌恒国的番修前来。话说我大离国已百余年未见番僧身影,想来此人此行必有所图!”
管事道人左手捋须,微眯着双眼,却未加评论。
于是那右侧的道人继续说道:“属下已将此事禀告宗门,相信陆先生此刻应当已经知晓了最新情况。”
“做得好,记住,我们接下去的行事,要全凭陆先生指示,切记不可鲁莽。特别是你,君晟,你莫要再像上周做那件事那般匆忙草率,差点露了马脚。如果再有类似之事发生,别说是我,小心陆先生也保不住你。”
那名叫君晟的道人,听闻到管事道人最后一句话,终于敛起了微笑,严肃地连连称是。
管事道人斜了他一眼,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于是又改用委婉了许多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你做得也不错,谁叫这陈家兄弟是方护法的亲信,平日在宗内就敢以下犯上对陆先生不敬。这次会跟着我们一起来昌南,谁又看不出他俩是方护法从中作梗,强硬安插进来的眼线?正好除去了再推到那朱雀亡魂身上,只要上面不起疑倒也不失为是件妙事。”
“他俩活着时都未曾被授予白珏,反而死后让他们享受到一次白棺返宗的待遇,也算是让他们安心闭目啊。”
“哈哈哈哈……”
七人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城墙上一派其乐融融。
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何况这只是昌南一隅之墙?一只飞鸟掠过高墙,发出了几声干哑的叫声,仿佛是在惊讶道:原来这才是真实的、被世人崇敬的修行世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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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嘛站在巨瓮旁说完佛语后,难得的扫视了一遍人群,眼神特别在神情悲伤的百姓身上停驻了片刻,然后说道:“我佛慈悲,必将超度今日枉生之魂,早登西天极乐世界。时候不早了,去吧。”
众人何曾想到这喇嘛竟是如此不近人情,他一句‘时候不早了,去吧。’便等同于判了十六条鲜嫩的生命死刑,并且是立即执行。于是孩子的亲人们又开始哭闹起来,只是忌惮大喇嘛神通而不敢上去阻拦,只能眼看着番僧们把肩上的孩子一个个放入瓮中,然后合上了巨瓮的盖子。四名村长中的其中一位叹了口气,然后走向大喇嘛身旁躬身说道:“桑铎大师,这牵引巨瓮的吊绳滑索我已经备齐,是否现在立刻就拿来安装呢?”
“不必了,这巨瓮重逾千钧,虽然借助机簧巧劲凡人也能挪动,但终究过慢。”
十六名番僧如有神会,上前合围抬住巨瓮,应声起立,健步朝湖水中走去;很快地,湖水中便再也看不见这些番僧,看不见了巨瓮;岸上的一名番僧找来一个蒲团,大喇嘛于是便面朝湖水打起了坐,口中诵经声悠扬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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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南南门城楼上,已站立了远远不止七人,圣宗管事道人却仍旧站在了最中央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
“哈哈,凤仪山莫安见过圣宗陈管事。”
……
“霸州陇门熊仁弼见过圣宗陈管事。”
……
“初瑜兄,你我兄弟可是多年不见了,别来无恙呀。”
……
“谢兄,前些日子听说你接受了墨家邀请,担任了墨拒城客卿;老弟我起先还不敢相信,今日得遇谢兄才知道原来传言属实,真是可喜可贺呀。”
……
各修行门派、世家的高手或许是知道了圣宗一行人正在南门;或许又是听闻乌恒国高僧将在毓疏湖献祭孩童的消息。于是都不约而同地赶来南门城楼相互见礼、观望。城防楼墙上气氛融洽,数十位修行者纷纷围住了圣宗七人,嘘寒问暖,相谈渐欢。直到某人登楼以后。
“昌南背山临海,盛吹东南风;苏某不知诸位道友居然也有此雅兴登城楼望远岸,吹海风谈经纶。端的好兴致呀!”
来人四十上下,身形富态,说话间脸上的两撇稀疏胡子一抖一抖,显得煞是可爱;看他穿着则像是个普通的富商,金黄色的长褂上以及巾帻上印着一块块蓝色菱形晶石样的图案,又显得俗气无比。如果走在人群中,恐怕没人会认为他是一位修行者;但就在此时,这人却敢大大咧咧地挤进修行者们的聚会,而且神态轻松自然;那么,试问还有谁会小看于他,还会认为他只是个普通人呢?
“哎呀,不知圣宗陈管事也在此,苏谋失礼了。”
说着话,他端端正正地对着圣宗一行人鞠了一礼,倒也认真拘谨。之前他对着众人自称苏某,此时对着圣宗管事又叫自己苏谋,这并不是因为他慑于圣宗威压而说话紧张,口齿不清;而是他的名字就叫苏谋,镜花宗二宗主马南山属下的首席经办,苏谋。
南门楼墙上随着苏谋的到来瞬间冷场,众人看着苏谋面面相觑,都想不明白此人为何要过来。
“师兄,此人是谁啊?”队伍边缘一个年轻的修行者凑近他师兄的耳边,小声询问道。
“镜花宗的。”他的师兄对师弟会问出这一问题显得极不满意,似乎是嫌师弟对修行界的了解太少,丢了师门脸面;于是他回答时的口气也极为不耐,四个字说得又快又含糊。
“噢,镜花宗……啊!!!难道就是那东海陀州的镜花宗?!那个不顾天谕,敢与圣宗一起并肩称宗的超级修行门派吗?!”
年轻修行者一时震惊,忘情地大声叫喊出声;然而当他回过神后,突然看到众人像瞧白痴般盯着自己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于是连忙垂首退至他师兄身后,不敢再说话。
“呵呵,这位小兄弟如果对我镜花宗有兴趣,欢迎随时来陀州拜访,苏谋只要身在宗门必当恭迎大驾。”
那年轻修行者如何还敢答话,圣宗管事道人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不屑;然后他回敬苏谋一礼,说道:“圣宗调令天下修行门派,前来昌南匡扶正义,贵帮能响应前来自然是让圣宗承了一个大情;只是,容陈某无理问一句,这次贵帮来人为何不是三、四、五这三位帮主的手下,而会是二帮主手下的您——苏谋先生到来呢?”
顿了一顿后,陈管事继续说道:“修行界广为流传着对贵帮的认知便是,镜花帮共六位帮主,真正管理帮务的是二、三、四、五四位帮主,其中二帮主负责管理帮中生意与对外联络、三帮主负责分配修行资源与帮中的人员调动、四五两位帮主则负责指挥调派一切战事需要。请教苏先生,我说的可有谬误呢?”
“陈管事说得极是。”苏谋认真答道,然后他微微扬起了一侧嘴角,换成了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只是您大可不必拐着弯质疑我二宗主越俎代庖,因为苏谋此来并不是为了相助降魔、匡扶凡间正义的;苏谋只是来向圣宗带句话的。”
“什么话?”
……
“今日天气如此晴朗,我们能齐聚于此便是有缘,不如让苏谋做东,置办几桌酒席,我们众人聊聊天、喝喝酒,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
众人皆是一头黑线。陈管事更是眉头紧锁,袍袖下隐隐能看出握拳的双手在微微用力抖动,似乎随时便会爆发。
……
“啊,那个,既然大伙都无此意,那就权当苏谋刚才只是开了句玩笑话吧,哈哈……”
讪笑了几声后,苏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过,如果各位听闻,让圣宗追查了数十年的朱雀亡魂作恶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这一切只是乌恒国番僧们搞的鬼,你们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