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形势瞬息万变,先是熊老被杀,刺激了金凤山众修,接着公孙异剑若流光,身如鬼魅,眨眼间,斩杀了沈家三名修士。
若是一般修士也就罢了,可那不是普通的修士,是沈家仅剩下的三名炼气境九层的巅峰强者,每损失一名,那对沈家庄而言,皆是极其沉痛的打击。
一时,在公孙异的震慑下,沈家庄众修无心恋战,逃的逃,死的死,战力跌降。
忽然,天空下起了雨,这雨不大,却仿佛蕴含了悲伤,似眼泪,落在人的身上,滴在心头。
公孙异站在空地中,一动不动,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好似魔怔了。三邪剑在他的手中,不断的吸食着公孙异脚下尸体中不断流淌出来的鲜血。他的双目充血,神色阴沉而悲伤,身上诸多的伤口还未自愈,血渍遍布全身,这样的他,宛若一尊邪魔。
无人敢于在这时靠近他,似乎都很有默契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致使此刻的公孙异四周十丈内,竟是空无一人,除了尸体。
起初他低着头,望着的是地上的尸体。
可后来,随着这雨渐渐的落下,兴许是感受到一丝凉意,他不禁抬起了头,望向那依旧被万鬼杀阵笼罩下的诡异天空,眼里不由多了一丝迷惘。
他将手放在了胸口处,他能感受到心脏在跳动,隐隐有着刺痛。
他不明白,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对熊老等人,他竟然有了一种朦胧的在乎。
就因为这一丝在乎,他差一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两世的灵魂,眼见开阔了,但心却并未得到成长吗?说起来,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呢,至少,在自己的灵魂里,更多的是以人的思维去看待问题的。
是人,就会有感情。
也许在自己来到金凤山那时,在得到他们自内心中承认自己为少主时,自己就已经将他们当做了家人。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想到所谓正与邪,所谓善与恶,所谓真与假,所谓的对与错。
“万物皆是相对的,根本不存在绝对的正邪善恶,真假对错,他们以诚心待我,我非铁石心肠的无情之辈,自是能够感受到他们的那份心意,他们将我当做是家人,那么我自以诚心待之,可是,为何当我才明白这份感情时,你们却已经不在了。”公孙异心内一阵刺痛,握在胸口的手五指止不住的颤动,他默然,喃喃自问,一种失去在乎之人的痛苦在心中滋生,一种作为金凤山少主,应该去负担起来的责任感在蔓延开来。
此时此刻,他只想为了这个家而战。
带着死去的家人那一份,为活着的人战下去。
周家老祖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那张如朽木雕刻出来的苍老的脸,让公孙异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恶心,非是真正的恶心,而是一种对敌人的极端的杀意所附带感知。
兴许是知道,此刻退无可退,周家老祖强压了心中的忐忑,眯起了那双阴郁的眼,凝视起了公孙异。
在他的右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夹着几颗珠子,这几颗珠子挥发暗绿的气体,将周家老祖整个右臂缭绕其中,看着着实诡异。
公孙异自是不敢大意,像何应这种炼气九层的修士都有着堪比灵台境初期修士一击的法宝,他心下自觉周家老祖也应当有着一些类似的底牌。
不过,公孙异对自己的修为也是很有自信,虽是炼气九层,但他相信他有着绝对的实力碾压已经行将就木的周家老祖。
可是,突然,远方的天空好似要撕裂似的,响起一一连串破空之声,包括公孙异在内,众人皆向着那里望去。
却是四道遁影以一种极速向着这里疾驰而来。
“义父?”公孙异拥有神识,最先见到了那最前的一道身影,当即面露一喜,可紧接着,在看到狼七身上数道狰狞伤口,还有紧追着他的三道身影时,他的喜色当即沉了下去。
与公孙异不同的是周家老祖却哈哈的大笑起来,若非是张枯木般的脸,铁定能看到他得意的神情。
“长风回来了,哈哈,小子你的死期到了。”周家老祖开口大喝道。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公孙异冷嗤一声,冷眼精芒一闪,身体在这一刹那,蓦然化作一道利箭冲向周家老祖。
一身修为爆发,气息波动剧烈轰鸣,掀起飞石,地面出现道道裂痕。
周家老祖身体一抖,骇然惊色,但动作却不慢,猛然见他抬手,那手中一直夹在指间的几颗挥发着暗绿色气体的珠子嗖嗖激se发出,在空气中划开数道无形的气道,向公孙异而去。
尽管惜命怕死,但他毕竟是有着半步灵台境修为,尤其是那暗绿的珠子带着诡异,让公孙异忌惮三分,向前冲击的势不禁减弱,猛地在中途一顿,真气凝聚剑身,猛然一挥,让那几颗暗绿的珠子砰砰声中化作粉尘。
也就这短暂的一瞬,四道遁影已近了这里。
双方在半空缠斗数个回合,狼七忽然发出一声狼啸声,灵台境才具备的威压散发开来,让战场中,仅剩不多的众修身体一顿,竟是难以动弹。
陡见狼七纳气凝罡,一股无边威势轰然一扫,逼退了三人,接着他猛然暴退,落在了公孙异身边,随即凝风力成盾,宛若金钟罩,将他与公孙异笼罩起来。
“义父。。”公孙异望了眼这光罩,随即望着狼七喊道,话音中是兴奋,也是担忧。
狼七扫了眼四周,见到熊老等人的尸首,眼中是深深地愧疚与悲痛,可他却强忍着,眼睛盯着那三人,“什么也别说,也别问,情况紧迫,你只需听我讲即可。”
公孙异神色微微一怔,旋即点点头,心下知道,这个节骨眼上,狼七要讲的铁定是很重要的事。
狼七警惕的望了眼三人,此刻沈太威和周长风似乎因为族中子弟几乎死亡殆尽,心生悲痛,尤其是周长风,在看到周家众修居然死的只剩下几人,一怒之下,居然直接一掌拍死了周家老祖。
而那黑袍人此刻却是不断的冲击着这防御光罩,若非狼七不断的输送真气,此刻早已被击破,像这种护体罡罩的运转,是极度消耗真气的,可狼七却为了保护他展开来,莫名公孙异一阵感动。
狼七将他的储物袋递给了公孙异,开口道:“储物袋中有一封信,是关于雪柔母亲的,你替我将它交给雪柔。。”
“义父,你。。”公孙异听到他的话,感觉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似的,心下一颤,忍不住出了声,却被狼七摆手阻止。
就在这时。。
轰!
光罩震动,一声刺耳的轰鸣,瞬间碎裂消散。
“哈哈,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黑袍人阴笑声连连响起,真气化作数丈大的手掌,轰然便是向着狼七落下。
“该死!”狼七脸色顿时一沉,抓住公孙异猛然暴退。
“金凤山主,你一对三已是处于下风,现在竟然还想保护这个小子,看来在你的眼中,他的重要性不亚于你啊。。”沈太威大笑一声,目光阴着落向公孙异,探手一推,一股真气袭向公孙异。
狼七双眉一跳,暗叫不好,连忙将公孙异推开,让自己承受了这一击。
“义父。。”公孙异睁大了眼睛,看着狼七目光中说不出的复杂。
狼七哪怕自己受伤,竟然也要保护他。这让公孙异心下狂跳,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情感,这种感情他只在前世父亲的身上感受到过。
公孙异搀扶住狼七的身体,但狼七却猛然抓住他的手,从脖子上取下一块透明无暇的玉,将之交到公孙异手心,顿时手心中散发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晕,不过公孙异并未在意,因为狼七正用急切的声音近乎以最快的语速出口对他交代着仿佛最后的遗言,话落一刻,也是那黑袍人发动攻击的刹那。
这时,一股强大的让公孙异根本难以抵抗的力量不知从哪里袭来,公孙异连感知这股力量的资格都没有。
在他的眼中,是狼七最后一掌推开他,去硬接黑袍人攻击,被打的倒飞而出,砸中墙后,掉落废墟的一幕。
在他的耳畔,在这时,一切声音仿佛都变的迟缓,迟缓的听不清,就像溺水的人,在说水中有种窒息的感觉。
可下一秒,他的周围一切环境都变了。
眼前是一片不大的湖,但湖水很清澈,湖边长着绿草野花,而远处是青山,一环连着一环,他站在湖边,身后是一条大道。
大道上还留着许多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脚印。
公孙异蓦然一顿,神色露出惊异,但并未太多的惊慌之色。
只因这个地方他觉得有些熟悉。
微微一怔后,他突然明白了,向着身后望去,在那里,是一座山。
不是别的,正是金凤山。
“怎么回事?我怎么回了金凤山?”公孙异微微讶然,张开了口。
这时候,魔女出现在他的身边。
“是你义父那块玉将你带到这里的。”
“义父的玉?”公孙异忽然明了,想起了那块玉,可手心中却空空如也。
“不必找了,那块玉应该消失了。”
“消失?”
“恩,玉里刻着一个小型的千里挪移阵法,可以将一定量的人或物传送到千里之外,不过用了之后就会消失,我担心那三人的神识伤到我,所以当时并没有显现,不过我从玉上感受到一丝魔气,想来这块玉应该是魔族制造的,而且还是非常稀有的具备定位寻踪功效的千里挪移阵,制造者修为深不可测呢,你义父竟然拥有这种东西,实在出人意料。”魔女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这种东西很珍贵吗?”公孙异询问道。
魔女不禁嗤笑一声:“珍贵?这种玉非神通境不可炼制,哪怕是在天位境那个层次的修士眼中都是无价之宝,毕竟一次传送便是千里,修仙界中,已经找不到第二种比他更好的保命手段了,你以为呢?”
公孙异闻言,心神猛然一怔,未有答话。
他倒非是被魔女的话震惊了,而是想到了狼七。想到了他那仿佛讲遗言般的语气,想到了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最后为了让他远离战场,还将自己的保命之物给了自己。
蓦然,公孙异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不禁自怨无能。
魔女见公孙异有些丧气,出声道:“别忘记正事了,你可还记得传送前,你义父讲的话。”
公孙异闻言,身体猛然一颤,看向金凤山,下意识出声。
“雪柔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