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二道白河,由于不是旅游旺季,游客有点稀少,看上去颇有点萧条的意思。
下了火车之后,吴邪背着一个包,和路明非混在人群中走出车站,看样子和普通游客无异。
前来接应的伙计是解雨臣留在二道白河的暗线,负责联络与监视长白山的各项动静。此次受解雨臣安排,前来接应吴邪。对了暗号之后,解家伙计带着吴邪和路明非上车,至于为什么吴邪本人和照片上的模样不一样,那伙计很聪明的没有多问。
上了车之后,吴邪问道:“花爷是怎么安排的?”
解家伙计恭敬的答道:“花爷让我先带二位好好休息,装备今晚就能运到。”
吴邪点头,道:“你尽快,我时间不多。”
解家伙计应了一声,便带着吴邪和路明非到一家小旅馆去休息。
或许是为了避开汪家的眼线,那个旅馆的位置很是偏僻,不过吴邪对此丝毫不介意,因为下地的时候,餐风露宿的次数根本就数不清。
进了旅馆之后,吴邪眼尖的发现旅馆一楼坐着两位不请自来的朋友。
解雨臣难得的没有穿粉色的衬衫,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他裹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在沙发上按着手机,连日的疲惫奔波让他风采不减,反而多了几分坚毅之气,见到吴邪进来,线条优美的下巴在空气划出一道弧度。
坐在他旁边的也是一个老熟人,黑瞎子还是他那副能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墨镜,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嘴角挂着一幅痞笑。
“哟,小三爷,你终于来了,瞎子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黑瞎子笑道。
吴邪沉默地走到解雨臣旁边,解雨臣也停下了按手机的大业,望着他。不明所以的路明非则是望着似乎认识的几人。
良久,吴邪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又被你们认出来了。”
解雨臣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片刻后才道:“吴邪,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何况是区区易容。”
吴邪轻笑,在解雨臣旁边坐下,表情带着点凌冽的色彩,说道:“这时候你不该在这。”
是的,解雨臣也是吴邪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此次此刻的他应该在全国各地游荡,迷惑汪家的眼线,如果解雨臣在此的消息被放了出去,难保汪家猜不出他想做什么。
解雨臣耸耸肩,轻声道:“吴邪,我来看着你点,免得你又被哑巴张拐跑,再玩个失踪跳崖割喉什么的,我上哪找你去。”语罢看着吴邪的脖子,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吴邪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那道狰狞的疤,无所谓的笑了笑。
解雨臣见此,转过头说道:“你放心,你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反正是迷惑汪家,我本尊消失几个星期,效果也一样。”
“那你呢?”吴邪将视线转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解雨臣和吴邪看的黑瞎子问道:“从古潼京回来,你可以好好休息了,何必再来趟这趟浑水。”
“哑巴孤独寂寞了这么多年。做兄弟的有机会探望探望他,当然要好好把握。更何况……”黑眼镜拖长了尾音,吴邪问道:“何况什么?”
“我也有件礼物要带给哑巴。”黑瞎子语罢从沙发底拖出一个长棍状的东西,由黑布包裹着。吴邪一眼就看出了这正张起灵丢失在蛇沼的龙脊背,黑金古刀。
“你在蛇沼找到的?“吴邪惊喜的问道。
“几年前就找到了,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黑瞎子耸肩,似乎是这礼物真的是很随意的就在路边捡到的一样。
“你们真的决定了?”吴邪突然问道。
解雨臣笑吟吟地望着他,黑瞎子也还是一脸痞笑的样子,吴邪便知道这两人已经下定了决心。
吴邪这时候才想起路明非,站起身来,向两人介绍道:“路先生,这位是解雨臣先生,这位是黑…齐先生。小花瞎子,这位是路明非先生,他要和我们一起进山。”
几人打招呼了之后,黑瞎子扫描了路明非几眼,对吴邪说道:“继高中生之后,你又来危害大学生了?”
路明非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解雨臣突然正色道:“说说吧,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进山?”
吴邪顿了顿,不知从何说起,半响才说道:“我猜想‘终极’可能出了变故。”
解雨臣秀眉一挑,与黑瞎子相视一眼,“怎么回事?”
吴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事一言难尽,总之我担心他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黑瞎子点点头,道:“你的担心有道理,不过小三爷对哑巴真的称得上是情深意重。”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几个字从黑瞎子口中说出来会那么的怪声怪气,最后吴邪决定忽视他。吴邪变向解雨臣询问他是如何安排的。
解雨臣说会安排好装备,让吴邪和路明非好好,明天再上长白。
路明非正想随着吴邪去休息,这时解雨臣的伙计跑进来说道:“门口有个送快递的,说是让路明非先生签收。”
路明非一愣,随即遍体生寒。自己才刚到二道白河,就连这家旅店的具体位置也不清楚,又有谁会那么料事如神的会寄东西给自己。
解雨臣见路明非在发愣,就招招手让伙计把快递先签收然后领进来。
快递是一个大箱子,地址上写着美国卡塞尔学院,看清地址的路明非瞬间呼吸一窒。这次他寻找楚子航的行为完全是私人行动,学院那边的人还都认为路明非打伤了校长抢走了龙骨,如今正在畏罪潜逃。这会他没有被抓回去受审,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学院又怎么会想着给他寄东西过来。
路明非将快递拆开,随即一个古老的匣子呈现在众人面前。
“七宗罪!”路明非在心里低呼道。如今一切有明晰了,这份大礼除了小魔鬼还有谁有这等的魄力。只是他心底隐隐充斥的不安,开始逐渐的放大。隔着匣子他都能感知到里面被尘封的那股冰冷的气息,仿佛一不留神,这些武器就会叫嚣着活过来。他用七宗罪已经干掉了两位龙王,这些武器都浸润了龙王高贵的血液,如果不是情势所然,他是绝不会再靠近这些武器分毫。
“这是什么?”吴邪皱眉道,他心底同样存在着疑问,为何有人能够预料路明非的落脚点。只是作为一名盗墓贼,他发现这个匣子明显不凡。
“我的武器。”路明非低声道。
“武器?”吴邪将目光投向这个匣子,匣子上饰着的是繁密的暗纹,造型精美,闭合严密。吴邪在心底盘算着这件来路不明的武器,本来对于路明非他就一直抱着怀疑和谨慎的态度,如今更是不得不做一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邪对着路明非轻笑道:“路先生,你应该对我的职业有所了解。作为一名古董爱好者,入手的珍宝不计其数,可你装武器的匣子明显不凡,里面的武器想必也是价值连城。我很冒昧的提出这个请求,希望你能打开这个匣子,让我们开开眼界。”吴邪装出一副爱宝之心人皆有之的样子。
古董爱好者???你说的还真是含蓄,明明就是一名盗墓贼!路明非暗想,不过这匣子里的东西还真的算得上古董,花了天价一亿美金拍下来的。不过是龙王诺顿出品,倾力打造的炼金刀剑,用于四大龙王内部自相残杀的绝世武器,七宗罪。
路明非心想,这武器反正他们也看不出什么门道,给他们看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一边一边应答着,一边按下匣子上的暗槽。匣子内传来一阵机括的响动声,乌金的光芒沿着细缝缓缓渗出,一股森严的气息随之透出,之后七把造型各异的刀剑展现在众人面前。
“龙脊背。”吴邪叹道。
“还是七把龙脊背。”这下子连解雨臣都不淡定了。
龙脊背?龙??难道他们知道了龙族的秘密了,路明非受到了惊吓,接着他表示“这只是普通的刀剑而已,并不是什么龙脊背。”
吴邪上前,轻轻抚摸那套刀剑。
“这是斩马刀。”吴邪指着里面的一把剧刃说道。
“这是‘汉八方’。”
“这是唐刀。”
??????
吴邪如数家珍将这几把刀剑向众人介绍。
“最后这把是???肋差?”吴邪不确定的说道。
这不是日本武士用来切腹的东西吗?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东西来做武器。
一旁的路明非掩面,心里默默道,这不是我的武器,这不是我的武器。
解雨臣斜觑着一边跃跃欲试的黑瞎子,淡淡地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套武器和张起灵那把黑金古刀很是相似吗?”
“什么?”吴邪一惊,将黑瞎子放置在一旁的黑金古刀拿起,细细的查看。
仔细一看,这黑金古刀的材质似乎是与那古怪的武器的材质如出一辙,乌黑的材质低调而内敛,但是都充斥着血腥和杀气。
路明非也吃惊了一把,这七把武器是拥有金属之威能的龙王诺顿打造,所用材料稀世罕有,死去的金属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锻造的。可是看到吴邪手上的那把黑色长刀,,他有种感觉,似乎是这套武器终于完整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吴邪见此圆场道:“黑金的材料虽然少见,可是并非没有,是我们唐突了,路先生不要介意。”
路明非也打着哈哈道:“怎会介意,未来几天我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将武器收好,匣子合上,那道气息也随之被阻隔了,路明非松了一口气。
待路明非回房休息之后,吴邪心事重重地坐在大堂抽烟,烟灰缸上的烟头,显示着吴邪此时的思绪无比的紊乱。
“吴邪,少抽点烟,你的肺还要不要了。”解雨臣瞥了他的疤一眼,拿出手机出来开始游戏。
“小花,我有点担心。”吴邪皱着眉头说道。神秘的路明非和古怪的武器,似乎对‘终极’了若指掌,如果真的是敌人,就这么莽撞的带入青铜门后,会不会给张起灵带来危险?
他隐隐感到似乎有一股不明的暗潮推动着他逐渐的向真相靠近。
“我知道你在担心着什么,不过我反倒觉得那个路明非虽然来历不明,但是至少没有恶意。”
“为什么这么说?”
“有哪个笨蛋会随便给人碰他的武器,就不怕会被人动手脚吗?“解雨臣笑得妖娆。
在场的也就只有吴邪没有注意到这点,或许是因为关心则乱,他丧失了以往的冷静和淡定自若。
手下的伙计曾说吴老板越来越像一位佛爷了,风轻云淡,无欲无求。
只有吴邪才知道这并不是真的。若真的是无欲无求,为何他心底会一直在叫嚣着,如何把张起灵接回来,如何惩罚当初他把自己弄晕然后不告而别,又如何将他留下,留在自己身边。
鲜少有人知道,只有遇到和张起灵有关的事,他才会如此的疯狂,将佛爷的外衣撕下跌落凡尘。
此时吴邪心里一动,他一直以为他只是将张起灵当成好兄弟,完全没有想过这份兄弟之情是否隐藏着其他畸形的爱恋。
“吴邪,不管此次长白之行会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还是道上那个冷静强大的佛爷,只有这样,才不会影响你的判断力。”解雨臣将似乎在发呆的吴邪唤醒,郑重地说道。
吴邪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一夜的辗转反侧,从前吴邪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自己对于张起灵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可是如今黑瞎子的那句‘情深意重’一直在耳边萦绕着。
自己对于张起灵会是那样的感情吗?
吴邪像张起灵一样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像是真的想要将它看穿一个洞出来。
吴邪并不知道,潜移默化之间,他将张起灵的小动作铭记于心,或者说他想成为另一个张起灵。
等把他接回来再说吧,吴邪低叹着。
清晨的日光撒在这座宁谧的小镇上,为屋顶镀上了一层柔光。冷风不时拂过,扰得那成片的美人松,如波涛般起伏,留下簌簌的声音。
吴邪早早的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整齐,整理了登山包之后,便坐在大厅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从张起灵走后,吴邪的烟瘾便一直很大,且来者不拒,无论是什么烟,吴邪都会抽。这会他的黄鹤楼宣布弹尽粮绝,于是他正抽着在旅馆里买的林海灵芝,烟气厚重,热辣的味道充盈着吴邪的味蕾感官。而他的心里则是在不断地在盘算此行的风险,并演算出各种逃生的方法。其中最让吴邪心忧的是数目庞大的人面鸟以及路明非所说的“主宰‘终极’意识的东西”。前者只要可以成功打开青铜门就能吓退那些凶残的人面鸟,想到这,吴邪下意识向鬼玺探去,确认这东西在登山包内,这才安下心来。
但是那个“主宰‘终极’意识的东西”,究竟如何才能战胜呢?张起灵在青铜门后与这个东西相伴十年,他会不会出事呢?还是说张家有压制这种东西的办法?
想到张起灵,吴邪的面部表情明显的柔和起来,那股沧桑的味道也冲淡不少。由于麒麟竭的缘故,吴邪这几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走在大街上还是一枚能迷倒不少少女的阿泽西,但是想到那个死闷油瓶子估计再过几十年容颜也依旧如此俊逸,吴邪就感觉到老天爷那是格外的偏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座小镇仿佛活了过来,大街上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行人、车流络绎不绝。窗外,吴邪看着疾驰而来的汽车带着不可追溯的时光呼啸而去,仿佛过去的几年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境,那些远走天涯、流离他乡、饱尝风霜的记忆,如碎片般被割裂,就此消逝在空气中。吴邪也一时分不清现实与虚假,好在远处长白山的身影依旧伟岸,无言地注视着这片大地和所有人类的悲欢离合。
吴邪突然想起自己读过的一首词:回廊一寸相思地,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从三叔门前的相遇,恐怕已经有了十年了吧。十年,吴邪走遍了大江南北,跟随张起灵留下的脚印,走过他来时的路,在他流泪的井边栖息。本以为相逢会是一场遥远的梦境,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一天会到来的那么快。
与他的距离越近,吴邪的心里就越发的彷徨。若没有这几年,自己该依旧是谈笑风生,天真无邪的吧,而不是踏着鲜血为他铺就这条平安归来的路。近情情切,大抵如此。
只是吴邪从来没有后悔过。
路明非与解雨臣都准备就绪了,拿着分配好的装备,吴邪背起登山包,率先走出旅馆。
终于可以接他回家了,吴邪心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