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
一张显示着世界地图的光屏投影在中央控制室的中央,上面无数个红点个正在闪烁着。
施耐德教授端坐在大厅的中央,黑色面罩下的脸神情严肃,铁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些红点。
一旁的曼斯坦因教授手里拿着座机不停地下达着命令,“什么?是一位尊贵的次代种,现在别跟我用尊贵这个词语,相比黑王来说它就是碟小菜,装备部会提供贤者之石,对,没错,在它完全苏醒的那一刻就用这枚子弹送进它的心脏!”
曼斯坦因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接过了古德里安递过来的咖啡,猛地灌了一口,“根据你的推算,还有多少龙类正准备醒来?”
“除了我们已经掌握的那三十处龙巢之外,至少还有十六个红点传来了异样的波动。”
“噢,真是该死,这群龙类在赶着投胎吗?这样的集体苏醒简直就是史无前例的灾难!”
“在伟大的父的召唤下,这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古德里安耸肩。
“执行部还有多少力量?”曼斯坦因转向了施耐德。
“执行部现在只剩下我一人。”施耐德的声音沙哑,“那些具有优秀血统的学生也已经被派往了屠龙的战场上。”
“听起来真是糟糕。”曼斯坦因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也不知道龙类什么时候会攻来本部,到时靠我们几个没用的言灵不知道能撑多久……”
“副校长不是回来了吗?”施耐德道。
“你说我的父亲?”曼斯坦因一愣,“我去探望过他,他说他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要好好的休养,除非世界末日到了不然一律不要去找他。”
“龙类集体苏醒这还算不上是大事吗?”古德里安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说道。
“他说这些都是小菜啊。”曼斯坦因叹道,“四大君王里还剩下的海洋与水之王以及天空与风之王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剩下这些蹦跶的小蚂蚱成不了多大的气候,那些长老们也都纷纷提起屠龙刀上场了。可是真正的战场是属于那两位的啊……”
“有一个据说是我的学生的混血君王,感觉还不错。”施耐德难听地笑了。
那张世界地图上的每一个红点代表着每一头苏醒的龙,它们分布在世界各地,有的是在深不见底的海沟,有的是在数千米海拔之上的山脉,它们有的还只是一个‘卵’,有的已经被检测出了心跳声,但无一例外地是,它们都正在醒来或者已经醒来。卡塞尔学院如今真真正正的只剩下一座空城,里面驻守的只有一些研究型言灵的教授,就连装备部的那群疯子也已经被昂热校长带领前往世界各地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屠龙运动。
对于秘党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龙类的集体苏醒或许让他们措手不及,但也许这是永绝后患的唯一办法。
“诺玛刚刚传来消息……”曼斯坦因吞了吞口水,“学院和校董旗下的各项产业据说产生了巨大的经济危机,来自华尔街的各个证券经纪人表示要纷纷抛售我们的股票……”
“这跟我们屠龙有什么关系?”古德里安一愣。
“如果校董会这个时候破产,哪里来的资金支撑校长和执行部屠龙还有为我们的行为买单!”施耐德教授蓦地站起身来,“快让诺玛查一查是谁干的!”
“施耐德教授、曼斯坦因教授、古德里安教授。”诺玛冰冷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据我的监控,那些人是接到了一个外号名为‘黑金天鹅’的人的指示才做出的决定。”
“黑金天鹅?”施耐德疑惑道。
“据说是在金融领域操纵非法资本的顶尖高手,然而这个人的身份背景却像一个谜一样,简单来说就是查无此人。”
“诺玛你也查不出‘他’的资料?”
“没错,‘他’很狡猾,将自己留在这个世上的尾巴悄无声息地抹掉了,我猜测‘他’拥有着一个不亚于卡塞尔学院的团队在幕后集体操作着。”
中央控制室内的几人面面相觑,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曼斯坦因接起,说道:“喂,卡塞尔学院。”
“嘿,亲爱的儿子,是你吗?”电话那头一个脱线的声音传来。
“爸爸?”曼斯坦因磕磕绊绊地说道,“怎么是你?”是谁说的除非世界末日否则不要打扰他,现在倒好主动找上门了。
“知道你遇到了一些解决不了的麻烦,所有我特地给你找了个帮手,你看爸爸是多么的爱你啊……”
“帮手?”曼斯坦因疑惑道。
“没错,我估计他现在已经到了图书馆的门口啦,嘿,我的电影到了高潮部分不和你多说了!”
啪嗒一声,老梅已经将电话挂掉了,剩下曼斯坦因教授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古德里安问道。
“我爸爸说给我们找了帮手,据说已经到了门口了。”曼斯坦因猛地一拍蹭亮的脑门,“我得先去看看~”
“各位先生们好久不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门口。
“芬格尔?”古德里安望着男人胡子拉碴的脸叫道。
“是我,教授。”芬格尔挠了挠头发。
“怎么是你?”施耐德沉声道。
“嘿嘿,听说你们遇到了一些麻烦……”
“你就是副校长找来的那个帮手?”施耐德阴冷的眸子里摆明了不可置信。
“谁让我是操纵计算机方面的天才呢。”芬格尔淡淡地说道,“EVA,我的姑娘,是时候开始干活了。”
芬格尔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高速地跳动,看其风范宛如在中国那乌烟瘴气的网吧里进修了好多年一样,EVA安静地端坐在旁,只是眼睛里显示的汹涌数据流正穿梭在世界各地。
苏恩曦本来计划在她最擅长的经济领域给卡塞尔学院和秘党一个致命的打击,谁知好像是遇到了以为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很久没有遇到过了,她兴奋地盯着电脑上的那些墨绿色的进度条,一旦它们走到了尽头,那么这场可以令全世界人民都陷入噩梦的金融风暴将再次席卷!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幕后推动着龙类集体苏醒以及企图掀起金融风暴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正斜倚着那株遮天蔽日的世界树下哼着那曲‘尼伯龙根的指环’。
他的苏醒可以说是来得风平浪静,没有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丝毫不像那位白王苏醒之时产生的天地能量的急剧变化,他安静得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盯着前方出现的那个背着长刀的身影轻轻地说道:“你来了。”
“小哥,就他一个人进去真的没问题吗?”吴邪站在‘未来’的那间墓室里担忧地问道。
如今的他终于看懂了墙上的那几幅壁画代表的真正含义,代表着火元素的青铜与火之王掌握了精炼和进化,代表着地元素的大地与山之王掌握着威能和权利,代表着水元素的海洋与水之王掌握着哺育与生长,代表着风元素的天空与风之王掌握着灵性和感知。
在玛雅历书中,前四个大太阳纪都有相当发达的文明,当时都以毁灭结尾,马克拉特堤利毁于洪水,伊尔克特尔毁于风蛇,奎雅维洛毁于火雨,而宗德里里克毁于地变,当时每一次灾变都有之前文明的遗留,于是有了新的太阳纪。
这地火风水代表着龙族王座上的四大君主,前四次的毁灭也是又他们造成的。
基督教也曾有言,神的御座前侍立着四大天使长,刑罚天使乌列、护卫天使加百列、战斗天使米迦勒、治愈天使拉斐尔,分别司掌地水火风。
无论是玛雅人还是古希伯来人都将预言的终点指向了‘那一日’。
吴邪叹了口气,心想小爷还不想死啊,还没和这闷油瓶子度过几天安生日子,连个真正意义上的kiss都还没有……
等等,难道说这几天张起灵冷着脸是因为那天他迷迷糊糊说出来的话?
吴邪忍不住捂脸,这叫他该怎么解释,“喂,小哥,我在幻境中遇到了几年前的你还顺便和你打了个啵,想来想去无论如何这人都是你,你该没有意见吧?”估计张起灵真的会把自己冻成冰坨子……
这是张起灵看见了吴邪纠结的表情,说道:“这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
慷慨战斗或者从容赴死,这都是楚子航的选择。
辗转奔波,来来往往,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楚子航从来没有仔细的观察过这个尼伯龙根的样子,前一次无论他的来去,都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不由己。
呈着琉璃般质感的淡青色天空,奇形怪状的云彩,黑色的泥土,还有一半鲜活一半死亡的世界树。
温暖的空气涌入他的胸腔,他看见了那人闭着双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尽管知道那副皮囊里住着的灵魂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但他还是忍不住驻足望着他。
“你来了。”那人轻轻地说道。
从那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道无形的沟壑便清晰地划在了他们之间。
黄金瞳熠熠生辉,闪耀着无穷的睥睨和威严的色彩,君临天下不过如此。
他本来就是这个世间的神,这个世间最伟大的存在!他曾以命运之名统治整个世界,以神之名将人类当做羊群放牧。
他是黑王尼德霍格,他是路鸣泽。
在第五个太阳纪的最后,人类的历史面临着终结,黑王尼德霍格已经苏醒,他是绝望,他是地狱,他是诗寇迪的剪刀。这一日,是诸神的黄昏,是审判之日,那些死去的亡灵和没有血肉的枯骨正在醒来,尼德霍格必将重新赐予这些死去的龙类以伟大的生命,然后他亲自会剪断这条命运的丝线,带着刻骨的仇恨向整个世界咆哮!
这一日,死人之国尼伯龙根的大门会洞开,生人的世界会开满怨恨的花朵。
这一日,世界注定覆灭。
这是‘命运三女神’的织机上纺出的丝线,笔直向前,一路通向死亡,无人能避。
但是‘奥丁’还是来了,带着那套名为七宗罪以及‘伤悲’的武器,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楚子航的目光淡然,平静地看着路鸣泽。
“没想到啊,你居然真的成为了混血君王。”路鸣泽轻笑,“掌握了权与力的感觉怎么样?”
“路明非是谁?”楚子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淡淡地说道。
“路明非啊……”路鸣泽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是我的哥哥啊,一直都是。”
“他也是龙王?”楚子航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出的问题。
“他就是个废材而已啦。”路鸣泽轻笑,但是清秀的脸上却莫名地布满了哀伤,“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明明是个最有资格能咆哮这世间的怪物,但是却偏偏敛起自己的爪子做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这个尼伯龙根刮起了风,传来了枝叶碰撞的簌簌声,世界树的树枝上的龙骨在那场与奥丁的真正对战中已化作了齑粉,此时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
楚子航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猛地捏住了,那一刻路鸣泽身上流露出的巨大的悲伤,就像汹涌而下的瀑布,凶狠而霸道,令人不由窒息。
他本就这世间最大的绝望。
“那么他为什么会记得我?”楚子航凝声道,为什么路明非会是这个世上唯一记得他的人,为什么路明非会是这个世上唯一找到他的人。
只有楚子航心里知道,他宁愿路明非跟这世上的其他人一样,永远地忘了他。
“如果他将你忘了,我又怎能骗他来到这个尼伯龙根?我又怎能成功地杀死奥丁呢?”
路鸣泽桀桀地笑了起来,看似一派天真,但是楚子航却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冰窟里,浑身冰凉。
“原来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知道我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多久吗?”路鸣泽的声音清越,“我们沉睡了几千年,在黑暗里相互取暖,相互依偎,明明我才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可是他始终不肯拥抱我,可是他始终不肯跟我交换……”
楚子航没有言语,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刑罚太重,过于我所能当的。你如今赶逐我离开这地,以致不见你面。我必流离漂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路鸣泽轻轻地念道。
以楚子航的博学不会不知道这段话的出处,那是《圣经?创世纪》的一段话,该隐杀了亚伯之后被上帝惩罚之时所说的。
该隐是哥哥,因为憎恶弟弟亚伯的行为,而把亚伯杀害。
可是路鸣泽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尼伯龙根,发现它正在崩溃,青色的天空和那些云彩正在被撕裂,世界树摇摇欲坠,一切都在粉化。
楚子航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他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已经成为了废墟的教堂,只有一个白色的十字架依然屹立在废墟的中央,上面一把黄金装饰的利剑钉着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路明非。
不,或许他是路鸣泽。
路鸣泽遍体鳞伤,血染红了十字架的下半截,他的黑衣撕裂,被人在身上刻下屈辱的印记,他望着楚子航所在的方向微笑着说道:“哥哥,你来了。”
楚子航还不及心惊他怎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微笑自若,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雪白色。
那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墨色的卷云层在天际咆哮,几架苏式战斗机在云层里穿梭着,不远处是燃烧着的黑天鹅港,火光冲天。
看起来像是更加年轻一些的路明非亲吻着一个身上全是血污的女孩,并说道:“雷塔娜,你不会死的。记得Papaverradicatum么?它是不会死的,世界上永远有一种生命,它的每一次死亡都是为了归来。”
路明非把一个白铁盒子放入她的手中,一株嫩黄的北极罂粟在极寒中盛放,花茎绿得让人想起春天。
那个女孩是零。
楚子航只消一眼便看穿了过去,原来那个女孩和路明非的纠葛会这么深,他在心里苦笑道。
眼前一切又化作了齑粉,映入楚子航眼帘的是一个古老的地铁站,一个夭矫于空的生物正在忘我的舞蹈着。空气里浮动着红热的铁渣,还有撕毁一切的电弧和风暴。
他看见路明非接住了已经介于了人和爬行野兽之间的自己,带着飞溅的鲜血,他们一齐撞上了深厚的岩壁,一段锋利的钢筋血淋淋的贯穿了他们。
然胡路明非轻声道:“交换。”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原来在那个时刻就已经发生了,可是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
楚子航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湿湿的,下意识地一摸,原来是下雨了。
那个像父亲抱住儿子又像情人之间的拥抱已经不见了,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场景,他的身旁出现了雪白的丝,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蜘蛛巢一样。
他看见路明非抱住了那个叫做绘梨衣的女孩正在失声痛哭,然后他墨色的发丝如瀑布般的生长,指尖、鼻尖、下颌,身体的每个末端都生出白色的细丝,这些丝把他和整口井连为一体。
一团耀眼的火花冲天而起,像是燃烧的凤凰从烈火中复生,那个带着火焰的影子和那个恶魔一样的白王战到了一起,天上地下全是他们的战场。
“原来你才是……”随着他的这句喃喃自语,眼前的场景却又在悄无声息地变换着。
当他再次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下,这是那个尼伯龙根。他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头顶的龙骨碰撞在一起发出了风铃般悦耳的响声,他身前站着的路明非,一脸惊喜地望着他。
然后一只冒着君焰的利爪穿过了那人的心脏。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头脑变得一片空白,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路明非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
“原来你没死……”话一出口,他瞬间恢复了清明。
不对,这是路鸣泽。
头顶的龙骨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身上沉重的七宗罪以及‘伤悲’提示着他眼前这人的可怕。
顷刻之间,他便想清楚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再次进入了路鸣泽为他布置的陷阱之中。
“你看清楚了吗?“路鸣泽轻声道。
那些‘过去’既是路明非的‘过去’,也是路鸣泽的‘过去’,路鸣泽在用这样的手段让他看清了所谓的‘过去’。
“是他救了我……”楚子航眼里闪着迷惘的神色。
路鸣泽像个绅士一样颔首,“我跟哥哥签订了一个契约,我接受他的四次召唤,帮助他完成四个愿望,或者是他在这个世上感到绝望的孤独的时候,他的生命就归我。”
“其实我很奇怪。”路鸣泽突然笑得一脸狡黠的样子,“他用这交易的特权去救陈墨瞳以及为绘梨衣复仇我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他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机会在你身上,我却觉得很奇怪耶……”
“哥哥是个很谨慎的人啊,明明手握着权与力,却甘愿做一个穷**丝,让我每次都不得不昧着良心去欺骗他,你知道最后一次的交易他想要交换的是什么吗?”路鸣泽突然问道。
“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楚子航冷声道。
他蓦地拔出了那把‘伤悲’,以往这把曾经名为黑金古刀的炼金刀剑在张起灵手中砍过无数的粽子,但是现在它在新一代的混血君王手中,它即将面对的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那人。
“来吧,尼德霍格。”他唤的是路鸣泽曾经的那个代表死亡与绝望的名字,“我知道你很强,但是我不喜欢什么事情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楚子航轻声说,“会死不瞑目。”
路鸣泽嗤笑,黄金瞳里是不可一世的睥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