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在零出现的那一刻,就想通了很多的事情。为什么素来有洁癖的零会毫不反感路明非的触碰,为什么每每处在挂科边缘的路明非总是会得到零的帮助,为什么每一次路明非在学生会遭遇到尴尬的境地之时零都会出头来帮助他。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相互陪伴的关系啊,那一条荆棘的道路上已经有一个素颜如冰雪的女孩至死不渝地跟随。而他本以为路明非的世界从今往后满满的只剩下孤独,却没有想到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只有他一个人。
“路明非。”他低叹道,“我该感激你还是该恨你?”
你给了我希望又给了我绝望,你一次次的拯救我却又一次次的将我推向无间地狱,你是这世上唯一记得我的人却又是我不得不杀死的敌人。
再次抬眼之时,楚子航的黄金瞳光芒如盛,他看着那个女孩拔出了蜘蛛切,刀光如月华,映出一汪生青色的湖水。
黑色的军刺和蜘蛛切在半空中交接,而后零和楚子航同时轻盈地落到了地上,握着军刺的那素白的手很稳定,楚子航第一次看到冰山女王的脸上露出了一股名为残酷的神色。
她做什么事情都淡淡的,淡到学院的人都以为这个女孩生来无欲无求,风轻云淡,但是这一刻她却拥有了欲望,那就是杀了楚子航。
知晓了这个想法之后,楚子航毫无犹豫地使出了他最强大的武器,言灵?君焰在没有爆血的情况下已经可以席卷直径为十米的领域了,火光在迅速地吟唱声中爆发,这时楚子航却听到了那个女孩嘴里同样响起的吟唱声。
两团火光在湖泊的上方同时爆发,空气中的汞蒸气愈发的浓密了。
血流速度渐渐变慢的老梅虚弱地对着昂热说道:“那女孩的言灵可是拥有强大复制能力的镜瞳,我说你要是再不出手的话,这两个人的君焰就会把水银都蒸发完啦。”
“言灵?镜瞳,和我的时间零一样的难得。”昂热挽起了衣袖,将那把折刀拿在了手中,“身为校长没有关心到学生的言灵是我的失职,但庆幸的是镜瞳对上时间零貌似还是我占了上风。”
仿佛有无形的刀剑从昂热身后刺出,他淡淡地说道:“都停下吧,再这么肆无忌惮的燃烧下去,我们都会死在着蒸发的水银之下。”
火光在空中渐渐的消散,零冷眼站在昂热和楚子航的面前,娇小的身躯里仿佛灌注着无尽的力量,然后汹涌地朝着挡在路上的那些人袭去。
昂热缓缓地活动着关节,舒展着身上的肌肉,对于零急速跳跃而来的身影,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凝重之色,因为时间零的领域已经完全的打开,他在时间的缝隙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零的每一个动作。
零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习自克格勃的军用格斗术,干净利落,在零的身上还带着游鱼一样游刃自如的美感。但是她面对的是昂热,从地狱里回来的活了上百年的妖魔。
折刀挥向零用手肘和膝盖作为武器重重袭来的身影,半空中一声闷哼传来,随即那枚小巧的军刺以一种刁钻古怪的角落划向了昂热的脖颈。
昂热只是微微一笑,折刀上挑,刀背击中了女孩拿着军刺的手。那双稳定的手就这么把军刺脱落了。
在没有遇到比刹那更快的速度之前,昂热的时间零堪称无敌。
女孩的半边身体都渗出了血花,地宫中的汞蒸气钻入了她的伤口,可是她眉间的冰雪如故,仿佛感知不到什么是疼痛。
“真是个固执的女孩啊。”凯撒在楚子航耳边说道。
楚子航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凯撒的话。
零的嘴角坚毅,军刺掉了没关系,因为她全身上下都可以成为武器,半边身子受伤了也不要紧,因为她还有半边身子没有废掉!
昂热叹了一口气,看着带着略微古怪的姿势走来的零,他一直自诩为一个残酷暴虐的人,对于龙类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残忍屠杀,但是对自己的学生他真的能下杀手?尽管他的学生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
“究竟是为什么?”昂热语带怜悯。
“有人对我说过,只要我对他还有用,他就不会抛下我。”
“人应当为自己活着。”
“校长你不也总是活在过去中吗,你又何曾为自己活过?”零轻声道,“对于我来说,他赐予我新生,让我知道爱和幸福,我们订下了相互陪伴的契约,这一路上我们将不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
“即使他是撒旦他是恶魔,即使他要将这个美好的人间变成地狱,你也不介意?”
“这是你们欠他的,他只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而已!”零冷声道。
零俯身拾起那把黑色的军刺,然后倔强的看着昂热。
昂热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学生,犬山贺,为了心中的道与义,在死亡之前也是这么倔强地盯着自己,仿似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就是你心中道么?那么我成全你……”昂热握紧了折刀说道。
“天真,你真的忍心看那个老妖怪辣手摧花?”胖子亦躲在十二金人后,义愤填膺地说道。
“你想英雄救美你就上啊,就怕你这身肥肉还不够那个校长塞牙缝!”吴邪凉凉地说道。
在楚子航和零的君焰燃起的那一刻,吴邪就被张起灵拖到了十二金人的背后短暂的躲避,只是胖子看着十二金人脑子里打起了怎么运出去的主意。
那个女孩很勇敢,吴邪心里对她下了这样的评语。就像多年前的自己,义无反顾,明知前方是南墙,仍然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小哥,我们时候走,这里已经没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了。”吴邪望着身旁的张起灵说道,再待下去,吴邪怕会不会殃及池鱼什么的。
“再等等。”张起灵手心里扣紧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甲片,然后说道。
吴邪瞥见了张起灵扣紧的拳头没有言语,只是突然觉得烟瘾犯了,想要抽根烟,又怕把防毒面具摘下,一张俊脸会和汞蒸气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只得找胖子斗嘴去了。
那厢零和昂热的战斗已趋白热化,明眼人都看得出零不是昂热的对手,但是这姑娘的体内不知道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让她坚持到了现在。
老梅的虚弱神色更甚,楚子航手握蜘蛛切护在老梅的身旁。
地宫里突然多了一些不明的变化,那些江河湖泊的流动速度在渐渐加快。楚子航和凯撒都觉得体内那股属于龙类的狂暴血统在慢慢地沉淀下去,这种感觉比老梅在学院施展了言灵?戒律之后的感觉还要糟糕,就像是体内的力量在被完完全全的压制。
借助了这个世界第一大的炼金矩阵,老梅成功地放大了他的戒律。
零的动作也越来越凝滞,不妨被昂热踢中了胸口,在空中喷洒出一道血花。
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道幽幽地叹息。
那个还穿着睡衣的男人轻轻将女孩抱在了怀中,揉了揉她变得凌乱的头发。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这么多年了也没个长进。”男人说道。
“你来啦。”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像是阳光照进破碎的浮冰里,凄凉而绝美。
“是啊,知道你有危险,我还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衣就来了。你乖乖的,好好睡一觉,待会带你回家。”男人轻轻哄着女孩,熟练得仿佛曾经做过很多次一样。
女孩的眼睛渐渐闭上,在那个令她无比熟悉和安心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
这时男人将怀里的女孩交给身旁的酒德麻衣,站到了昂热的身前。
“好久不见了。”他微笑道。
“好久不见。”昂热亦微笑道。
混血种都是影帝,吴邪心想。明明那两个人一见面眼里的火光就四射迸发,但偏偏像个没事人或者说像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微笑着互诉衷肠。
不过那个穿着睡衣的男人真的是路明非吗?吴邪的心里一时也陷入了困惑。他似乎和最初见到的大男孩有些不一样了。没有那种冷冽的气息,也没有偶尔露出的呆萌神色。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是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那个灵魂雍容并冷酷着。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吴邪看着酒德麻衣朝着这边甩过来的飞吻,心想着,这个美艳妖严的女人确定是路明非派来的无疑了,这么说龙血竭已经落入了路明非的手中。
龙血竭即使是对于四大君王来说都是不容体内的剧毒,那么路明非即使是龙王取得龙血竭有什么用呢?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吴邪的脑海里,他是黑王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他是孤独,他是绝望,他亦是死亡。吴邪望着那个明明是半大的孩子叹息。
从长白山下来的第二日,楚子航、黑瞎子和张起灵举行了一次三方会谈,就路明非的身份以及张家如何结束终极的命运进行了一次深入的探讨。
之后楚子航与黑瞎子前往卡塞尔学院寻求秘党的帮助,张起灵与吴邪前往张家古楼弄清麒麟血与龙族的联系,却意外发现了混血君王的秘密。
奥丁是第一位混血君王,他亲自结束了黑王的统治时代。但他究竟如何在黑王的眼皮子底下成长为一个可以威胁他的存在,理由很简单,他误食了半块麒麟竭。
黑王诞生的那一天,世界树上结出了两个果子。这两个果子被一个追求长生而误闯长白山进入了尼伯龙根的人类得到了,人类当时觉得又饿又渴,于是喝了一口兀尔德的泉水,又摘下了后来变成麒麟竭的那个果子吃下。可是那个果子他才吃了一半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发生的剧烈变化。
人类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之中陷入了黑暗。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眼里绽着比太阳还要炽热的光芒,那是龙族才能拥有的黄金瞳,可是就这么出现在了一个普通人身上。
他为自己的变化感到惊讶,也感到了万分的恐惧。
后来人类在尼伯龙根的出口遇见了诺顿,那个掌握着青铜与火之权能的男人。诺顿对发生在这个卑微渺小的人类身上的事情感到万分的惊奇,就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宫殿。
诺顿发现了这个人类体内的血液变得十分特殊,甚至可以对黑王造成伤害,于是将它命名为麒麟血,麒麟是传说中不弱于龙类的一种神兽。这个人类也被诺顿唤为奥丁,据说那是神王的名字。
奥丁在诺顿的特意训练之下,迅速拥有了不逊于四大君主的威能。之后诺顿又教会了他如何锻造武器,他就用从尼伯龙根带出的那截世界树的枝干锻造出了一把名为昆古尼尔的长枪。
诺顿为了推翻黑王的暴虐统治做了大量的准备,除了联结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之外,他亲自出手用无上的炼金术锻造了一套名为七宗罪的武器,七宗罪名义上是代表了克制四大君王的武器,但是黑王作为父神一样的存在,拥有着和四大君王一样的罪恶,七宗罪也成了克制他的致命武器。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仅是克制而已,还做不到一击必杀。
白王叛乱后黑王的癫狂给了诺顿启发,他认为他的这套武器还缺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伤悲’。
于是黑金古刀诞世。
那一日,黑王行至长白山,被诺顿用奥丁的麒麟血布成的炼金矩阵困住,之后七宗罪分别插入了黑王的头尾翼等重要部位,最后的‘伤悲’则插入了黑王的心脏。
那一日,黑王卒。
那一日,黑王留下了最后的预言。
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诺顿将整座长白山作为黑王的埋葬地,又铸造了一座青铜门命奥丁永世镇守。
四大君王一齐弑君的事情在全世界引起了动荡,诺顿想要成为新一任的‘皇帝’,却被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反对。龙族的动荡再次开始,到处是死去的贵族和洒下的鲜血,许多辉煌的城市就这么被永远埋葬在了尼伯龙根里不见天日,许多龙类留下了卵等待再次醒来。
而诺顿最后是被奥丁用昆古尼尔杀死的。奥丁憎恨诺顿把将当成工具一样镇压黑王,但他的体内也流失了大量的麒麟血,加上一只眼睛被诺顿刺伤,他的皮肤也被诺顿用极致的火烧伤以至于不得不用裹尸布套住全身腐烂的肌肤。他无力再继续镇守黑王的尸体,于是他找来了一个住在长白山脚的猎户。猎户为了在动荡的乱世里生存制造出了弓箭,后来在演变中逐渐确定了自己的姓氏,张氏。
奥丁提取了自己的一点血液制造出了一块麒麟竭,对张氏说:“食之可长生。”但是代价却是每十年就要进入一座青铜门后放血镇守一个怪物。
张氏问:“这个怪物是什么?”
“世界的终极。”
之后奥丁前往阿瓦隆疗伤,他将黑金古刀留给了张氏。
张氏对终极始终抱着极大的好奇心,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成功的进入了尼伯龙根,拾得了已经风干的麒麟竭和龙血竭,后来将之一个密封的龙纹石盒将之放置在秦岭的青铜树下。
张氏活了一千多年,终于忍受不住这漫长的时光里带来的孤独,他留下了世代镇守青铜门的遗言后自尽而亡。
后来张氏的后人不断的壮大发展,甚至成为了中国历史背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但是张家子孙却在麒麟血一代比一代稀薄的情况下,寿命渐渐的减少,直到如今也只能活到三百多岁,但是长生不老的传说一直在这个家族里流淌,甚至因此被外族人所觊觎。但是作为那个镇守青铜门的遗言却成了张家每一代人的使命。
随着麒麟血效力的减弱,终极也不时的发生动荡。二十多年前,这一代的守门人因为被困疗养院,而导致麒麟血没有得到补充,一个婴孩就这么从尼伯龙根里成功逃脱,后来被无意中前来中国的赫尔佐格博士遇到,将之带回了黑天鹅港研究,并将他命名为零号。
虽然龙血竭被路明非拿到了,但是龙纹石盒里真正隐藏的秘密却是那半块麒麟竭。昂热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用炼金矩阵和那半块麒麟竭再造出一个新时代的混血君王。如果尼德霍格真的决定对这个世界进行报复,那么这个混血君王将是他们手中最锋利的武器。而凯撒和楚子航都在候选人的名单之中。
于是有了秦始皇陵之行。
那句寒暄过后,昂热便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些冰下的怪物被他布置在了地宫的入口处,为的就是给弗拉梅尔争取时间控制这个炼金矩阵,到时即使是龙王的亲自降临,也不能在瞬息之间就打败弗拉梅尔,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计划失效了?秘党历代留下的秘密武器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的摧毁了。
那人朝着昂热轻轻一笑,更加证实了昂热的想法。
“麻衣,带着我的姑娘先回家,我要在这和老朋友们叙叙旧。”路明非拍拍手轻轻说道。
“是!”
昂热看着酒德麻衣利落地抱起零而后转身离开没有动作,因为路明非站立的位置恰好处于唯一的出口前方。
“我从前竟不知你居然有这样的胆色。”昂热微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不怕再次陨落吗?”
“我向来胆大。”路明非淡淡地说道,“更何况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还没有成功孵化就敢这么说话你也未免也太自信了,别忘了其他王位上的几位可都是陨落在我们手中,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谁知路明非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狂笑出声,“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什么所谓的屠龙英雄。但是康斯坦丁是个只会在哥哥怀里撒娇的小孩,诺顿在弟弟死后已经疯狂了。凯撒?加图索是么?”
路明非将目光挪向一旁已经严阵以待的凯撒,眼里如毒蛇一样的阴冷,凯撒身上打了一个冷战。
“你以为诺顿真的是你杀死的吗?如果没有我那个好哥哥,你和你的那个未婚妻早就被诺顿吞入腹中,消化得连渣都不剩!”
“耶梦加得倒的确是楚子航的功劳,不过这么一个令人心动的美少女你是怎么下得了手的?”路明非望向楚子航讥笑道。
“芬里厄嘛,你们真的确定杀掉一个智障儿童可以称为屠龙吗?”
“至于赫尔佐格。”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我只好出马将这位新晋的王亲手埋葬!”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