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登机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在候机区,一位年轻的母亲拉着她的孩子急匆匆的走过,一边还低喝道:“妈妈不是告诉你,不要跟坏人说话吗?”
被这位年轻的母亲称为坏人之一楚子航嘴角似乎抽了抽,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似乎更加浓厚了。候机室的大厅地板上光亮鉴人,反射出楚子航那张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脸。他心里想着,明明身旁这个嘻嘻哈哈笑得一脸流氓的男人看起来更像是坏人。
机场的播音系统不时传来甜美的播报声,还有舒缓的音乐在静静流淌。巨大的落地窗外,有飞机喷出的气流在湛蓝的天际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线条。而楚子航冷眼望着这个空间里不时上演的分别和重逢的戏码,辨别着其中有几人是带着真实的悲欢迎来往去。黑瞎子手中把玩着新出炉的身份证,大拇指抚过姓名那一栏,心里涌起一抹冷笑。他们的数里之外,还有他们的朋友与爱人,正化身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重新隐匿起踪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人海的潮流中去。
吴邪叼着一根棒棒糖,眯着眼看天际消失的一架飞机,然后说道:“你到底还是心软了,怎么就不让他们游着去呢?我倒想看看所谓的龙类血统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强大。”
站在吴邪身旁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长相平凡的年轻人,他收起标志性的粉色手机,换下了那身粉色衬衫,从高高在上的解当家变成了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一员。他听到吴邪的话之后,轻哼了一声,然后道:“若是传了出去被他们知道我小九爷虐待伙计,以后还有谁肯来我手下做事。”
吴邪“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凝声道:“保重。”
“保重。”
解雨臣压低了鸭舌帽,转身上了一辆前往太原的大巴,他看都没有看这个大巴一眼,反正都是要中途转车的。他坐在车上一个不显眼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假寐。而他的发小则是与他分道扬镳,在与一个穿着蓝色连帽衫的男人汇合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小哥。”吴邪嘴里正咬着为了控制烟瘾而找的替代物棒棒糖。
“嗯?”张起灵在吴邪的紧盯下开了尊口。
“要不你还是换一身衣服吧,你这身连帽衫都成了你的标志了。”吴邪笑嘻嘻地说道。
“……”
这是2012年4月的一天,一个平凡的日子。但在普通人不知道的世界里,楚子航这个名字再次在网络上炸响,而前一次他在混血种的世界里引起轰动的时候已经被人们所遗忘,正如人们已经忘记身为超A级的混血种楚子航一样。
还有吴邪的计划依旧在紧密地进行中。汪家人在收到了汪灿的尸体以及黎簇消失的消息后,家族内部开始出现了不稳的征兆,以首领为首的汪家实干派开始遭到了家族的质疑。胖子藏人秀秀还有赶过去的解雨臣开始了收割计划,海外张家的张海客带着张家人与汪家人在许多不知名的斗里开始了生死搏斗。而吴邪这个‘死人’带着计划中不存在的张起灵开始了另一项计划……
在没人注意到的一座沿海城市正迎来了季雨,路人们纷纷抱怨雨季怎么提前了然后躲开飞驰过的汽车溅起的泥水。在这个暴雨滂沱的日子里,一个年轻人再次从噩梦中醒来,在一片黑暗中,一双来自末日的黄金瞳正在缓缓睁开。
美国,卡塞尔学院总部,英灵殿。
凯撒很早便从诺顿馆里出来,到这间即将举行秘党长老的会议室里安静的等待。虽然他是加图索家的新晋校董,但是这也不能改变他要对即将到来的这些身子已经大半截埋在坟墓里的秘党长老们表达一定的尊重和来自加图索家的善意。
自副校长滥用私权和通风报信的事情败露之后,凯撒就一直住在诺顿馆里,与贝奥武夫一同控制着学院和秘党如今暗地流动的不安暗流。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大驾光临学生会如今盘踞的安珀馆,原因大抵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骄傲在作祟。既然他已经将学生会交给了路明非,那么在路明非被秘党正式判刑之前,凯撒就永远只是个学生会前任主席。
这间会议室延续着典型的卡塞尔风格,十七世纪的古董家具,刻满了龙蛇花纹的天花板,华丽的吊灯横亘在那张古朴的桃花心木长桌上空。至于墙壁上挂着的画像,里面的历代秘党领袖则是冷眼望着这群垂垂老矣穿着肃穆黑衣的长老们。
于是穿着一身熨帖合身的白色西装的凯撒和那位年轻的伊丽莎白女爵就成了这间会议室里格格不入的怪物。而凯撒则是毫不在意自己与这些老头子的区别,他微笑地坐在属于加图索家的那个位置,良好的视野使他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位长老脸上那能夹死一只苍蝇的皱纹。
贝奥武夫摇了摇一枚青铜制成的铃铛,于是所有在窃窃私语的长老们都安静了下来,将目光一致地投向坐在长桌尽头的贝奥武夫。对于‘嗜血龙者’和如今卡塞尔的掌权者,那些长老们还是乐意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尊重的。
贝奥武夫脸上细小的白色鳞片抖了抖,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长老们,缓缓道:“今天再次将大家召集来的目的,想必不少人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的声音像是两柄金属做成的锯齿在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穿透到人的耳膜里,令人浑身鸡皮顿起。当然那群血统纯正的长老们并没有表现出这一不舒服的想法,因为他们之间有些人在科技时代没有来临之前都手提炼金刀剑以一人之力直面过龙类那真正的咆哮声。
只有凯撒依旧微笑着,看着这群长老们低头窃窃私语。
“什么消息?”
“难道又有龙类入侵了?”
贝奥武夫那难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这之前,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如今学院的风纪委员会主任曼斯坦因。”
一个蹭亮的脑袋从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站了起来,曼斯坦因对着各位黑衣长老们点头致意,可是心里却是在不断的咒骂着那个老不死的爹。
“曼斯坦因是弗拉梅尔导师的后裔,将来会继承弗拉梅尔这个姓氏的荣耀,成为混血种中最伟大的炼金术师。”
在座的长老们或许不知晓风纪委员会主任是个什么玩意,但是弗拉梅尔这个姓氏就足够他们肃然起敬了,尽管这一任的弗拉梅尔导师是个不修边幅疯疯癫癫老不正经的人,但是知晓他那一身炼金术似乎后继有人了,长老们的目光都纷纷变得火热起来,使得曼斯坦因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么看来,这位年轻的秃头的教授虽然未够格坐在长老席上,但是弗拉梅尔之名的荣耀冠在他身上,保留一个席位也不是不合理的事情。
坐在曼斯坦因旁边的斯耐德低喝道:“镇静点,别丢了副校长的面子。”
曼斯坦因笑得脸蛋都要抽筋了,他也低声道:“那个老混蛋的脸不是早就丢光了吗?”
“曼斯坦因,和诸位长老们说一说你接到的那通电话吧。”
曼斯坦因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之后,开始说道:“三天前,轮到我和古德里安教授在图书馆值班,当时负责接听电话的执行部专员因为特殊原因没有在场,于是我和古德里安见证了这一奇迹并荒诞的时刻。”
“我们接到了一通名为楚子航的人打来的越洋电话,事后诺玛根据电话IP追踪到这个号码的归属地在中国东北的一个二道白河的小镇。”
“在座的各位长老可能并不清楚这位楚子航是谁,但是他自称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如今狮心会的会长,他的导师是施耐德教授,但是他的资料却是一片空白的,我身为风纪委员会主任脑海里也没有关于这个楚子航的任何资料,而诺玛在全世界的范围内查询了关于楚子航这人的资料,除了几个同名同姓的之外,我们并没有查询到关于这个混血种的任何资料。”
长老们又在低下交谈起来,“楚子航是谁?”
“难道是鬼魂?”
“最重要的是……”曼斯坦因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们在逃的S级学生路明非在结束巴西舞王的任务回来之后,到处宣扬杀死大地与山之王还有狮心会的会长应该是一名来自中国的超A级混血种楚子航,而不是如今的巴布鲁。因此,路明非还被富山雅史教授认定为由于脑震荡而患上的精神分裂。换言之,这个叫做楚子航的混血种只在我们的S级学生路明非的记忆中存在!”
这几句话在长老们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怎么可能?”
“经过贝奥武夫先生、施耐德教授以及诺玛的判断以及认定,这件事情也许有两张可能。一是这个叫做楚子航的混血种也许是其他的混血种组织派来试探秘党的间谍,二是我们可能都被一种超高阶的言灵篡改了记忆。“
长老们的反应似乎比刚才还要激烈,贝奥武夫皱了皱眉,举起青铜铃铛使劲地摇了摇,等到安静了下来之后,他才说道:“中国有句古话‘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就知道了’,这个楚子航正往学院赶来。如果他所言一切属实,那么我们混血种即将面临的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
众长老们默了默,纷纷将左手握成拳头,抵在自己的右肩上,表示自己对秘党的忠心。
在这样肃穆而庄严的时刻,凯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眼里充满着自信和睥睨的色彩。
“听说你是我的宿命之敌,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若是此时有人能从卡塞尔学院上空俯视这座隐藏在红杉林里的校园,他会发现有三个黑点沿着不同的方向在这座培养屠龙高手的学校里无视严密的防守视若无睹的前行。
一个戴着墨镜一身黑的男人吹着口哨旁若无人的走进了‘亚尔夫海姆’之中,那是学院的校医室,如今重伤的昂热正躺在急救仓中,无数道细长的管子插在他的身上,为他输送着他正在缓缓流失的生命力。
墨镜男站在急救仓前,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真是可怜啊,昂热。”
“我们曾发誓要并肩作战,直至这世上最后一条龙类的死亡。”
“可是那一天还未来临,混血种之间自相残杀的战争就已经悄然兴起。”
“想来你是不愿意就这么窝囊的死去或者永远躺在这张冰冷的床上的,那么是时候重新站起来了,昂热!”
墨镜男掏出一剂针管,里面是某种暗红色的液体在沸腾,他找准了昂热大动脉的位置,然后把那剂针管里的液体注入了昂热体内。
昏迷中的昂热仿佛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全身都在不停的抽搐,脸上闪过了极度痛苦的神色,那些细长的管子也被他体内澎湃的力量就这么震飞。
他的眉头皱了皱,似是马上就要醒来。
距离‘亚尔夫海姆’不远处的图书馆地下五十米,一个胡子拉碴身材魁梧的男人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手里拿着的白色袋子装满了肘子烧鹅等高脂肪食物。他沿着那条全金属的通道走向中央主机控制室,在空无一人的通道里,他透着闲庭信步的散漫。
前面是一扇紧闭的门,他掏出一张饭卡往门边的插口一刷,‘滴’的一声,验证通过,他吹了一声口哨,然后说道:“我回来了。”
前面是一束淡淡的光投射而下,像是飘雪的淡荧光色的碎片在飘落着,一个穿着深绿色校服的影子站在男人的面前,女孩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脸上浮动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美好得不真实。
男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藏在角落里的椅子,坐下后从白色袋子里掏出了一罐啤酒,“要不要来一杯。”
女孩没有拒绝,荧光变出了一张椅子和凳子,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还真是大胆呢。”女孩笑道,“他们还在通缉你,你居然就这么出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有你在的地方,我才觉得是最安全的。”男人抚上女孩透明的小手。
“跟我说说上面的情况吧。”
‘吱’的一声,英灵殿那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迎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像一匹孤狼闯入了这肃穆暗沉的会议室中。
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和黑瞎子同款的墨镜。但是面对着眼前这群散发着沉沉死寂之气的长老们,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畏惧和退缩之意,而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凌厉如刀剑。
凯撒那双冰蓝色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这是兽王的领地遭到了侵犯之后的表现,他的自觉告诉他,这个人会给他带来危险。
年轻人缓缓扫过在座的长老们,有他认识的施耐德教授、曼斯坦因教授以及凯撒,剩下的长老们他只在传言中听说过,坐在尽头的不是校长也不是守夜人,看来学院如今的形式的确令人堪忧。
他摘下自己的墨镜,露出那双永恒的黄金瞳,璀璨夺目,横扫着英灵殿内的死沉之气。
席上的长老们不乏血统高贵之辈,可是即使这样,只要接触到了那双黄金瞳,也会纷纷感觉到似乎自己的灵魂都要离体而去。
这是来自言灵?皇帝的威压,他们的身体里流动的滚烫血液驱使他们向那太古的皇帝臣服。
“楚子航。”年轻人冷冷地道。
施耐德教室倏的站起身来,身后那沉重的木椅与光滑的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他的氧气面罩下发出的呼吸声像个老旧的风箱弄出的急促声响。
在如今校长生死未卜的时刻,校长派的得力干将施耐德教授一直奉承着低调做人的原则。在校长那个风骚的老男人还没有再次挺起他的腰板之前,他是不吝于在这群德高望重的长老们中间夹着尾巴做人,为校长保存着执行部这支最后力量。但是此时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个叫做楚子航的年轻混血种令他失态了。
可是就连施耐德也说不清他如此激动的原因,那双倔强而又孤独的眼神令他如此的熟悉,也令他无法拒绝。难道真的如路明非还有这个楚子航所说的,他真的会是自己自格陵兰那件令人悲痛的事件后再次带领的学生吗?
凯撒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也难得的泛起疑惑之色,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思考过的问题,如果说诺顿的弱点是康斯坦丁,芬里厄的弱点是耶梦加得,那么耶梦加得这只龙王的弱点又会是什么?
楚子航冷眼看着这群长老们各自的姿态,最后将眼光投到了中间的贝奥武夫身上。
贝奥武夫猛地闭上了双眼,强迫自己的眼神从这双噬人的黄金瞳挪开,他那如岩石一般的皮肤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最后他凝声道:“听说你自称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
楚子航似是不愿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没有吭声。
“说说你的遭遇吧,年轻人。”贝奥武夫从那阵威压中恢复了过来,重新恢复了冷静自若和不可一世的强大。
“我们亦非纯善也非纯恶,在人类与龙类的斗争中,选择帮助人类战胜龙类的恶的人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绝不会放弃追随我们的任何一员,也不会姑息无法克制邪恶控制力量的敌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