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
吴邪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趟在一个陌生的山洞里,身上盖着一件厚重的大衣。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居然还活着。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发现那里横亘着一条狰狞的疤。
他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看来自己的得救了。这时旁边的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你昏迷的时候叫了这声小哥17次,我想这人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吴邪向旁边望去,黑暗之中模模糊糊地似乎坐了一个人。
“你是谁?”吴邪皱着眉头问道。
打火机打火的声音响起,吴邪眯着双眼透过如豆的火光看清了对方。那是一个年轻人,有着一张让吴邪感到陌生的脸,吴邪努力搜索着记忆,发现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人。
地上掉落的是吴邪装着烈酒的壶子,看样子这几天这人就是靠着这壶酒生存下来的。
“外面大雪封山,柴火刚刚用完,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那人突然开口道。
“是你救了我?”
那人大方地点了点头,惹得火光一阵跳跃。
“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那人的回答似乎有点犹豫。
三天?吴邪倒吸一口凉气。他反复地摸上自己的疤痕,眼里闪着某种不可置信的光芒。什么样的灵丹妙药可以让这道伤口这么快就愈合,救回在鬼门关前徘徊的他。方才的迷迷糊糊之间,他只感觉到似乎有一股不可思议的生命力在修复着他的伤口。
还没来得及询问,那人已经关掉了打火机,唏嗦的声音传来,吴邪僵直了身体,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喇嘛袍,手上没有拿着任何的兵器,如果这人想要意图不轨,那么重伤后还很虚弱的吴邪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
那人只是走到唯一有亮光的地方就停下了,他朝外看了会,说道:“雪已经停了。”
“如果再不离开,我想多年后来这避险的人们就会发现两具被冻干的僵尸。”那人耸耸肩,望着吴邪轻声道。
前边就是那座熟悉的喇嘛庙了,吴邪叹了口气。从那个山洞里出来没多远就到了他坠落的那个悬崖。雪停之后,那个年轻人表示要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吴邪并没有拒绝。
就这么几天时间,他身上又多了一条致命的疤痕,还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也是他吴邪福大命大才屡次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一条小命。
他瞥了瞥走在他身旁的那个年轻人。他身上的装备并不是特别专业,看样子并不是进雪山的游客,那么他到底是如何在悬崖下面‘偶遇’重伤的自己呢?
那个年轻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至多比黎簇苏万他们大个几岁,应该还是在读书的年纪,可是却带着一股冷冽的气势,瘦长的身体里似乎充满了力量。
此时他沉默的走在吴邪身旁,对于充满探究性的目光并没有过多的理会。
走进喇嘛庙里,吴邪熟门熟路地带着年轻人走到他的房间里。年轻的小喇嘛敲响了门,为吴邪带来了糌粑和酥油茶。
短暂的补充过食物之后,吴邪觉得虚弱的身体暂时恢复了一点力量。
他望着那个捧着酥油茶的碗正在神游太空的年轻人,勾了勾嘴角。
“怎么,喝不习惯?”
年轻人从发呆的状态中苏醒,他将手中的碗放下,问道:“你是这里的喇嘛?”
吴邪轻笑道:“算是吧。”
也不怪那个年轻人会误会,此时的吴邪盘腿坐在一张桌子后面,顶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穿着一袭喇嘛袍,和一个真正的喇嘛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他摸了摸桌子下藏着的小手枪,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这位先生,还未请教。”
年轻人摇了摇头,似乎是看穿了吴邪的意图,道:“我并没有恶意。”
吴邪眼中满是戏谑,道:“你有没有恶意,没有关系。但是那个时间你不该从那个悬崖下面经过。”
语罢,他缓缓抽出他藏着的那把唯一的武器,枪口对准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反应出乎吴邪的意料,他并没有躲开或者表现出想要趁机夺下吴邪的这把手枪的意图,而是定定的看着吴邪,表情不悲不喜。
只是这人的眼中似乎藏了一头狮子,那么卑贱,又那么哀伤,不经意间张牙舞爪地朝吴邪袭来。
吴邪先败下阵来,他将手枪放下,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他突然想起了张起灵,那个同样沉默的男人,每次他怀揣着一大堆疑问想要找他解释清楚的时候,他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我只是来找一个朋友。”年轻人突然开口道,“至于出现在那里完全是一个意外。”
“朋友?”吴邪疑惑地问道。
“是的,朋友。”年轻人点点头,似乎是想要确认些什么,“他好像突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
看着年轻人脸上突然涌起的悲伤,吴邪忍不住说道:“你朋友不见了,你可以去警察局报案。”又不是人人都像闷油瓶,即使是失踪了也无法找到。
年轻人一顿,道:“我无法和你解释他的消失,但是有人告诉我,一个叫吴邪的人可以带我找到他。”
“我?”吴邪讶异,“我又不是警察,怎么可能会知道你朋友的下落。”
“那人不会骗我。”
“既然有人告诉你我知道你朋友的下落,那你为什么不去询问告诉你的那个人呢?”
年轻人叹气,道:“因为某些原因,如果我想要从那人口中知晓我朋友的下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然而那个代价我承担不起,所以我只能找你。”
吴邪挑眉,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人或许是骗你的,也许我根本不知道呢?”既然他没有死,那么他就依然还在那个计划中,他就有很多事情要做,即使他真的知道他朋友的下落,他也不一定会带着这个年轻人去找他。
“那么‘终极’呢?”
吴邪的目光突然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年轻人,而他却也是毫不示弱地迎上吴邪,似乎连空气中都隐隐迸着一丝丝火花。
吴邪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阵的头疼。自从被卷入这个谜一样的漩涡之中,关于‘终极’的谜团就开始萦绕在他周围。尽管时至今日,吴邪吸收了大量的费洛蒙,知晓了大量足以将汪家压垮的秘辛。但是关于‘终极’的一切,吴邪仍然毫无头绪。虽然这并不影响他对汪家展开的计划,但是吴邪依旧想要知道能让张起灵不顾一切甚至是抛下他也要守护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
吴邪看了看眼前这个轻描淡写的就将‘终极’说出来的年轻人,吴邪微微勾起嘴角,眼中闪着精明算计的利光。道上的人都知道当吴小佛爷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无一例外会有人倒大霉。吴邪此刻心中所想的是,若这个年轻人只是道听途说了‘终极’的事来消遣他,那么他一定会让这个年轻人知道,他吴邪虽然号称小佛爷,但是也有着一颗修罗心,绝不吝于亲自将他送下地狱。
“说说你朋友的事吧!”吴邪开口道。
年轻人喝了一口酥油茶,缓缓说道:“前几个星期,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有个朋友,他失踪了。然后我询问身边的人他的下落,但是他们居然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仿佛是有人抹去了他存在的痕迹一样。可是我明明记得他,我们曾并肩作战,他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吴邪的嘴角微微抽搐,什么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不会是仁兄你幻想出来的吧,看来得去精神病院挂号治疗。
“这会不会是你的幻觉?也许你身边的人说的对,你那个朋友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吴邪想起了六角铜铃和青铜树似乎都有致幻的效果,会不会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也遇到了什么类似的机关才会导致记忆分裂,幻想出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
年轻人似乎有点激动,他粗着嗓子说道:“不可能,他明明是真实存在的,我能记清楚他和我相处时的每一个画面,我也知晓关于他的一切。”他长吐一口气,“况且,那人是不会骗我的。他说你能带我找到我朋友,那么就一定可以!”
看到了那人不可抑制的哀伤,浓重地仿佛自己也要被感染了。吴邪想起了张起灵,想起他说过自己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
“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吴邪不知道如何该安慰眼前这个年轻人,只得伸过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有个朋友,整天玩消失,这次更是过分,消失了好几年,每次我都像你一样,满世界的去找寻他的足迹,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然后让他再也不会离开我。”
看到这人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吴邪开口问道:“不过,‘终极’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挠了挠头,“那人说,只要说出‘终极’二字你就会相信我,然后带我去找我的朋友。”
“那人还说了什么?”
“他在终极。”
吴邪挑了挑眉,难道这人说的朋友是指闷油瓶?
“你那位失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楚子航。”那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叫路明非。”
一阵良久的沉默。路明非盯着吴邪,想要从他皱着的眉头中看出点什么来。而吴邪在心中默默搜索着楚子航和路明非这两个名字,发现全无印象。
过了许久,吴邪主动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
“我的确知晓‘终极’在什么地方,或许我可以带你去找你那位失踪的朋友。”
路明非一听,不由喜上眉梢,正要说点什么,只听见吴邪接着说道:“但是我要你告诉我,你了解的‘终极’究竟是什么。”
‘终极’的秘密在吴邪的心头压了太久,就连他在读取费洛蒙中那些关于终极的秘密之时,收到的信息也毫无例外的只有巨大的恐惧。那些人究竟在畏惧些什么,换句话说,‘终极’究竟是什么?
抬头见到路明非脸上阴晴不定,吴邪以为这位路先生也要像那个死闷油瓶子一样搪塞自己时,却没有想到路明非也根本不知道‘终极’为何物。
路明非心想鬼才知道‘终极’是个什么玩意儿,小魔鬼在进行售后服务的时候可没有为自己详细解说。正想着应该说些什么将眼前这个精明的人给糊弄过去,只听见叮铃一声,几天未用的手机就这么响起。路明非抽搐着嘴角,心想这个地方也会有信号?但是还是掏出了路鸣泽赠送的那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看到了路鸣泽发来了的信息:
“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路鸣泽无缘无故说这个干嘛,难道他是要提示自己又进入了尼伯龙根?路明非仓皇抬起头看着这间屋子,那些古老的幔布和书籍沾满了灰尘没有任何变化躺在原地,唯一的桌子后的吴邪正好端端地坐着,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自己是进入了尼伯龙根。那么路鸣泽的意思是不是‘终极’就是‘尼伯龙根’!路明非心里一惊,这么说所谓‘终极’里可能会盘踞着一条沉睡的巨龙?
眼前突然浮现北京地下铁的尼伯龙根里,三度爆血释放了龙王之心的楚子航,仰翅展翼跳着灭世之舞的芬里厄,以及展开死亡领域手握‘七宗罪’的路鸣泽。他的心里一直在隐隐恐惧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仿佛在渐渐流逝,所以不能再继续了,不能再继续交换了!屠龙这种拯救世界的丰功伟业还是留给学院那群杀坯好了。只是楚子航他可能就在终极,一个陌生的尼伯龙根里,或许此时的他正燃烧着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挥舞着村雨在和龙类在搏斗,诠释他做为一名杀胚的完美写照。
吴邪看着路明非神色惊慌反复地念叨着“尼伯龙根”,心里涌起莫大的惊诧。
“尼伯龙根?那是什么?”
听到吴邪的疑问,路明非才发觉原来他无意识地讲‘尼伯龙根’给说了出来。‘尼伯龙根’对于路明非来说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有限的几次进入尼伯龙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将之说了出来;“尼伯龙根就是传说中的死人之国,是一切力量与规则的集合,你所说的‘终极’正是一处尼伯龙根的所在。”
“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吴邪摇头,道:“如果说‘终极’是死人之国,那是不是就是指死人居住的地方?”
“平行空间你听说过吗?你可以理解所谓的‘终极’就是一个平行空间,由主宰‘终极’意识的东西控制,它制定规则,掌握力量,只有特定的时间才会打开大门。传说它也是生与死之间的一扇大门,门内的物质都是死的,活的人进去会变成死人。”
听着路明非的解释,吴邪瞬间回忆起了那犹如地狱黄泉传来的号角声,还有那悠悠蓝雾里,长脸的阴兵穿着破烂的盔甲列队走入青铜门里。活的人进去会变成死人是吗?那么闷油瓶你还活着吗?
吴邪双手无意识地抠住木桌,低声问道:“那么主宰‘终极’意识的东西,是什么?”
路明非说道;“我可以回答的是,那东西不是人,也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战胜的。”
路明非突然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人,人类若是遇上了‘终极’里的龙类,毫无疑问会走向死亡的吧,就连自己,离开了路鸣泽的帮助,也没有能力可以轻描淡写地干掉龙王级别的巨龙。可是如今四大龙王死亡过半,白王也被达摩克利斯之剑刺穿沉落海底。那么终极背后的王座上会是哪一位龙王在沉睡呢?
此时此刻,他心里也是一片乱麻,楚子航是一定要找到的。可是如果进入‘终极’的话,自己会死呢?可是‘终极’会不会是路鸣泽布下的一个圈套?引君入瓮这种事,路鸣泽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还有四分之一的生命,他还能够支撑多久?
“如果说‘终极’只在特定的时间打开,那么你的朋友又是如何进去的?据我了解,‘终极’每十年才会……。”说到这,吴邪瞬间停住了,青铜门真的每十年才会打开吗?不,如果真的这样,那么第一次去云顶天宫之时,青铜门是怎么打开的,张起灵又是怎么混进去的?
难道说,张起灵根本就是在骗他?什么十年之期,说不定就是在忽悠他,好让他傻傻地等着。
而路明非明显也听懂了吴邪的意思,慢慢解释道:“进过‘终极’的人,身上会带有‘烙印’,因此逃不过‘终极’规则的束缚。所以无论你走得多远,也一定会再次回到‘终极’。楚子航是这样,我也不外如是。”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你无法抗拒,也无法改变。越是挣扎,反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想起了三叔在费洛蒙里给自己留下的关于命运的信息,吴邪低笑起来。
原来所谓的一切都是命运。
“无论他有没有骗我,无论‘终极’是个什么鬼玩意儿,我等了他这么多年,就一定要带他回家,即使他死了,只剩下一副尸骨。”他在心里道。
“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终极’的秘密,也不知道你所说的一切是否是真的,不过我选择相信你,因为我输不起。三天后,我带你去‘终极’。”
等不到十年期满了,吴邪心想。既然楚子航已经进入了‘终极’,那么意味着张起灵苦苦守护的‘终极’可能会出现极大的变动,不知他是否安好。
张起灵,这次换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