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江莲璇自过了七月十五之后,又过了一月有余,正在洞中打坐。有道是,“山中清修避俗尘,岂料烦恼自上门。”洞外不知为何,竟传来断断续续的鬼哭之声。江莲璇被打断修行,便将戾镇海招来,说道:“这等青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鬼哭之声。我料必有冤情,你把那个鬼寻来,我有话要问他。”
戾镇海“喏”了一声,领命出了洞外,循着鬼哭之声找去。不知不觉到了一处亭子,这亭子真是怪,也没个名称,只是亭子中央有个大卧石,卧石旁有条溪流穿亭而过。这般看来,应是卧石溪流早就在了,亭子倒是后建的。亭子里有一名貌美村姑,倚着栏杆,赤着脚,在那溪水之中濯足。她见到戾镇海也不羞,善意一笑,便还是摆荡双足,哼起山歌来。
戾镇海上前问道:“刚才可是你在哭泣?”
村姑莞尔一笑,反问道:“你见我像是哭过的人吗?”
戾镇海摇头道:“不像。那你可曾听到什么哭声?”
村姑指着亭外一处花阴,答道:“那里之前倒是哭过几声的。”
戾镇海依着村姑所指方向找去,果然见到一个鬼魂在花阴下哭泣,他问道:“你是哪来的鬼?在这哭闹,打扰我家真人修行。”
那鬼听了收住哭声,急切问道:“这里可是有得道高人?我有天大的冤情要伸,累烦壮士替我引荐。”
戾镇海说道:“真人让我来本就是要我把你带去见她,你跟我来就是。”
这鬼跟在戾镇海身后一路到了吉福洞中,见到了江莲璇,跪下来行了拜礼,抬起头来。你见他,凄凄惨惨两行泪,抽抽噎噎话不全,哭泣道:“求……求真人替我做主……”
江莲璇见这鬼如此凄惨,心中不禁怜悯,问道:“你有什么冤情,你详细说来。”
这鬼抽泣道:“我本是大成县的猎户,却惨遭本县恶霸黄三郎的毒手。如今我妻儿老小,父老乡亲俱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乞求真人解救。”
这鬼原来名叫赵苦无,家中三代都是大成县的猎户。那****打了几只野雉灰兔,又砍了柴,拿到草市来卖。正巧是碰上了黄三郎又在那横行霸道,乡亲都是敢怒不敢言。赵苦无看不过就说了一句,“你把东西拿走就罢了,为何还要对人家拳脚相加?早晚要遭报应。”那黄三郎听到有人在那说他,转头一看原来是赵苦无,笑呵呵道:“赵苦无,你今日不该来这。”
赵苦无问道:“你怎么个说法?”
黄三郎仍是笑呵呵,“你今日打了的野雉灰兔,砍了的柴都是卖不出去的。你今天能卖的只有你项上人头。”
赵苦无猎户出生,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个激。他把猎刀抽出,“怎么?你黄三郎今天还想杀我不成。”
黄三郎笑道:“今天便让大伙做个证,你我二人生死决斗。不管谁死,都算是咎由自取,不得报官。”
赵苦无听到生死决斗,便想乘此机会替乡里铲除一霸,刚说出一个“好”字,黄三郎就赤手空拳打了上来。赵苦无连忙挥刀劈砍,谁知这黄三郎着实是个高手,他看出赵苦无的刀法杂乱无章,破绽空门无数,便躲过几刀欺上前来,一把抓住赵苦无的右腕,狠命一扭,卸下他的刀来。然后黄三郎夺过猎刀,横劈一斩,赵苦无便人头落地。黄三郎哈哈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根草标插在赵苦无的人头上,道:“说了你今天不该来,来了便是插标卖首。”旁边的众人都是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几个跑了回去,通知赵苦无的妻子前来收尸。
而那赵苦无的鬼魂含冤带愤,不肯去冥府,就在人间飘荡。也不知为何,几日之后就到了笑春峰,思及自己生前惨死,妻儿现在也不知如何受苦,倍感凄苦委屈就在花阴下哭泣,却被江莲璇听到,命戾镇海将他带来。
江莲璇心下一算,说道:“既是乡间恶霸,为何不让官府治理?”
赵苦无愤懑说道:“那黄三郎和那狗知县沾亲带故,二人一向是狼狈为奸。否则黄三郎焉敢横行乡里,欺男霸女?”
江莲璇叹了一口气,“这是人间的恩怨纠葛,我是出家人,这怎么能管?”
赵苦无听江莲璇这般说,又是百般乞求,但见江莲璇仍是摇头不肯,只好又在那断肠哭泣。江莲璇不耐烦道:“你这鬼哭得我心烦意燥,还是送你去冥府为好。你若有什么冤情,你向那鬼判说去,他自会三曹对案,还你公道。”说罢一拂袖,就把赵苦无送入了冥府之中。此时的冥府,正有两个鬼差当差,见有一个鬼魂飘飘荡荡过来,枷锁往他身上一套,拽着赵苦无就进了公堂。公堂上坐着一人,身着判官袍服,长的铜铃眼,血盆口,火烧须。他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堂下何人?”赵苦无连忙报了来历,又说了自己的冤情。判官又问:“你是如何到了冥府的?”赵苦无又将被江莲璇送下来的事说了一遍。判官皱眉一思,离堂一会,回来后说道:“你既有冤情,便等三曹对案后再审。来啊,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管。”
再说江莲璇,她把赵苦无送下冥府之后,对戾镇海说道:“你将朱守岱找来,这有关黄三郎的,我有事情吩咐他。”
戾镇海疑问道:“真人你不是说,不管人间恩怨纠葛吗?”
江莲璇道:“刚才赵苦无在这,有些事不能跟他说。”戾镇海没再问,领命而去。
朱守岱跟着戾镇海进了洞中,见到江莲璇作了道揖,问道:“真人找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江莲璇说道:“你可知大成县在何处?”
朱守岱答道:“知道。先前给那封修子收集宝物时,曾经去过。”
江莲璇点头道:“很好。你现在就去大成县,找到一个叫黄三郎的人。此人会在三天后暴毙而亡,你将他悄悄掩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他已经死了。之后你要变作他的模样,顶替他。日后会有个女人让你去杀一个书生,你明面上假意答应她,但是暗中要保护这个书生。你可清楚了?”
朱守岱说道:“清楚了,真人。”说罢躬身退了出去,驾起黑风往大成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