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莲璇自别了百花仙子,破了魔阵,一路上再无任何阻碍,顺利回到笑春峰,见到戾镇海和朱守岱正在吉福洞口等着自己。
戾镇海迎笑道:“真人去了好久,小的们在此守了三天三夜了。”
江莲璇暗自惊诧,自己觉得不过几柱香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三天三夜了?想必那魔阵除了能颠倒空间,还能颠倒时间。她想罢就说道:“我路上遇到些许阻碍,回来的迟了。”
戾镇海问道:“真人,不知我们再往哪走?”
江莲璇说道:“我欲把如丁山做我道场,如今却还不识地理,朱守岱你领我走走。”
朱守岱领命,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道:“真人,整座如丁山共有九九八十一峰,往这数的第七座山峰下有一碧湖,景色秀美。不如我先带真人去那看看。”
江莲璇颔首道:“也好,你领我去。”
三人走了一炷香后,攀过七座山峰,终于是到了那碧湖。这碧湖围于山中,不是像洞庭、太湖之类的大湖,一眼就可望到边际。虽没有磅礴大气,但也是秀小可爱,令人心生喜欢。你看那湖水清碧,鹜鹭岸汀捕鱼虾,静谧自然好风光。
朱守岱指着碧湖南边道:“真人,那边林中还有个旧屋,是六十年前一个老翁在那建的。”
江莲璇有些好奇道:“想必是之前哪位前辈在此隐世。我们去看看,瞻仰一下前人遗迹。”
朱守岱又领着江莲璇和戾镇海来到旧屋,三人进去之后,便见屋内有一灶膛,一张竹床,临窗一张桌案,摆着几本书籍,一支玉笛,都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墙上还挂着一幅卷轴,纸张已经泛黄,上书:青山遮望眼,碧水飞孤鹜。林海涛声谙,人吹寂寞曲。
戾镇海和朱守岱都不是风雅之人,就问江莲璇这诗写的是什么?江莲璇答道:“这位前辈虽然隐居在此,却也寂寞的很啊。要问为什么?恐怕就是因为曲高和寡吧。”旁边戾镇海翻看起桌案上的书籍,大都是一些曲谱,除了一本叫《观碧湖风雨感》的书不是。戾镇海掀开封面,见首页写着:“一树斜阳挂岭头,剑指飞虹任平生。风罡吹尽粼波去,雨染鬓霜夜孤灯。”再掀过一页,便见它写着:吾先祖与太祖相识于牢狱,后随太祖起于草莽,康平元年加封永国公。虽戎马一生,而以诗书传家。吾自幼读书,不胜厌之,唯爱兵事。先父不许,弃之。后遇宫中内侍郑少监,暗随习武。及志学,少年任侠,破家门而去,遍访天下高手。束发归家,终日饮酒赏花,藏剑于匣。二十有五,袭国公爵,翌年成婚,后有三子二女。顺安八年,武帝召于殿前,问“尝闻国公自幼习武,年少有成,会尽天下未尝一败。今有番邦来贺,与朕比武赌对。奈何朝廷尸餐素位,庸人众多,屡次败北。敢问国公,青锋尚利否?”时,吾已不惑,弃剑二十载,奈何皇命难违,接下生死文书。是夜,吾开匣取剑,花下磨石,重塑剑心。旦日,吾拄剑上台,蛮夷来使欺我老弱,招招要命。吾窥其破绽,一剑穿心。此役后,吾抛家弃子,归隐山林,吹笛弄箫,花畔垂钓,乘兴舞剑,尽兴饮酒。一日风雨骤来,吾蓑衣泛舟,体悟风雨之势,聆闻暗潮之涌。风雨过后,黄昏日出,霞彩万千。吾大为振奋,自创蓑雨剑法,剑招一十九,三招承平,三招后起,三招风狂,三招雨骤,三招暗涌,三招虹飞。此一十八招,天下难有敌手,而第一十九,一剑风雨,挟天地之威,凡人莫能抗敌。
戾镇海再往下看,确实都是写着剑招剑法,一共有十八招,唯独漏了那最后一招。他对江莲璇说道:“真人,看来这位前辈的寂寞不是因为曲高和寡,而是因为天下无敌,没有对手啊。”
江莲璇接过书,看了一遍,说道:“都有,都有。这位前辈寂寞的可不止有一个。”
戾镇海又说道:“书上说他自创了一十九招剑法,却只写了前十八招,这最后一招却不知道哪去了?”
江莲璇将书上剑法又细细瞧了一遍,笑道:“谁说不见了,这第十九招只是写的隐晦一些罢了。”
戾镇海问道:“真人,在哪?他为何不明明白白写出来,打什么谜语?”
江莲璇将书合上,说道:“这第十九招确实是厉害无比,却也难练的很。常人没个百八十年练不出来。要练这第十九招,需得彻底将前十八招圆融贯通,做到随手出招却无招式可言,如此才算是初窥门径。之后还要彻悟风雨,打磨剑心,什么时候剑心通透了,什么时候算是练成了。这位前辈实在是不出世的武学奇人。”说罢将书放回桌案。
戾镇海却不信,捧起书,拿着钢叉就将那十八招舞了出来,结果舞来舞去还是只有十八招。江莲璇见他逞强,也不去说他,留他在屋中琢磨,径自出了旧屋。
朱守岱跟着出来,见时候不早,对江莲璇说道:“真人,天色将晚,不知道真人还愿不愿继续察视?”
江莲璇摆手道:“明日再看也不迟。”
之后几天,仍由朱守岱领路,江莲璇将这如丁山勘察了遍,果是灵秀之地。随后在吉福洞中修行,并教导朱守岱与戾镇海。三人潜心修行,不知不觉过了年关,度了春夏。这一日晚间,江莲璇隐约听见有喧闹之声,便把戾镇海二人招进来说道:“外间可是有什么人在哪聒噪?”
戾镇海与朱守岱行礼说道:“禀真人,有座山峰上像是有篝火,可能是从那边传来的。”
江莲璇对朱守岱说道:“朱守岱,你去看看。”
朱守岱领命而去,半柱香之后回来了,行礼禀告道:“真人,查清楚了。是有十几只鬼魂乘着鬼门大开,来此聚乐。真人是否要小的去把他们驱逐了事?”
江莲璇一摆手,道:“不用。此山尚还不是我道场,我不能监管。原来已是到中元节,你领我去看看。”
出了洞口,远处一座山峰确实能看到篝火依稀,三人起了法力,御风到了那座山峰。那山峰上的群鬼本是在那饮酒咏歌,击缶唱和,好不快活。此时见有三人乘风到了此处,知晓是有法力的修行人,本是喧腾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群鬼中一个戴着无脸面具,身着宽袍大袖的艳红汉服,腰束一握,看着像是个汉朝时的女鬼走了出来。她向江莲璇行了一礼,细声细气地说道:“妾身左红见过真人,不知真人到此有何贵干?”
江莲璇还了一道礼,说道:“贫道清灵子,现下在笑春峰吉福洞修行。刚才我在洞府之中打坐,听到此处有闹声,就过来看看而已。”
女鬼歉然道:“没成想我们打扰到了真人修行,这就离开。”
江莲璇连忙道:“哪里。只是没想到道友们没去接受供奉,却在此聚乐。”
女鬼笑道:“我等皆是千年老鬼了,后人子弟早就散的不知祖先了,他们无处追溯,自然也就没有供奉了。”
戾镇海接口道:“你等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女鬼说道:“这位道友可不知道,做鬼可比做人好多了。做人烦这烦那,做鬼反而清静得多了。”
戾镇海说道:“照你这般说法,那冥府地狱岂不是好去处了?”
女鬼摇头道:“冥府倒还好,地狱岂是什么好去处。你在冥府中,尚可安生度日,你若是堕入地狱,保管教你比死还难受,只恨的自己不能再死一回。”
戾镇海又问道:“那你说说冥府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女鬼呵呵一笑,道:“这位道友你是有所不知,你若是死了,那魂有两个去处,一是做个孤魂野鬼,二是被鬼差带到冥府受判。当个孤魂野鬼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过多久就会神魂俱灭,除非受香火供奉。这香火供奉有后人的,不过不是长久之计,还有生前做了大善事的,百姓自行立祠供奉,这倒是不错,就是能做到的太少了。所以啊,大多数还是会去那冥府,去了冥府到了森罗殿,判官拿着生死薄一查,生前种种无不了然,是去地狱还是去投胎,去地狱是去哪一层,去投胎是投个什么事物,这些判官自会秉公处理。你若是没犯什么大过错,一辈子老老实实,更不曾杀生,还偶尔做些好事。那这时判官就要问你了,是去投胎投个好人家,还是留在冥府得个逍遥自在。所以冥府是个清静逍遥地,至于道友所说的地狱,那是不曾去过的,倒是见过两次,甚是恐怖。”
戾镇海听了连称“原来如此”,又道了声“多谢道友解惑”。
这时江莲璇见月隐不现,天色蒙亮,知道不过多久就将天明,于是向女鬼告辞,“黎明将至,我等不便再叨扰道友。”
女鬼也知时辰将至,与江莲璇告别一声,和同来的群鬼一起回了冥府。江莲璇等到天际放出光亮才走回洞府。回到吉福洞中后,仍是打坐修行,并悉心教导戾镇海和朱守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