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在观里的时候虽然心性皮,可是却是个听话的孩子,师太告诉她院子里的蚂蚁早起的时候要出来觅食,让她小心些,不要踩到它们,她就会蹲在蚁窝附近看着它们觅食,以防失了诺言。
可是回到皇宫后所有的人都顺着她,不管她说什么每天陪着她的婢子都会照做,她想是不是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子,那些人也会搬来梯子去给她摘星。
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恭惠妃都会说你喜欢就好,对她甚是偏爱。
回到这座皇城她最想见到的就是那个虽然囚禁了她,都不曾看过她一眼但是她却总是带着无限期盼的父皇。
再过两日就是上元节。嬷嬷说她的家乡在上爻城最漂亮的地方,上元节的时候满城的灯火会是最美的景色。
恭惠妃说上元节她就可以见到她的父皇了。
上元节的上爻城皇宫真是热闹极了,宫里的人都忙着装点屋室庭院,上元节过了就要开春了,为了让周围的环境看上去更加生机勃勃,宫人们会去花房领取经过特殊处理的盆栽,这些花比应季开的还要鲜艳,而且不会被冬季寒冷的天气冻死,不过茯苓说这种花只开一日。
清早,她还拿着茯苓拿回来的杜鹃花光脚坐在床边上玩的时候,恭惠妃带着一众女婢进了她的寝殿。她轻轻一跃便跳下了床,洁白的纱衣被她跑动时脚下生的风带起。
“惠妃娘娘。”她跑到恭惠妃的身旁福身问好。
“你呀!”虽然恭惠妃让她喊自己姨母,但她一时还改不了口,恭惠妃也不责难,只是宠溺的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恭惠妃蹲身拉着她的小手问道。
“上元节。”她爽朗的笑着。
恭惠妃起身对着身后的女婢示意,便有三人托盘上前,三个盘子里分别呈着,浅粉色点的蚕丝镶羽小夹裙,大红刺金短披风,和两个色泽通透的玉簪花。
“盛儿,不是想见你父皇么,今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但宫里的上元节可跟观里的不一样,你不许淘气,要听话好么?”孟弦阙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知道这个小丫头脾气有些倔强,平日里也不拘小节,对于外在的荣华富贵向来是不上心的,平时也只是留着齐眉穗儿披散着头发,不加修饰。所以这次她亲自过来哄着小丫头梳妆打扮。
“嗯,好。”听到可以见到那个她素未谋面的父亲她开心的点头答应。
为她打扮好之后恭惠妃带她乘着步撵出了淑恒宫。
她进宫来一直待在淑恒宫,接触的人也只有恭惠妃和淑恒宫的宫人,她对皇宫的印象只停留在这些少之又少的人和物上。
白天的上爻皇城和她在夜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熄了宫灯的皇宫不像那晚一样华光流转,灯火阑珊,它是静谧内敛的,道路两旁的宫墙足足有三人高,即使是坐在步撵上也瞧不见墙那边的景色。
传说中的皇城秘事大概都是起源于这高的将所有秘密都禁锢起来的墙。
一件事在穿过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墙之后都失去了原来的味道,在一张张流传的嘴里又变得扭曲,不近事实。
开阔的花园里两旁的小矮树被修剪成各种形状,铺在地上的鹅卵石在太阳底下闪着白晶晶的光。
她用手支着头趴在步撵的扶手上,瞧着一路上经过的风光。宫娥们都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小路或广场上小步穿行,宦官们有的在搬花,有的在长街上挂着彩灯,装点宫阙,她们见到步撵便会跪在路边让道问安,
她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她觉着这个皇宫除了规矩怪了点,少了点生趣,其他的倒还是不错的,至少那些路上遇见的女婢各个都是漂亮的女子。
一路缓行的步撵停在了一片碧蓝的湖的边上。恭惠妃牵着她的小手从步撵上下来,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了一座白玉砌成的蜿蜒浮桥,桥身通透,桥架不宽只容的下三人左右并排行走,可是这样一座蜿蜒的白桥浮在蓝湖之上和蓝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真美极了。
在浮桥的尽头出现了一座挂着凌仙阁牌匾的两层楼阁。她们一行人直直通到了阁内。
一进去她倒是有些惊讶的,里面很大,暖香缠绕,炉火温暖。里堂坐着很多人,正北的主坐坐着一位着装明艳的女人,金灿灿的凤冠戴在飞天髻,凤嘴里垂下的东珠穿成的流苏落在女人的眉心,衬的女人皮肤格外白皙。她身上没有惠妃那种娇柔的美,黛眉微微立起,看上去倒有些飒爽的英姿,一袭金色大凤袍落地彰显着她无比尊贵的地位。其他妃嫔都坐在两侧的雕花软椅上。
“臣妾来迟,向大贵妃请安。”恭惠妃上前对着主坐上的女子行福身礼。
还没等主坐上的崇武大贵妃出声,一旁的眀檀妃木芸芊倒是先出了声
“我们这群大闲人可没法和姐姐比,您可是要带小孩的人,哪能事事行动便利。”说着便右手抚着发髻对着孟弦阙翻过去一记白眼。长曦扭头瞧了瞧说话的女人,她高高梳起的飞仙髻上戴了两支明晃晃的东珠簪花,斜插入鬓的金步摇随着女子的身体为微动碰撞出叮铃的声响。柳黛眉,桃花眼,朱红的唇,肖尖的下巴,额间银钿花将一张俏脸修饰的完美无瑕,白毛滚边的曳地紫罗兰大氅更是将女子装点的娇媚无比,可是女人嘴上的毒辣也如同她的外貌一样出众。
而孟弦阙只是福身低头微微的笑了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阁里离奇的陷入了一片沉寂,眀檀妃不想善罢甘休,扭头想让主坐上的大贵妃出声问罪恭惠妃,可是坐上的女人却噙着不可一世的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立在孟弦阙身旁的小人儿。
她一进门就发现这个看上去有点凶的女人一直盯着她看,她对这样的压迫感不喜欢极了,皱着小小的眉头,与主坐上的女人对视着。
“呵呵呵呵......长曦公主不准备跟本宫问问安么?”终于在她觉得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那么久的时候,对面端坐着的女人广袖一甩笑出了声。
她惊觉自己没有行跪拜之礼,可是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她是真的忘掉了,她被看得憋屈极了,哪里顾得上那繁琐的礼节。
她不慌不忙双手放到额前跪拜了下去。
道:“长曦给各位娘娘问安。”
大贵妃取过侍女手里的手炉漫不经心的说:
“这地上这么冷可别说我使坏把你们给冻坏了,都起来吧!”
“崇武姐姐这武将世家的风采可别把我们小公主给吓着了,惠姐姐过来坐这吧!”她站着的右后侧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声音,还是在为她解围,她听着是格外的悦耳。
“我们家廷玥这么大的时候都可以自己去各宫请安了,这长曦公主也太不经事了吧。”说着眀檀妃不耐烦的将自己手里的手炉掷在了桌上。
大贵妃对于她没有修养的行径非常不满,轻咳警示,眀檀妃便立马闭了嘴,收敛了神色。
转身走到为她们解围的女人身旁才看清那是一个无比素雅的女子,头发随意盘起,带着银色的簪花,身着银灰色白荷长袄,手里挂着的念珠一颗颗在她指尖拨动着。她看上去和恭惠妃差不多大的年纪,可是却总给人一种铅华洗尽之后的沉淀美。
“盛儿,这是虚和娘娘。”孟弦阙对着坐在一旁的她介绍着刚才出言解围的女人。
虽然看着隔桌坐的素雅女子并没有什么反感,但是却也提不起兴趣去问好,她也只是微微扯动着嘴角笑了一下。
以前在观里的时候嬷嬷除了告诉过她她娘是什么样的人之外只在临行前为她介绍过恭惠妃,别的妃子更是提都没有提过,今天出来也算是全见着了,这西宫后廷真是百花齐放。
这样的环境下压迫感似是洪水猛兽排山倒海的袭上了她的心头,她原以为恭惠妃待她好她就是幸福的,可是出了淑恒宫在这宫廷等级制度的压力之下,她的幸福感是这么的脆弱,无法紧握。
她浑浑噩噩的听着她们的唇枪舌剑,明嘲暗讽,身体虽然还坐在暖阁里,可是思绪已经飞到了天外天。嬷嬷说她要听话,要学会忍耐,后廷是个凶险无比的地方,可是那天晚上她真的很困,嬷嬷在给她说的时候她的意识是模模糊糊的,本想等睡醒了追问缘由,可是等她一觉起来,嬷嬷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哭,她喊,可是嬷嬷丝毫没有反应。现在想来嬷嬷本是从后廷出来的人。她深谙这里的尔虞我诈,没有回来还真是一种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