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换作是萘,恐怕就不会这么激动了,反而会异常的平静才对。珞莼,终是经历得太少,不够稳重……
“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啊?”
珞莼原本仿佛抓支柱一样抓着弦鸢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杏眸因错愕而瞪大了许多,毫不掩饰的黯淡之色浮现在脸上,使得她本就不是很红润的脸更是苍白了几分。
弦鸢的神情并没有因她的反应而又多大的变化。无论是年幼的她亦或是现在的她,都不会去为他人多愁善感。说她冷血也罢、无情也好,她现在是个杀手。况且她一向性情淡漠,不是她在乎的人、无关紧要的人,哪怕是一个微笑,她都不会给予。
“还有五天,如果你们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并不介意去杀了兰昪,只要你们不反对。然后再稍微做些掩饰,就可以完美地掩饰成意外的死亡。”
说着,弦鸢并不在意地走到隔着两重水晶门的观星室,也就是休息室对面的那件房间。
没有屋顶的观星室内,十分的空旷,除却干净的地板,再无其他物什。而凭着‘叶墨守护’的光幕,也不必担心什么刮风下雨。而那层光幕,也为观星者带来了好处,让她可以更清晰地看这浩瀚的夜空。
对着此刻一片蔚蓝的清晴空,弦鸢的眼前一片恍惚。
阙魅星?
不知为何,她突然好想,亲眼看着它的陨落……
福星?
对着现在什么也看不出的天空,弦鸢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如果在两百年前,对着世人说,镜夕阁的杀手之明会是他人的福星,会有谁相信?
也许,除了曳和已经逝世的迦璃还有父王吧……
他们,亦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冰凉的指间抚上了自己狭长的妖瞳……
如那云层一般美丽无双的眸子,却也如云层一般朦胧。
她同浅曳一样,在特殊的情况下,眼瞳的颜色会变为血红色。而这血瞳,在六界间,是禁忌,是不祥。
也正是因为浅曳不小心露出的血瞳才会在原来就不受宠的身份上被那些无知的王族同胞们冠上‘不祥之物’的称谓。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她的父王。她不明白,父王为何会宠爱病弱的自己,却对同是儿子的浅曳如此不管不顾,还任由他被其他的兄妹和宫人欺辱。无论是从母氏的身份背景地位来看,她都没有理由得宠。而浅曳,难道没有种族歧视的父王会因为他一半的外族血统而任他自生自灭?父王也不可能会知道他的血瞳,毕竟曳的血瞳是在被父王遗弃很久后才显现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望着头顶的这片浩瀚,她的颜上,少有的迷惘渐渐地弥漫开来。
然而,即使是在沉思中的她,眼角也依然不时地透露出几抹危险的冷意,隔绝于世……
“殿下如果还想知道什么关于萘的事情,可以来问我。我能帮得上的,定会尽力。”
观星室外,穿着星罗棘术袍的精灵静静地伫立。橙色的星眸中,弥漫着看透一切的空无绝望,无波、无澜。
即使是那样静静地站着,也再无丝毫活力与生气……
她恭敬地行着礼,抬首时,唇角,笑意苍白……
又是那个檐下的走廊,因为术阵的效用,周围连一丝风的触动都没有,煞是安静,甚至静得有些诡异。
送弦鸢出来的珞莼也很平静,不同于往日那种出于修养的文静,而是一种,就像是生物知道自己无法逃离死亡时,在临死前最后一瞬的寂静,带着绝望的寂静。
弦鸢带着探究的目光再次从那檐角下的叶形墨玉上划过,在她们即将迈出那个术阵的光幕时,驻足。
看着前面因她停下的脚步而停下的昭宿师,她的思绪,瞬间仿佛被什么扯动了,开始控制不住的渺远起来。
“珞莼,你给我讲讲这术阵和这叶形墨玉吧。”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再次看到这墨玉和这光幕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爬上她的核灵。压抑着,不得不说,很不舒服……
“这术阵的具体内容,只有昭宿师及其教导的弟子才能知晓,不能外传……所以,有关于这些术阵的具体我可能无法告诉您,我只能告诉您一些基本的,像那八片叶形墨玉……
墨玉就如其名,本身是黑色的。但随着昭宿师一天天对气的积累,再用一定的方法注入这些精选的叶形墨玉内,他们便会根据昭宿师本身泛出固定的颜色,像我的就是白色。
因为‘叶墨守护’是高等术阵,所以布置这样一个术阵往往需要我们用心集很久的气,一下子是无法充满的。而且,没有充满气的墨玉组合在一起是无法形成这个术阵的……”
“那么,这些叶形墨玉是否还有其它特征呢?”
详细地分析着珞莼讲的内容,弦鸢隐隐地感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那种感觉更快地在她明确前消失了。她也只能蹙眉问出这个疑惑。
“这些叶形墨玉因为注入了昭宿师的气,所以非昭宿师所不能触碰!否则只要轻轻地碰一下,便会立刻遭到里面气的反噬!即使是强者也无法避免,而且后果是很严重的。
并且这些叶形墨玉都是有自己的使用期的,挂在上面到达一定得期限就会因为到达使用期而坠落。
不过,即使是坠落在地的墨玉,还是会因残余的气发着原来的光芒。所以,一般人还是不能碰,这些东西往往都是昭宿师亲自去处理的。
又因为昭宿师除了占星术和幻术之外不会其它的术力,所以很多昭宿师处理它们的方法就是将它们封存起来。但也有些昭宿师会嫌这个方法麻烦而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
“是吗……”
闻言,弦鸢拧着眉低下了头,纤长的手托上了自己的下颚。若有所思地低吟了起来,妖异的双色瞳内,涌着难以捉摸的深沉。
珞莼则是肯定地点了点头,以示她所说地没有错误。
这些都是她自小便知道的,虽然师傅说过不能说给外人,但她认为,只要不涉及一些主要的,这些也不用很保密。如今,她也没有办法了!昭宿师可以利用占星术来看清很多事情,但惟独与自己相关的便看不出了。所以她即使每晚对着星空,也看不出兰诺殿下和自己这一方究竟会怎么样。
况且,她的学艺本就不如萘,否则,怎么会看出阙魅星是殿下的福星,现实却不尽然呢?她的占星术,终究是不够精湛……
暗夜。细雨。竹林。
淡蓝锦袍束身,并无过多的绣图缀饰,只在袍袖和衣襟处绣上了淡淡的行云流水。清浅的淡泊之意与这一身蓝融汇出一抹出尘淡漠,却也因此显得精致美丽。尤其是在这幽蓝的月光下……恍惚间,不像是一只精灵,反倒更像一只由月繁衍出的妖物。
他静静地立于竹林的边缘,与身后的这一片翠绿的竹相映,在这沉寂的夜,是那样的静默。
竹林深处,蜿蜒而来的小径尽头,另一抹血色的身影闪现。
雨丝在她手中的红色竹伞上流泻出一片朦胧,而红伞为伞下的倾城妖物在这片湿润中辟出一方干爽。
从未变过的血艳的红色露肩长袍,腰间两圈泛着冷光的银色细致锁链,绣入外袍的妖娆花卉在银月下时隐时现,绽舞着各种独属于异世的芳华,白皙胜雪的足款款而来,层次繁多的袍摆随着雨中时来的夜风起舞,萦绕着优雅而绝决的美艳。
狭长的妖瞳,垂眸间,已是另一份殇。
她缓缓地步到他的身边,也和他一样向着同一个方向站立。
奇异的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不会术力,无法挡雨的精灵淋沐在雨中,拥有着强大术力,挥手间便可不将这雨丝放入眼中的妖精,却撑着伞。
细雨中,依旧容裔自若的俊雅精灵笑靥如初:“弦鸢小姐好大的雅兴。”
分明讽刺的字语,从这温和的男子口中诉出,却是无半丝嘲弄之意。平和悦耳,仿佛本该便是这样。
弦鸢抬眸望向远处暗黑的雨夜,丝毫没有身为偷入者的觉悟。
“用这伞为你挡雨,不好吗?二少爷!”
闻言,他转过头,清浅的眸子划过依旧停留在她头上的红伞,眸底,氤氲起浅浅的薄雾。
二少爷……
她的眼神依然淡漠如常,好似并未注意到她‘错误’的称呼。
“萘,这场赌局,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