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一股噬魂的体香幽幽地将她包裹。背后,已然贴上了一具泛着暖意的躯体。
她没有开口,依旧保持着侧睡的姿势,也没有翻过身去看身后的他。
背后的浅曳先开的口,朦胧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睡意:“姐姐,天都快亮了,怎么还没有睡啊……”
云窗外,隐约的光亮映着她狭长的妖瞳,幽暗而深邃。在这片云曦初露的昏暗中,泛着幽幽的暗光,犹如鬼火一般静静地燃烧。
他们平时睡觉也不过是为了恢复白天耗去的精力罢了,不睡也不会有大碍,所以她不是很在乎。
她瞳内的光芒不明地闪动了几下,良久,才悠然地回道:“我在想白天见萘时的情景。”
这个萘,还真是让她意外:浅曳资料中聪颖不凡、珞莼口中深沉阴暗的萘,竟会是一个和迦璃一样温柔内敛而又谦谦有礼的男子!
不得不说,对他的这样性格,她是始料未及的。
“唔……其实当初,我也有想过要把他招过来的。像他这样才能出众,有权欲又极具昭宿师资质的……很少……”
睡意迷蒙中,浅曳闭着眼睛下意识地说道。
弦鸢的唇角轻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翻转过身。她看向枕侧半梦半醒的妖异男子,几近宠溺地将他轻柔地拥入怀中,朱唇,落在他的耳畔:“曳,想要他吗?”
“唔……”
他迷蒙地低喃了声,没有做出明确的回复。
弦鸢却是定下了什么似的,眸内,回荡着温柔的坚定,带着异样的情愫。最终,只化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曳,只要是你想要的,即使不属于我,我也会为你去争夺。哪怕,要付出失去一切的代价……”
颤抖着合上双眸的她,带着深深的疲倦,没有注意到……怀中男子震惊的妖瞳,不带一丝迷离的睡意,清澈而深邃的瞳内,一片清明。而后,愉悦的笑意,逐渐爬上他的唇角,无声地在这寂静的晨曦中绽放,妖冶绝美,携着深深的诱惑。
姐姐,我不需要你为我争夺什么,也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我要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我要的唯有……你!
某酒楼的二楼转角处,透过半开的窗户,隐约可以看到靠窗一桌的全貌:三只族类不相同的妖分别坐于桌子的三侧,而且恰巧没有坐到靠窗的着一侧来。
窗户正对过去的是一只有着尖锐耳朵的花妖,如丝的媚眼萦绕着几分高贵出尘的漠然。灵澈的瞳,漫不经心地掠过下面的景象,只一瞬,便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收罗眼中,却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映不进她的眼。
姣容媚人,气质优雅。
另两只妖精,却是不多见的长得一模一样,却都与那名妖娆花妖有着两三分的相似。
像是双生子,但明眼人一看他们的耳形便知不是同一族类的。
其中一只有着俏媚狐耳的妖精,唇角总是有抹清浅的笑意,分明妖艳异常的瞳却是清如明镜,不经意间流露出孩童般的纯真魅惑。紫褐的长丝与他白皙的肌肤相映,干净纯澈。他的视线,也离不开那绝美女子。
至于另一名有着鲛人族的蝶翼形耳朵的妖,则浑身透着忧伤的气韵,微微垂落的头显现出他的不自信。同前者一样的细长眸子内,携着令人心碎的伤然。很乖巧,但更显得卑微……
楼上,弦鸢百无聊赖地玩转着手中的酒杯。左手撑着下颚,极少束起的灰丝自然地垂落,随着拂过的清风时不时地飘一下。仿佛周遭的欢闹再大也打扰不到这一片沉寂。
她半掩的眼帘无声地透露着一个信息:她在想事情。
是啊,难得今天带浅曳和纤瑟一起出来品尝精灵族的美味,她的心思,吃着吃着又禁不住挂在了那件事情上。
珞莼的意思是让她尽力对付萘,朝中的臣民和王城中的贵族们她自己可以暂时应付一下。主要就是靠她搞定萘了。
更何况,浅曳既然也想要这个萘,她就不得不认真点了。
根据珞莼的描述,最近朝中的局势已是越来越紧迫了。上任王才下葬没多久朝中的两派大臣就处于水深火热中了。至于中立的,那些老奸巨猾的就不用再说什么了。
好像,有着玄乎的人数差距的两派,在昨天又展开激烈的口水战。而兰诺一方的人动摇的更是越来越多,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原本只需三天一次的臣子宫聚,现在已经上演成一天一次了。
珞莼说,如果明天还不能解决萘的话,那么朝中的兰昪一派便会胜出。然后,等待他们的便是新王的加冕典礼了。那时,想要再扳倒他,可就不大可能了。
不过,萘这只精灵的确是难对付,温和圆润、软硬不吃……
她倒不在乎精灵族谁继位,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亲自去取旖苓。想得到意见如此珍贵的宝物,没有危险是不可能的。况且,经历过无数杀戮的她,又怎么会在乎流点血?
但萘,她一定要解决掉他!
也算是,她给曳的承诺。
一道厉色从弦鸢的颜上划过,她眸光阴沉地啜了口杯中山顶冰雪融化的水加上各种珍贵植物酿造而成的醇酒。
“弦鸢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呢。”
轻柔舒适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
弦鸢面不改色地回着不知何时上了楼的玉袍男子:“那还真是‘凑巧’啊,萘少爷!”
她方才明明看见他是在经过酒楼时看到她才转上来的。
在她别有深意的话语下,他依旧从容不迫地落座于她对面的空位上。他的微笑十分精致,仿佛笑着,便能拨开你核灵深处的阴暗,带给你和煦的阳光。他的背上,如珞莼一样,没有精灵美丽的羽翼。举手投足间,不像个昭宿师,反而更像个高雅的王族。
“想不到,弦鸢小姐的身边,还有如此绝色的男子呢。”
轻缓的语调,平静温和,有种能让人不自觉地放下防心的魔力。
弦鸢冷笑着眯起双瞳,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这只和迦璃具有着相似气质的精灵。
他是昭宿师,再加上兰昪这一边的势力,想必早已知道出现在珞莼身边的她们的情况了,而且,定已经深入地了解过了。
但是,对她的上门拜访,他依旧毫不避讳地相见,言辞间更是如对待客人一般有礼……
萘,还真是,难以捉摸呢……
“其实,从上次见面,我就隐隐的有一种感觉……我很想知道,弦鸢小姐到底是,透过我,在看谁呢?”
脸上依旧温柔似水的微笑,仿佛他只是随意打了声招呼一般,却引得弦鸢心中一惊。
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他便知道她有时会透过他那双同样温柔得令人沉溺的眸中,看‘迦璃’?
呵,不愧是拥有昭宿师资质的人呢。
“很多时候,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才好。”
弦鸢轻执着酒盏浅饮一口,垂眸无声地敛去那抹复杂悲伤的情绪,她语气略微僵硬地说道。
纤瑟并不是太了解她的过往,因此除了轻微的好奇之意,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默默地吃着糕点。
但浅曳,却是不同。
他知道弦鸢的过往,并且亲身融入过。所以,萘一说,他便知道他说的是谁。
那个,他曾经最嫉妒、最憎恨,却也是‘最亲近’的--妖界第一琴师迦璃。
想到那个纤雅出尘的身影,一股恨意就抑制不住的蔓延上他妖绝的眸底。但更快地,他同样垂下了眸,不曾露出丝毫的异样。
与周遭热闹的环境相比,这一角,气氛实在是诡异。
不甚在意地抿唇一笑,萘的凤眸内竟如流水般流出了几丝淡淡的惋惜之意,轻轻地摇着头:“如若不是我们站的方向不同,我们的关系,可能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其实,我很希望能与你成为挚友。”
他的瞳,真挚歉然、清明自若,完全看不出丝毫玩把戏的阴暗。那从声音中流露出的哀婉之意,更是令人难以忍心去猜测提防。
那一刻,眼前的这只精灵,竟让她的核灵发出了共鸣。
两百年前,当她还是那只每日以珍贵药材维持着生命的病弱花妖时,虽有父王的百般宠爱,但也因此不再敢有人来轻易地接近她,而来接近她的多多少少,总会顺带着有些什么目的。
就在她以为也许只能像一个凡人一般面对着他人表面上的尊敬、内心里的轻蔑的虚伪面容在弦汐宫永远地孤寂下去时,那个手抱着凤梧琴的温雅琴师带给了她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