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竹园,清竹观。
刘星宇找遍了药园以及花园,都没有找到墨圣的身影。因此,想要跟爷爷分享经历的刘星宇,有些郁郁寡欢。无奈之下,他只有回到自己竹屋内。
无所事事的刘星宇,吃过东西之后,便将意识沉入识海深处,进入记忆之门,去整理那繁冗驳杂的记忆气泡。
刘星宇根据这些记忆的内容,将它们兼容合并,分区陈列。
整理后的记忆空间,井然有序,不再是杂乱无章。
刘星宇满意的看着比例严重失调的两大区域,有些赧颜。
那见闻区,几乎囊括了整个记忆海。虽然它又划分了几个小区域,但比起犹如芥子的感悟区,却依然是庞然大物。
刘星宇喃喃自语:
“看来,有必要坚强自己对一切事物的感悟。只有自己的感悟,才会是自己所得,终生受益。”
刘星宇退出识海,走出竹屋。
此时,业已金乌西坠。然而,墨圣依然未归。
无奈之下,刘星宇只好搬了把竹椅,坐在竹屋前,一边等墨圣回来,一边在想些心事。而那小兽,依然赖在刘星宇怀里呼呼大睡。像它这般,无忧无虑,吃了边睡,醒了再吃,吃完还睡,刘星宇倒有些羡慕。
“星宇?星宇!”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入刘星宇耳中,打断了他的思路,将他从云端,拉回了现实。
“爷爷?爷爷!你去哪啦?为何如此模样?”
刘星宇望着来人,顿时认出墨圣,不过,却也被墨圣的样子,吓了一跳。
墨圣原本那副精神奕奕,衣光鲜亮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此时的墨圣,发髻歪斜,华发蓬松,满脸皱纹堆垒,一双眼睛,浑浊而无神。看上去,就像进入弥留之际的老人,回光返照,最后一次感知这个世界。
“星宇,来,跟我说说,你的经历。”
声音十分微弱,犹如蚊吟。
于是,刘星宇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从云海听涛,舍身崖炼心,到寒冰温泉,锻体窟炼体,再到原始密林,遭遇魔魂,喜得小兽。
说道魔魂时,墨圣不仅十分震惊,而且紧张无比,等到最后,却又恍然大悟,如释重负。
“原来如此,看来,你此行收获不小。而且,你诉说的信息,还可以解决一段公案。”
刘星宇不明所以,只好问道:
“什么公案?”
“哎,说来话长。
你道我为何这般模样?全都是为了这段公案。
最近,这虞山两侧,累累发生血案。不是这边的人,就是那边的...”
墨圣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刘星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坦诚相告。
“还有那边的灵妖,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死伤。有的,直接支离破碎,有的,变成了干尸,还有一些,人间蒸发,凭空消失。
矛盾,就此产生,一触即发。人类与灵妖族,本就互相不对付,而这次的事件,更成为了导火索,大有大起刀兵之势。
而我们虞山,即夹在两者之间,又是案发现场,因此,有义务劝止争端,化解矛盾。而且,还要担负起追查真相的义务。
而你的经历,无疑为这次事件提供最为有力的证据,将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魔魂。如此,即可化干戈为玉帛,避免战乱,祸及苍生。而且,还可以缓和人类与灵妖族,那如同坚冰,甚至有些敌对的关系。
因为,无论人族或灵妖族,即将面临一个可怕的共同敌人,魔魂。
或许,因此你会进入那些高层的视线,虽然这并非我的意愿,但大势所趋,不得不为。”
刘星宇初闻妖族,大为震惊。许久之后,他才彻底消化了这信息,平复内心的波澜。
还未等他说话,墨圣又开始接着说:
“这件事,并不需要你来做什么,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已经年过十二,已经到了可以报考天都星修院的年龄,那么,你明天便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
首先,你要去天东东郡商埠城,刘府。
那里,便是你的家。
你的爷爷,是当今富国公刘傲天,你的父亲,是天下首富,星耀商盟的盟主,刘振海。你的母亲,王云苓,也是名门之后。
已经十二年啦,他们并未见过你,我也从未跟你提起过他们。
而如今,时机已然成熟,你是时候该下山,回家见亲人了。”
说完,墨圣起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刘星宇。
刘星宇的内心,前所未有的纠结。就在今夜,他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答案。
虽然,他饱读诗书,安然淡定。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同样,他也在一直在寻找答案。
我究竟是谁?我来自何处?
这个问题,一直纠缠这刘星宇,整整六年。
就在今夜,这个无比普通的夜晚,他被告知,他有一个家,有着爷爷和父母。因此,他的心,却难以在保持以往的宁静与淡然。
六年里,他从不解与愤恨,渐渐地变为理解与期待,到最后,就只剩下深深地思念。
在对家与亲人的渴望中,刘星宇沉沉睡去。或许,在梦中,会相见。
次日,刘星宇早早醒来,因为,今天,他即将离开,这生活了十几年的竹园。
他要再次循着走过的足迹,再看一遍。
青竹,依旧苍翠。紫竹,依然紫韵。花园,万花团簇。药园,生机盎然。
刘星宇走完,便回到竹屋,跟墨圣告别。
墨圣业已起床,正坐在屋中,等待着刘星宇。
“星宇啊,你来啦,坐吧。
经过一夜的时间,你必然已经平复。那么,你就认真记下,我下面的每一句话。
我们这一门的修行,讲求的便是内省自身,外章天道。以神合其道,悟其法,御其术。以神合道,则大道恒通。以神悟法,则万法归一。以神御术,则妙用无穷。
只有强大了神魂,一切法术,便可信手拈来。
此乃修行总纲,切记,切记。”
墨圣稍稍停顿,显然再给刘星宇时间,让他记忆领悟。
“外面的世界,云诡波谲,变化莫测。因此,你要保持内心不变,方能以不变应万变,见景生情,随机应变。
这里有一架琴,乃是大圣遗音,本是你家之物,被我带上山来。如今,将他传与你,也算物归原主。
还有,这封信,要教与你父,这是对你日后的安排,他读过便知如何行事。
你收拾一下,下山去吧。”
刘星宇已然泪流满面,对着墨圣,三拜九叩,以感谢养育授业之恩。
然后,起身退了出来。
“等一下,你说过,你曾得到了一只小兽,拿出来给我看看。”
听见喊声,刘星宇重新退回屋里,并取出在怀中的熟睡的小兽,双手呈于墨圣。
墨圣接过小兽,起初并未在意,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兽额头间的亮银色纹理时,一时怔住。
过了许久,墨圣才悠然回神。
“这只小兽,很不一般,它身体里,有一股纯正而浩瀚的力量,尤其这纹理,好像是上古时期,某种存在的族文。
这样吧,不管这是不是那族文,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先将其封印,彻底掩藏,以免他人觊觎,为你招来灾祸。”
说完,墨圣开始掐决施法,一个巨大的封字,出现在墨圣指间,并迅速弹出,落在小兽的亮银色纹理上。
瞬间,那亮银色纹理,消失不见,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黄色绒毛。
墨圣变得更加苍老,虚弱。他勉强站起来,将刘星宇送出竹屋。望着刘星宇的背影,墨圣无比心酸,以致热泪盈眶。
“哎!星宇啊。你的路究竟要走向何方,为师显然无缘得见。为师已经垂垂老矣,即将回归大地的怀抱,再也不能指引你前行,一切,只能靠你摸索前进。”
忽然,刘星宇去而复返。
“爷爷,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你?”
也已离开的刘星宇,蓦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疑问。于是,马上折回,向墨圣请教。
“爷爷,你见过记忆之海的摸样吗?”
墨圣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如何能将这天地之间的黑夜,变得像记忆之海一样绚丽多彩?”
墨圣闻言,一时怔住,陷入了沉思。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不过,我想方法是有的,不过,我建议你去天都,皇家星学院。在那里,有一座石碑,上面铭刻着星神引,或许,他会告诉你答案。”
“天都,皇家星学院,星神引。”
刘星宇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却得到了一个方向,一个希望。因此,他牢牢记住了这几个名字。对着墨圣深施一礼,刘星宇再次转身,看了一眼悬在天空中的太阳,喃喃自语:
“那漆黑的夜空,为何没有像太阳一般的存在?”
说完,向着山下走去。
不经意的一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刺穿了墨圣的心防。好似一道闪电,照亮了墨圣的识海。
“我这个徒弟,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左右世界的发展,引领世人的脚步。
或许,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乃至这个世界,都在以错误的方式,存在着。我们所掌握的知识,局限了我们的脚步,以致我们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最原始、最根本的探索和认知。
如果有机会,我必然会将一切推到,重新来过。然而,我的时间,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