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图书馆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市书画协会。”脑子里还一直是那画里的景色,好像相识了很多年的感觉。
到了书画协会的办公楼,才发现更加没有头绪,自己要找谁都弄不清楚。没办法,硬着头皮去一楼右手边第一间办公室。门牌上倒是写着“接待室”,门并没有关,我敲了门。里面一个坐在桌前的工作人员抬头看我“你找谁?有什么事?”“那个你好,我想问下方芳老师还在协会里任职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问。“方老师现在只是名誉会长,早都不来协会上班了。只是偶尔有大事的话才会过来。你找方老师有什么事情吗?”我意料之中的答案“有点私事,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联系方式或者她家的住址?”“那个我们没有。”没办法我只好道过谢之后又离开。
索性不要太复杂了,我也不问其他办公室,在楼里一间一间只找会长办公室。终于在三楼的走廊尽头看见一间办公室的门牌上是写着“会长室”。我走上去轻轻敲门,敲到第三下里面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进来!”我便推开门往里面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对门的沙发上低着头看摆在茶几上的一幅碑帖。我径直走过去,静静站在他对面等他搭理我。
过了大概半分钟,老人抬起头来,用右手摘掉眼镜放在茶几上,微笑着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你好,来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招呼我坐下。
“您好,我叫江程,想跟您打听一点方老师的事,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我坦诚相告。
“哦,方老师啊,你说什么事情。”老人很和蔼。
“是这样的,我在图书馆看书画展,里面展出了方老师的《春江花月夜》,觉得可能方老师那幅画是为了一个人画的,请恕我失礼随便揣度。”
“哦,你是为这件事来的.那你说说你是从哪个角度看出来的?”老人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
“具体说不上来,为人而作的画,多半是纪念和相思,内容是表现出来,但是名字不是很和谐。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也是用《春江花月夜》这首诗怀念他人的,所以我一看就能理解。”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问我从哪看出来时的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他是了解其中故事和原委的。
听我这样说,老人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相反眼神之中透出一股威严。这也证实了他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东西。
他不说话盯着我看了半天,那一会沉默中我感觉一股凉气从后背滑过。“小伙子,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不是本地人吧?”他语气微微有些颤抖。“能看出那幅画是相思画的人也有很多,能知道那个画名是故意为之的也有很多,倒是你说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我刚好过来这边旅游,遇见画展就来看看了。不瞒您说,我是从沿海城市来的。”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王叔的事情,却发现他深深皱起了眉头,似乎担心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您看能不能让我跟方老师见上一面,或者跟我说下联系方式也可以。”我还是决定自己去拜访一下她。
我听我这么说老人一下紧张起来,瞪着我“你去见她有什么事情?”声音很大。
“您不要多想,我不会过分打扰的,我有一个邻居他有一幅字是《春江花月夜》的楷书。很普通只是平时练习的字,但是他看的很重。”老人的反应说明了方老师一定是哪个戴眼镜的女孩,我却一定兴奋的感觉都没有,相反一种心平气和。
“唉.”隔了很久他才叹口气,老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很无奈的样子“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姓王?”他低着头,也不再看我。
这下换到我紧张了,果然听他亲口说出来,我还是没办法不心跳加速,不过只是一小会我又平静下来。
“嗯,是的!”我说的很坚定。
又是很久的沉默,老人自己拿出烟来点着。我则安静坐在那里,等着他。一支烟抽完,他站起来去桌子上拿起手机。没一会电话打通了“师姐,你下午在家里吗?”“好,我下午有点事情去你家里找你。”“那个,老钱在家吗?”“这样啊,出去钓鱼了今天?”“没事没事。”“嗯,好好。”“先就这样了。”
老人挂了电话,又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小伙子,我也不跟你藏着了。她是我师姐,现在年纪也大了,最近几年身体也不太好,这个事也算是她的一个心病。下午我带你过去,但是说话什么你要注意点,要照顾她的情绪,不要太刺激她!”老人恢复了之前的威严。
“好!我会注意的!”我回答的很认真。
老人长舒一口气。
“唉,这个事情估计现在也就我知道,原先我和师姐都认为这些旧账不会有人再翻出来了。当年师姐和我都跟在我父亲面前学国画,关系很要好,我父亲一直把她当做自己女儿。她在国画上面很有天赋,家里又是书香门第很是富裕,每天就是读书作画。到二十岁左右,她跟我父亲说感觉自己到了瓶颈,看不见自己的进步,我父亲就说要是能出去多见见世面,多游历游历山川大河是有好处的。师姐就说服了家里去了沿海。这一去就去了差不多四年,中间前两年还回来几次,后来就不再回来了。她家里知道她是在外面跟人谈了感情,但是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跟他们家的一个世交结了亲,就是现在的老钱他们家。倒也是门当户对,她跟老钱也是从小就在一起,如同青梅竹马。如此这步田地了,她父亲伤透了脑筋,去找过几次,最后甚至以死相逼,我师姐才回来的。回来之后,她跑来我父亲身边大哭了好几场。开始那几年,一直郁郁寡欢,国画也丢了,我父亲觉得实在可惜,没事就喊她来家里玩,顺便开导开导她,有时候带她去看画展,这才又开始提笔。后来,同老钱结过婚有了孩子,慢慢将往事搁下了。十年前她画那幅画的时候我在边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完成之后,她本来是要烧掉的,我硬是阻止下来,毕竟是一幅相当成功的作品。后来也是我劝她拿去展览的,这才成了一幅很有争议的画。”
我安静地听老人说,他也好像花了很大的精力。
“其实,最开始我也抱着一点希望。要是能让别人看出那里的故事,或者那个老王能看见也是很好的,但是也害怕。真要是他们再相见了,估计孩子后辈们不能理解。后来就很少拿出来示人了,这次也是个偶然的机会。”
“多问一句,那个钱老知道方老师她们的事情么?”
“知道一点,但是不知道她父亲以死相逼的事。也不知道我师姐在外面有过家庭的事情,这个事也就我父亲跟我知道。所以下午去家里的说话要注意点。”
我的心突然就颤抖不已。我一时也不清楚自己把他们的旧事,这样重新翻出来到底对还是不对。也许我仅仅是为王叔感到不甘心,或者是看他们年纪越来越大想着能为他们去了心病还是不留遗憾,我自己也不明白了。但是路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
“好了,小伙子我叫人带你先去吃午饭。然后下午三点多你来我办公室,我们再一起过去。”说完他打了电话。
不一会进来一个年轻人,是之前“接待室”的那个人。这次见到我,倒是很客气。然后带我去吃了午饭,问我要不要休息睡午觉。我说不用,我自己随便转转就可以了。我问他有没有阅览室这类房间。他就带我去了一间“名家作品集室”的大图书室。我道过谢,他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