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收拾了行李,下楼找老板结账。
“老板,这几天打扰了。”
“也没什么打扰,听陆萍说你的事情弄好了。不多玩几天,这就要走?”
老板按着计算器“饭钱就不要了,只收几天的住宿费吧。”
“那怎么好意思,一定要收的。”我并不是说客套的话。
“不要了不要了,本来也没吃上两顿饭,现在跟你也算是个熟人。出门在外都讲究缘分。”
我没和他纠缠下去,只是把我的《十日谈》递给他,总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对陆萍表示感谢。虽然之前她说过自己是看不进去书的。
“这个是我同陆萍借来看的书,你回头帮我还给她,还要帮我好好谢谢她的关照!”我怕他多想,没敢说是送的。书中第一页我一笔一划写了感激的话:万分感动,你善待了生活中的一个陌生人!
然后坐上最早一班去县城的班车。车子关上门发动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来,陆萍帮我负的医药费还没有还!算了,她并不是会计较的人吧,但愿也不要把我想象成一个爱占便宜的人就好。
第一件事情,差不多已经心满意足了。再要回到这个地方估计又要三十年以后,如果那个时候身体条件还容许的情况下。对于陆萍和林语,只有一句江湖里的后会有期。如同以前那许许多多擦肩而过的人,不是刻意要不辞而别,只是还没能同她们达到可以轻松扭头说走就走的熟悉程度。与其给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如悄悄消失来得痛快。很多感情发展的剧情都是相当一致,茫茫人海中与人相识,经历风雨之后相互交心,后来由于梦想还是别的原因,又将离开。在离别的清晨,哽噎说着:一定要打电话过来,有时间的话也一定要回来!就结果来看,多半都是不了了之,最后对于你而言他的存在,也仅仅是电话本里的一个联系人。就算隔了几年的岁月,你又回到那个地方,会失望发现,你无法用以前那种心态面对本来应该习惯现在却很陌生的人。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那里,眼神里都有着不适应。心里都在感叹:人总是会变的!脱口而出的往往都是“走,喝酒去!”除此没有别的话可说。我是很厌恶这种场景的,因而,许多感情在两个人分开的那一刻,对我而言就彻底结束了。如果以后再见,那就重新开始。
在县城买了去西部城市的卧铺火车票。没有什么目的性,只是因为去西边而且不用等很长时间。
上了车,找到床铺的位置,花了很好长时间来确认床号。我床铺一边三个床位都睡满了人。最上面睡着两个女孩子,后来知道还是一对双胞胎。中间本来是我的床位上睡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下面床上躺着一个怀里还有个吃奶的婴儿的妈妈。她正同对面床铺上坐着的另外一个拉着儿子不让他乱跑的妈妈说着话。看长相她们是姐妹。慢慢我才弄明白,两位是姐妹的妈妈带着6个小孩,其中有两个是她们的侄子和侄女。那两个双胞胎是坐在对面床铺的妈妈的女儿,她两还有一个弟弟。另外一个妈妈则是带着一个只能抱在怀里的儿子。
我说了半天,说服了双胞胎妈妈,我的床位可以让孩子睡午觉的,我的路程很短。安置好了行李,就坐在过道里,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
刚开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还很安静,过道里仅仅空间小了点,别的也都能忍受。6个小孩子里有5个都在睡觉,本来就是午觉时间。不过当上面那四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陆陆续续醒了之后,一切就乱了套:找不到鞋子,吵着让妈妈给扎头发,又要去厕所,又要吃零食,还拿出玩具笛子来吹,不时地乘务人员和乘客也走来走去,简直是到了清早的菜市场。本来就狭窄的过道,顿时被挤得满满的。
深呼吸几次之后,我还是放弃了,去洗手间洗脸。然后去了车厢连接处。倚着门,想着过去几天在三山镇的事情。发现那些事已经开始有点不真实了,故事更像是我乘坐的火车刚好经过了这个县城,在停车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那些人那些事。等我闭上眼,把自己又放回那片竹林里,有人来车厢连接处抽烟来,这让我想起来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坐过普通火车了。
我又回去过道里的临时座位。刚坐下,双胞胎中的一个听了她妈妈的话要把零食分给我,我笑着拒绝了。戴上耳机,任凭他们在我面前闹,不时地踩上我的脚,玩具球也会扔在我身上。每每这个时候,我就只能对她们笑笑表示没关系。他们也只管开心地玩,其实我是很不擅长跟小孩子在一起的。
四个小时,我到站了,快速逃离了这禁锢人的噩梦。
出了火车站,突然有一种刚毕业找工作时的茫然:我确实是想帮王叔到西边来找找什么东西的,如果能遇见照片里的那个戴眼镜的“姑娘”就更好了,问题在于,我压根没有任何线索。所有掌握的东西加在一起就是那张年轻时候的黑白照片。
先找到地方安顿下来,往后的事情,回头再去想。去了家连锁酒店,前台服务员很热情地给办好了入住手续。拿了房卡去等电梯。一个穿正装的张扬出现在我面前:呵!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这样我们在电梯内外,相对站着,直到门又自动关上。随着里面一声大骂,电梯门又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