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吗？”卫兵雷克躺在床上点燃了一根烟。他休息一下后便要离开，而且在离开前必须洗一个澡。那是因为这张床有很多人睡过。睡在一旁的采妮坐了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烟灰缸放在柜子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采妮就没有了穿衣服的习惯。她把头发向后一甩，悠悠地说：“你会问候一只条狗吗？”
“你又不是狗。”雷克说着把烟灰在烟灰缸上弹了一下。采妮苦笑了一下说：“狗大概比我过得好吧。上次我看到冲田小姐在遛狗，那狗真快活。”
“我喜欢你。别把自己跟狗比。”
“他们都这么说。一开始的我还以为是真的，想让他救我出去。现在想想，真够蠢。他们有的每天都来。他们的夫人大概不认为我们是人，所以也不会吃醋吧。你的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吗？”采妮说着帮雷克梳理了一下头发。雷克突然抓住了采妮的手，反过来把她压在床上，使劲亲吻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呢？客人从来就不会吻这里的女孩，怕她们不干净。这个雷克怎么会这样了呢？说起来，采妮还是第一次跟异性接吻。原来感觉被跟姐妹们闹着玩的要强烈许多。
缠绵良久，雷克才放开了采妮。他看着采妮的眼睛说：“我去帮你杀掉惠那个混蛋。”采妮大吃一惊，惊叫道：“什么！？”
也许采妮会认为跟雷克一起是甜蜜的回忆。可是，那一切都成了回忆。雷克从回忆中醒了过来，他按着手枪慢慢地走在了长廊上。长廊的尽头上突然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叫声如刀刺进了雷克的心脏，让他不禁停住的脚步。
“雷克！你怎么在这里？”说话的人说着从后拍了一下雷克的背。雷克回过神来看了看说话的人。原来那是华人哨兵吕遣。雷克笑了一下对吕遣说：“我听说出了大事儿。来看看。”
“打得皮开肉绽的，有什么好看呢。”
“那是凶手吗？”
“大概不是吧。现场还有个女孩，已经自杀了。”吕遣说着叹了口气，又说：“哎，我在工厂区见过她，是个甜甜的女孩。知道她被选中后也去找过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
“凭什么说她是自杀的呢？”
“嗯，据现在被拷问的那个黄裙子说。女孩杀了惠先生后，知道自己一定也会死，而且会死的很痛苦。所以，她就畏罪自杀了。我们有句话，叫色字头上一把刀。惠先生那家伙也到了该死的时间了。你说，他要是不帮库里干那些事。没准还有几十年快活时光呢。”吕遣喋喋不休地说，雷克完全没有听进去。过了一会儿，雷克问他：“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惨了！我这是要去接替孔上校的。”吕遣说着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雷克对事件大概有了了解。事情就如他的计划一样，采妮并没有把他供出来。她死了，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供出来了。至于那个黄裙子，大概是被人以为她是采妮的同谋，所以才会被拷问的。得知那女孩是露西亚身边黄裙子的姐姐，如果雷克有机会接手拷问，也只能下重手给她一个痛快而已。
卫队虽然只有二十来人，但是他们的任务大多都由那些机器人承担了。雷克这天没事，便回到了人所居住的区域。
人所居住的区域在城堡的顶层。露西亚的房间自然也在那边。顶层有一条商业街。商业街的天花板总是投影了室外的天空，白天是蔚蓝的，晚上则是星光闪烁的。街上没有售货员，仅有维持秩序的机器人。人们来来往往，还都是那一千来口人之一。实际上，这里也没有需要维持秩序的情况。
雷克来到了商业街，只见街上有一些机器人正在为商铺和假树上挂上了缤纷的灯笼。
“原来快要到中秋节了。”雷克说着坐在了一张长椅上。路上那些挽着手闲逛的情侣经过这张椅子时都会向雷克打招呼。谁让这里的人都是熟人呢？
突然，雷克感到脚边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的脚。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吉普拉斯博士的宠物猫。猫在这里，博士也不会在很远的地方。果然，博士笑着捉起了那只猫，把她藏在了怀中。
虽然，博士姓吉普拉斯，但是却是个黄种人。至于他为什么会得到这个姓氏，大概也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头发已经花白，面容还很和蔼。他笑着坐在了雷克身边，问他说：“怎么了。我看你很忧伤。”
“忧伤？”雷克诧异地反问道。他自问没有透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这老家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只见博士笑着说：“虽然你的样子一直都是那么沉重。但是今天却显得有点淡淡的悲伤。”雷克堆起的笑容说：“你是理学博士吧？怎么说起话来像个文学先生？”
博士哈哈一笑，说：“我并不愿意上方舟，只是被他们抓来的。可是我的脸大概也没有你的沉重。那是为什么呢？在这堡垒上能称为‘人’的人大概就是世界的主人了。谁都是一脸兴奋，而你却显得忧心忡忡。难道你就不怕因为跟别人不同，而被怀疑吗？或许说，你本来就跟这里的人不同呢？”
“怎么会呢……”雷克这时的如坐针毡。他怕被眼前的这个人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他想了想便说：“惠先生死了。太可惜了。”
“嗯，的确有点可惜。他可是个称职的皮条客。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太容易被读懂，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特别是在你图谋着些什么的时候。”博士说完微微一笑，抱着猫就走了。雷克看着博士的背影，真想把他从天台推进大海。谁料博士突然回头对着雷克说：“对了。卫星就要发射了，你要是没有任务的话也该去观礼吧？”
“啊？原来已经组装好了。观礼什么的估计也是强制性的吧。”
“对啊。即便说人，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博士说着耸了耸肩就真走了。
这时，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从雷克的身边跑了过去。他们是几年前才出生的，估计还没有到过底层。雷克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吐了口气便要回去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黑发的黄裙子。她向雷克行了礼，便低声说：“公主在喝咖啡。”说完就低头站在一边。雷克知道这是裙子的规矩，必须让人先走，而且低级的裙子可是要跪下来让行的。雷克没有管她，径直走到了商业街里唯一的咖啡馆。
咖啡馆里人不多，雷克一眼就看到露西亚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子上。谁都知道，咖啡馆里也一定有监控。于是，雷克便悠悠地走到露西亚的背后，坐在了另外一个座位上了。
露西亚没有回头，背对着雷克就说：“那个女孩没死吗？我听说他们还在拷问她。”雷克点开了投射菜单，一边胡乱拨动这菜单上的选项一边说：“死了。拷问的是惠的黄裙子。”
“她是丽安娜……我那个黄裙子的姐姐。我相信那个裙子是清白的。不然，早就供出来了。”露西亚说着喝了一口咖啡。她好像根本就没有知道事件是雷克策划的一样。她沉吟了一下又说：“看来我还是去找一下库里，好让他放掉那个孩子。”
“他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如果他不想让那些裙子造反的话，只有两种方法。一是让裙子们安心，而是把裙子都抹杀掉。”
“其实，库里等裙子造了反才把她们杀掉也是一样的。反正那些裙子根本没有什么力量。既然没有力量，有怎么会想着造反呢？”雷克说着手指一点，选了一杯咖啡。谁料露西亚笑着说：“主人在打狗的时候也会怕被狗反咬的。再说我们以我们现在的生产力，还没有完全抛弃裙子的能力。”
“嗯……”
“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曾经有一个红裙子一夜都没有回到蜂巢上休息。”雷克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杀死惠的女孩说的。可是具体的时间……”
露西亚刚想在追问，送餐机器人就缓慢地走到了雷克的桌前，放下了一杯咖啡。等机器人走后，露西亚才问：“不回蜂巢休息是很严重的。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她和那个红裙子不和吗？”
“她没有说那个红裙子是谁。但是我从她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她们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
“好朋友？这个孩子心眼也太坏了。我们要尽快找到那个女孩。”
“好的，我这就去。”
“不。你最近活动太多了，而且你深入到非人当中也很引人怀疑。我会想办法的。”露西亚说着就站了起来，悠悠地走出来了咖啡馆。虽然，惠先生的死打乱了露西亚的节奏。但是，她获得了一个关于父亲的死的消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露西亚的两名黄裙子，丽安娜和月筑已经在咖啡馆门口等着露西亚。露西亚二话不说走在前面，她一边走一边问两人说：“你们以前都在蜂巢上住过吧？”
“是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回答道。露西亚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问她们道：“那如果有人一夜都没有回去，会有什么后果？”
丽安娜听了倒没什么，而月筑则倒吸了一口气。这一切露西亚都看在了眼里，她追问道：“有什么后果？”丽安娜看月筑不敢回答，便说道：“会被砍掉手脚，丢进海里。不过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嗯？真是这样吗？”露西亚这话也不知道说疑问还是反问，反正她是看到了月筑那芒刺在背的样子。她笑着说：“如果你们遇到这种事情，记得要向执行者要求，等你们的伤口愈合了才丢到海中。没准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嗯……我听说以前有一些没有手脚的人还能游泳呢。”
丽安娜听到露西亚这话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只能陪着笑。只有月筑很认真地说：“知道了。”
三人从一条手扶电梯上下了楼，拐了两个弯便回到了露西亚的房间。露西亚一进房间就凑近两个女孩，使劲地嗅了她们几下。两人都习惯了她那********的样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只听见露西亚干咳了一声说：“丽安娜，你的身体有点味道了。快去洗澡吧。”
“嗯？”丽安娜虽然有点怀疑，也不敢有任何疑问，更加不敢去嗅自己的身体，只是乖乖地就去了浴室。月筑看丽安娜走了，便有点不自在，她连忙问露西亚说：“殿下，玄关这里地方小，请您回到房间去吧。请问你是喝红茶还是花茶呢？”谁料露西亚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绕到月筑身后，一把抓住了月筑的秀发，说：“多么漂亮的黑头发，我好久以前就想有一把。”她说着又把鼻子凑到月筑的脖子旁又嗅了一下，说：“红茶和花茶都没有你香。我能把你泡成茶吗？”
月筑被露西亚吓了一跳，这不是要把她烹了吗？她眼睛快速地转到了两下，便笑着说：“殿下，泡人茶的话要用四十度上下的水来泡才好。”
“哦？”露西亚听月筑这么回答，不禁哈哈大笑。她笑了一会儿，脸色便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她说：“你知道惠先生死了吗？”
“知道。殿下收到通知的时候我也在场。”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露西亚问道。
“小人未有所闻。”
“他是被一个叫采妮的黑裙子……女孩，杀了。就在他最喜欢的那些房间里。”
“什，什么？那采妮她怎么了！？”
露西亚看月筑脸色慌张，便问道：“怎么了？看来你跟那个采妮是很要好的朋友啊。”月筑移开了目光，不敢看露西亚。她说：“呃，也，也不是。只是我们以前是黑裙子的时候在同一个班里。有，有点交往。”
“嗯……”露西亚用手摸着下巴说：“她死了，自杀的。”
“啊？”月筑突然觉得鼻子一阵酸涩，眼泪就涌上了眼眶。可是，她要是流出眼泪，也不知道露西亚会怎么看她。于是，她使劲咬了一下自己口腔上的肉，忍住了泪水。但是，只要不是个糊涂虫，都能看出月筑的脸色不对劲。
露西亚拍了拍月筑的肩膀说：“别担心，这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会怀疑你的。不过，采妮死前有告诉过别人，蜂巢上曾经出现过有人彻夜不归的情况。”
“是，是吗？”
“嗯，我倒是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你能帮我去调查一下吗？”
露西亚这个要求的确吓着了月筑，她惊异地问：“我？”
当然，露西亚这个并不是一个请求，月筑无可选择地必须接受一个任务。月筑的确曾经有一个晚上等到才不多天亮才回到蜂巢。可是这件事情她只告诉过采妮一人，没想到如此简单就这样就被人出卖了。就在这时，露西亚看到在黄裙子床的床头那个屏幕亮了起来。原来，她的门口站了一个人。
露西亚兴奋地说：“嘿，这个监视器跟我以前的家是一样的！”月筑现在才知道，原来露西亚从来都不知道这里装的是感应监视器。她请示了露西亚后便去开了门。
来人正是小盖，他看了看月筑，便对露西亚行了跪礼。露西亚高兴地对小盖说：“盖，我给月筑分配了个任务。你就跟她一起去吧。嗯，你们就说要代替我去视察一下住宿环境。”她说完又在小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才让小盖和月筑离开。
月筑和小盖走在了走廊上。虽然，小盖这个巨汉总是面无表情的，但是月筑对于这个救命恩人还是非常感激。所以，她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谁料，小盖也有在看她。两人的目光一接触，月筑害怕得躲开了自己的目光。
路途不短，两人一声不吭的一直走。他们毕竟还算是同一个等级的，不说话似乎有些尴尬。终于，月筑鼓起了勇气对小盖说：“你跟他们不同。呃，我是说其他的机器人。”
“嗯，是不一样。”小盖冷冷地说。
“盖，这个名字是制造你的人取的吗？”
“不，是我母亲取的。”
“母亲！？”月筑诧异地问。小盖依旧面无表情地说：“我曾经是一个人。应该说是‘非人’。”
“啊……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盖。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可惜死了。”
“谁都会死，不可惜。”
月筑听小盖这个说，心中便不禁生气了怒火。须知她心目中的小盖是无可替代的。然而，月筑并没有敢发难，只能握紧拳头不吭声了。
蜂巢白天是没有人的。于是，两人便径直来到红裙子和蓝裙子平时干脏活的地方——下水道。
月筑让小盖在下水道入口等着，自己便独自进入进入了下水道。她装模作样地跟一些红裙子聊了一下天后便径直走到下水道的出海口。出海口是由坚硬的钢筋封住的，而且钢筋上还带了电，出口外面还有自动的机枪对准了出海口。所以，根本就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
月筑自以为逃离了监视，却不知道小盖已经跟在了她的身后。她鬼鬼祟祟地用手有节奏地敲着下水道壁上的一块钢板。过了一会儿，钢板打开了一条缝隙。月筑连忙拉起裙子从内裤里掏出一块包着食物的小包裹，从缝隙塞了进去。她对着缝隙说：“傻伯伯，你千万要躲好，别让人发现了。”
“你好久不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