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的众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名乡野小子竟然主动约战堂堂剑仙?
这实在也太不自量力了,简直就是在找死嘛!
李剑仙沉着脸道:“小友,你可知晓刀剑无眼,与老夫切磋,可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他身侧的那柄悬空飞剑不住的抖动,剑鸣清越,铿锵有力。
“看到没,这可是飞剑!你这种乡巴佬肯定没有见过吧?也让你开开眼界!”
斗鸡眼在他师父李剑仙身侧叫嚣,若是气势能够伤人,恐怕他早已举世无敌了。
少年微微一笑,挥手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前辈,请。”
他泰然自若,神情没有半点的慌乱,众酒客不由狐疑,这乡下少年难道就真的不怕死吗?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李剑仙‘飞仙一剑’的厉害!疾!”
李剑仙提了口气,口吐敕令,操纵飞剑直取少年眉心!
“且慢,既然你向我师父问剑,身上如何没有半把剑?我师父用飞剑对付你,实在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斗鸡眼挥手阻止,也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咳嗽一声,继续道:“向前辈问剑必须要有柄好剑,这是规矩,你懂不懂?这样吧,你先去弄把好剑,约定日子另行切磋,也让你多活两天,你可千万别逃了啊!”
斗鸡眼色厉内荏,这落在众酒客眼里,他们总算为少年松了口气,以为他侥幸逃过一劫。
孰料少年轻笑道:“剑么,自然是有的,剑来。”
只见他右手捏动剑诀,轻轻一指,原本在李剑仙身前颤抖不已的飞剑竟然拐了个弯儿,转到他的面前。
众人瞠目结舌,这究竟闹的哪出?堂堂剑仙的飞剑怎么落在了少年的手里?
仙风道骨的李剑仙脸色瞬间煞白,他缩在宽松袖子里的手拼命捣鼓,斗鸡眼拼命的对他使眼色,可他除了焦头烂额以外,再无别的反应,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师父,就算他慧根再好,你也不能把剑赠给他啊!”
斗鸡眼脑子转不过弯来,这种事情还是头一遭遇到。
“前辈手里藏藏掖掖的是什么东西?何不让大家开开眼界?”
少年手指一转,飞剑立即直取李剑仙的道袍,将他袖口斩开,李剑仙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有一物哐当落在地上。
“这声音怎么这么年轻?不像是老神仙能够发出来的啊,难道剑仙前辈返老还童了?”
“不对,大伙快看他的胡子,是贴上去的,他不是什么老头,而是一个年轻人假扮的!”
“快看地上,从他袖子里掉出来的是墨家的‘来去石’,他是用这块石头操纵的飞剑,不是什么剑仙,大家都被他骗了!”
客栈内的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揭开这“李剑仙”的真面目,群情激奋。
“什么骗子?你们不许胡言乱语,不然我让我师父用飞剑杀光你们!”
斗鸡眼竭力掩饰,但事情已经败露,人们的声浪瞬间就把他压了下去,甚至有人抓起馒头砸了过来!
“小鸡,咱们露馅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真名李祥的“李剑仙”惊慌失措,拉扯着绰号小鸡,真名“赵吉”的斗鸡眼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祥与赵吉差不多年纪,细皮嫩肉,倒是白净得很,也不知道如何跟这赵吉搅和在一起。
“都怪你不懂得随机应变,刚才及时撤了,哪来这么多的事?”
赵吉狠狠瞪了李祥一眼,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又显得心有不甘。
“不是你跟我说要少说话,装得深沉一点,这样才有高人风范吗?现在的情形可不大妙啊!”
李祥急切的催促,坐在酒桌上的酒客们愤怒的站起了身,他们冲了过来叫嚣着要狠狠教训这两个骗子!
“这还用你说吗?三十六计走为上,快走!”
赵吉拽着李祥两人撒腿就跑,冲出客栈门槛,脑袋上沾着许多菜叶,端的是狼狈得很。
“不能让他们给逃了,大伙一起追,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
“对待这种骗子决不能手软,一定要把他们给抽筋扒皮方能泄恨!”
“抓住他们一定要把他们第三条腿瞧断,让他们做不成男人!”
义愤填膺的酒客们一窝蜂的冲了出去,掀起了声势浩大的追赶骗子之战,一时间偌大的客栈人去楼空!
“哎,你们还没付钱,还没付钱呐。”
店小二回过神来,追在后头催促,这伙酒客只顾着追人,倒是忘了结账。
“小六子,不用追了,只要狠狠教训那两个骗子一顿,我也解气,这些酒菜就算我请了。”
掌柜的摆摆手示意小六子回去收拾残局,不用去追。
未几掌柜还念念有词道:“我老朱平生最看不起你们这种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要不是我上了年纪,腿脚不便追不上去,非狠狠打死你们两个孙子不可,大伙千万别跟我老朱客气,狠狠的打!”
他一边抡起拳头比划,一边整理账目,远远瞥向客栈内仅剩的三人,尤其是那少年,暗自竖起大拇指。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所有人都往外跑?我听说李剑仙与他的高足到这里来用饭,他们人呢?”
一名清丽的少女带着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壮汉走到客栈门口,好奇询问。
这些壮汉穿着清一色的天青色短打衣衫,年纪均在二三十左右,他们体魄浑实,守候在客栈外边。
“菁儿小姐,您到小店来是要找那个什么李剑仙和他徒弟的?”
朱掌柜放下笔走过来迎接这名贵客,这名清丽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林家堡堡主林战坤的独女林菁儿。
也正是前夜里在荒野遇袭,被无名“剑仙”救下的那个。
“对呀,剑仙人呢?我还正想找他讨教飞剑术呢。”
林菁儿眨着眼睛在客栈内搜索一通,却只看到少年姜尘与周德兴、周雪雁这对爷孙合计三人。
“菁儿小姐,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朱掌柜低声向林菁儿讲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揭穿所谓的李剑仙不过是江湖骗子的真面目。
在他与林菁儿讲述的这段时间里,目盲老人周德兴在雪雁的搀扶下走到姜尘面前。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小老儿实在感激不尽!”
周德兴深深的作了个揖,与之前面对赵吉的那种客套式不同,这次周德兴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姜尘。
“老丈多礼了,小子哪里承受得起。”
姜尘连忙将周德兴扶住,雪雁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将头埋了下去。
“若非少侠施以援手,小老儿与孙女雪雁哪里能够保全?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少侠!”
周德兴言谈恳切,空洞无神的眼眶里,淌下浑浊老泪。
姜尘连忙将周德兴扶着在一旁坐下,寒暄几句,大致上也知晓了这爷孙两人的情况。
原来这爷孙两人不是宁州人,而是幽州人氏,他们在幽州薄有产业,原本也算是丰衣足食,但在五年前,因为乡里恶霸觊觎周家田产,与官府勾结,罗织罪名构陷周家。
好端端的一个殷实之家硬生生的被套上“勾结匪寇”的罪名,满门上下几十口人悉数抄斩,仅有周德兴趁着夜色带着孙女雪雁逃脱。
他们无法在幽州立足,便打算到楚州去投奔亲戚,却不想天有不测风云,时局动荡,盗贼四起,周家亲戚遭遇横祸,惨被盗匪洗劫,全家都丧命在盗匪刀下!
没了投奔的去所,周德兴只能凭借早年做过教坊乐师的手艺,兼又雪雁十指玲珑,靠着支破旧的琵琶讨口饭吃,几年下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周德兴说着说着不由得潸然泪下,姜尘静默不言。
“大恩难以为报,小老儿与孙女雪雁必将早晚为少侠祈福,盼少侠平平安安,在这即将点燃的乱世狼烟里一展抱负。已经耽搁了少侠不少时间,小老儿就此告辞,雪雁,为恩公道别。”
周雪雁羞赧的低下头,攥着衣角,姜尘在身上摸索一通,摸出几块碎银子,交予周雪雁。
后者摇了摇头如何也不肯受,姜尘瞪了她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让周德兴知晓。
他是知道以周德兴的固执,无论如何都不会收下的。
周雪雁略显犹豫,姜尘笑着指了指琵琶,示意这是她应得的酬劳。
羞赧的少女拗不过他,终于还是收下。
“愿恩公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她道了个万福,与先前亦有所不同,这是只给姜尘一个人道的。
在这一刻,姜尘才发现原来她不只是清秀可以形容,她是那么的美。
就仿佛雪山上飞过的一只孤高鸿雁。
恰好端着盘子的小六子看到瞬间呆了。
“保重!”
姜尘郑重的拱了拱手,他的目光澄澈,神情坚毅。
“少侠保重!”
周德兴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他在雪雁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客栈。
少女回头望了三次。
一次比一次望得更久。
命途多舛,相思情切,不知何处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