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九年,他也从没对她说过如此重的话,即使是他对她冷嘲热讽,不屑一顾,她对他拳打脚踢,把他爸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他都是淡淡的不会说什么。蓝镶苦笑:看来他是真的对长乐公主情根深种了呢······
师父从窗外悄无声息地飘进来:“看来我错了,不应该让你来找他的。”
阳光暖暖的,透过窗棂照进来。蓝镶出神地望着地上窗上精致纹样的影子,想起一些事。
那年她十三岁,被他安置在东宫府内,重华殿附近的锦丰阁里。她觉着甚是无聊,又一心想学武,跟太子说过好多回了,荣懿就是偏偏找些礼仪,乐器,书法,绘画等等诸如此类的师父来。她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甚是无趣,文绉绉的玩意了。以前她使小性子,父皇宠着她惯着她,于是她长这么大也是文盲一个。无才就罢了,连德也没多少。
美好的从前和残酷的现在一对比,她就感觉悲伤和愤怒。
凭什么要我学这些?而且还是被杀父仇人的儿子逼的!虽然·····太子殿下对自己还是蛮好的,虽然嘴巴毒了些,但父皇薨后,还会有谁无偿把她好吃好喝当菩萨一样供着?其实有时候这么一想吧,仇恨就少了些许,生出“要不就原谅他吧”的念头。但他的父亲却是不可原谅的啊···万一等到以后她杀了他父亲替自己父亲报仇,那荣懿岂不是也要杀她来泄愤?既然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还不如不要原谅好了。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并无何不妥。
荣懿当时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她会想得如此多。若他知道,或许也不会一直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那么久。若他知道,两个人的心意或许能早日揭开。若他知道,他们今日的局面也不会如此剑拔弩张。
若他知道这一切,又何苦等到后来彻底失去她才知道追悔莫及,破镜难圆。
于是蓝镶不听话地把师傅一个不落地全赶跑,搞得整个东宫鸡犬不宁的。她一个人坐在太子专门请人为她栽培的花园里拔草玩。为啥不拔花呢?因为花太漂亮了,舍不得拔啊。
果真没过一会,太子殿下果然过来了,穿着一身玄衣,上面还绣着微微闪光的竹纹,像月光女君在他身上洒下的磷粉。
“怎么又不听话?”他站在她身后,一股异香和青草味一起笼住了她。他无奈的语气像是在嫌弃她。荣懿看着她扎的丸子头歪歪扭扭的,只好解开缎带重新为她梳一遍。
“我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一听他无可奈何但夹着丝宠溺的语气,蓝镶的气消了一半。“你给我请个武学师父吧!我保证学了以后不揍你,不揍你爹,不随便揍人·····”
以为荣懿会答应,蓝镶就没有阻止他摆弄自己的头发。虽然母后曾经说过,女孩子的头发是不可以任意让男子触碰的。待荣懿梳好头发后,才淡淡地挑起眉说:“可是皇后需要学会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蓝镶摸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她暗暗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荣懿不会的呢?
“我以后又不做皇后,自然不需要学会这些东西。”
“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成为皇后?”
蓝镶的脸突然烧起来,有些庆幸他此刻站在后面看不见自己的面。自己以后还会嫁人吧?从此就为那个人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那会嫁给谁呢?在天之灵的父皇,会不会希望她得到幸福?
荣懿见她出神,只得拉起她离开,打断她的思绪。谁知道这小妮子脑瓜里整日在想些什么?万一以后想着做别人的皇后可如何是好?
蓝镶纷飞的思绪果然被他这一拉中断了。正纳闷他带她去哪里,他却是带她来到了东宫的藏书阁留墨阁中,她看着荣懿从书海中抽了一本书,让她坐在椅子上,随意翻开一页,指着上头一个字。
“这字是什么?”
“·······”
见她不言,定是不会了。荣懿只好翻开下一页“这个呢?”
“有点印象。好像·····”蓝镶咬咬手指,“不认识。”
“这个呢、”“·······”
连续几次后,蓝镶有些心虚地说:“这些字我都不认识,或许是因为你把书拿反了。”
说罢把书转一遍,再打量打量,嗯····更不认识了。蓝镶只好道:“唔,这本书太深奥了,你换一本我保证答得出来。”
因父皇只得她一女,十分宠惯,所以·····她既不会画画吟诗书法琴曲棋艺,连大字也不识几个。
纵是淡漠沉静如太子,也忍不住扶额:“起来。”
他生气了?不会吧。蓝镶站起,有些不安。
荣懿坐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坚毅的鼻梁挺拔,淡薄的唇一张一合,眉横斜入鬓,平时清冽的目光此刻变得柔和,甚至多了份笑意,更显风华绝世,丰神如玉。蓝镶竟看呆了,好一会才道:“坐你腿上?”
“不然?”荣懿觉着好笑,唇勾起,那双丹凤眼慵懒地上挑。蓝镶好像明白了民间传说“天下第一公子当太子荣懿为魁”这句话。“你还想再要一张椅子?未免太麻烦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