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最好。
可惜坊间宫中渐渐传出,她早已不贞。更有甚者,说她在劫婚当日就被几个男人给玷污了。
他不知道那三日发生了什么,但通过秘卫调查,是长乐的手笔。
他待长乐更是冷若冰霜。他努力控制流言的四处散布,但事态已经非他能阻挡的了,甚至连皇帝都来旁敲侧击地询问他想让他废蓝镶。他如实告知没有。他只能阻止蓝镶不听到这些会伤害到她的流言。
只是百密总有一疏。他看到她躲在假山后肩膀微微颤抖,便悄悄走过去,竟听到那两个不要命的侍女在长舌她的是非。
他捂住她的耳朵。却发现他的蓝镶早已泪流满脸。
最后那两个侍女,被车裂而死。
她提到了皇帝,他冷漠地道:“与我何干。”
他本来就不是他的儿子。
“我的命,本就是你给的。你要,给你便是。”
是她,是她给予了他,不让他软弱逃避的勇气。如果没有蓝镶的保护,他也不会有今日。
他叹气离去。蓝镶终究长大了,会想事了。
可是蓝镶竟一反常态,上前狠狠地抱着他。她虽然已经年方二八,身子对于他来说还是小小的,但已经成熟,凹凸有致的身子紧紧贴着他。他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蓝镶没有琦念,只是害怕。可是还是忍不住回头将她摁在墙上,亲吻。
这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已经想到接下来他会被蓝镶甩巴掌了。
可是蓝镶并没有,唇色鲜艳欲滴好似水蜜桃。这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眸色幽暗至极。他想试试她的极限。
可她推开他,说:“够了。”
后来,又发生许多事。
蓝镶这段时间隔一个月便要出去一次,只是每次秘卫都会跟丢。他心有疑惑,却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他几经调查,终于找到她去的是一个名“蜉蝣教”之地。表面看起来是商贾之流,可容懿觉得没那么简单,况且蓝镶也从未跟他提起。他再仔细调查,竟发现那个教里,竟然有那个瞎眼师父,而且级别貌似还很高,他依稀觉得,这个瞎眼师父,跟他,跟夜国或许有关系。他再欲深究下去,传来了东胡叛乱的消息。
东胡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他配皇帝以及朝臣探讨。
中秋转眼到。
蓝镶做月饼。她做的月饼,其实难以下咽。但是他还是当宝贝一样吃下去。
但是这并不是她做的,他立刻丢开。
真的好难吃。
累了几日,他真的想休息,可蓝镶又跑回来问他是不是要走。他答是。
蓝镶眼里闪过失望的情绪。
他以为她想他。可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蓝镶是在庆幸罢。
第二****让她过来一起用膳。他在想要不要带蓝镶去,转念一想,战场太危险,还是让她待在宫里就好了。
蓝镶有些魂不守舍,吃完便走,他不放心她,便跟着她来到荷香亭。
听到了那些话。
越听心越揪紧。原来她从未放下过仇恨,她还是恨他。
长乐是自己落的水,他知道。
可是几乎又是一瞬间,他便做出了判断。长乐和她的孩子,即使救得过来,蓝镶也一定会有牢狱之灾,而蓝镶,似乎与蜉蝣教关系密切。他如今要远征东胡,只怕是护不得她周全。而且她如此恨他······
或许是时候,放手了。
让她飞罢。
他对她说不必相见。可知他的手也是颤抖的。
皇帝说休了她便从轻发落,若不休就死路一条。皇帝一向对他国遗孤不留情面赶尽杀绝,他不是不知道。
他答应休她。
毕竟没有他,她还有蜉蝣教那边的人保护。
出征。夜深人静之时,午夜梦回之时,他都会想到蓝镶。想那些他们曾经美好的往事。
他觉得,这些他视为珍宝的回忆,蓝镶必定是弃之如敝履,不屑一顾的罢。
没有了他,她一定过得很开心。
没有了她,他觉世界了无生机。
从始至终,不过他一人单相思。
一连一月没有宫中的消息,他有些疑惑,直到收到了那些信件,才恍然大悟。
其实那封简短的信件后还有一封夹在信封中不易察觉的信。他返回营帐中自己挑灯夜读。
写信的人是蜉蝣也就是瞎眼师父,他坦白了一切。
蜉蝣告诉他,他是南宫夜,同时还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兄长,只不过夜国皇帝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是私生子,母亲是低贱的**,他是夜国皇帝与**一夜风流的产物,他恨夜国皇帝,恨忠国皇帝,更恨他。
都是皇子,凭什么他是太子,而他只能当个如蜉蝣一般的人。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蓝镶是与他合作,才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使忠国灭亡。
蓝镶帮助他,蓝镶肯定是喜欢他罢。如今复仇成功,肯定更是高兴。
但是他始终不能忘怀,夜国的人,夜国的事,夜国的一切。
他也要复国。
于是他这样做了。取得连连大捷。
可是每次大捷过后,他都会想蓝镶此时,肯定十分伤心,或许会窝在蜉蝣的怀里哭泣:“为何国土又被容懿侵占了一分。”
他闭上眼睛尽力不让自己想这些。蓝镶怎么样,如今已经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了。
他们和离了。
再相见,已是陌路人。
只是兵临城下时,蓝镶被押着上来,他是万分没有想到的。在他心里构建的蜉蝣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画面根本不存在,都只是他臆想的。蓝镶甚至瘦了许多,面如菜色,嘴唇苍白,显然过得不好。
他真傻,在蜉蝣这种心理变态的人手下,蓝镶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他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蓝镶的样子。但说话时嘴唇都是颤抖的,只得让手下传话。
当蜉蝣的刀架在蓝镶的脖子上时,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从遇见她的那刻起,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她能活下来。
他准备退兵。
岂会为了红颜抛江山。
岂会为了江山抛蓝镶。
蜉蝣满意地押她下去。可惊变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蓝镶杀了蜉蝣。蜉蝣刺了蓝镶一剑。
他心神俱裂。
蓝镶奄奄一息地,眼里满是神情地道,她爱····
他明了。
她爱他。
他想道,他也爱她。
可他不能,他要她活着,他要她在人世有羁绊。
大梦三生。
容懿醒了。
窗外春暖花开,莺燕齐鸣,一枝桃花伸进窗内,绽开娇嫩红蕊。红墙绿瓦,亭台楼阁,江山如画。
他问一群看着他醒来喜极而泣的侍女:“蓝镶呢?”
侍女只是跪着,不敢做声。
容懿皱了皱眉,眼底湿润:“蓝镶呢?!”
侍女瑟瑟发抖,依然不敢做声。
“蓝镶在何处?”他粗暴地抓起一个侍女,吼道。
“在,在,在东宫,已经·····”侍女喜极而泣的泪水转眼变成惊恐的泪水。
“我睡了多久?”
“半半半月左右,我们都以为您,醒不不来了····”
容懿放开她,快速往东宫跑去。
随意牵了匹马快速出宫。到达东宫门外,恍若隔世。
他抓起门口的侍卫问蓝镶在哪。侍卫被仅着中衣的他吓到,说话都结巴:“已经,已经,在,在里面·····”
容懿似乎不敢相信,转头问另外一个侍卫
“也是,已经,在在里面····”
容懿无力地垂下手。踏进东宫。
三月天,东宫绿草如茵,生机勃勃。万里晴空,可是他的蓝镶呢?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不愿意看到蓝镶的尸首。他想先去蓝镶的寝宫怀念她,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还是当年的摆设,瓶子和床铺以及柜台都未积灰,好似她还在这里住一样。
快一年了,他一边流泪一边笑。是谁如此通晓他的心意,知道他会来,特意清洁一趟,一定好好奖赏。
书桌上,放着一张纸。纸被墨砚压着,似乎是刚刚有人压住一样。
他看过去,是他让长乐转交给蓝镶的休书。
往底部扫去,上面签着他的名字。
他的泪滴落纸面,当初他是多狠心,会在这上面签字?
而蓝镶并没有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想,她是来不及签名了罢。
这样也好,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
容懿抽出另一张宣纸,拿起狼毫,沾墨欲写字。奇异的时,刚刚好像真的有人来过,连墨水都倒好,笔也备好在那里,一切都好像等着他一般。只是容懿太过悲伤,没有注意。
他专心致志地誊写着那几个字。
他想对蓝镶说的话。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写好后,他微笑,将那一纸休书撕得粉碎,扬手丢弃。再讲誊写好的字放在刚刚压休书的地方。
这样蓝镶的魂魄回来后,或许能够看到他想对她说的话。
“哎!”一声女子焦急地惊呼,“你在干甚?”
容懿浑身一震险些摔倒,他猛地回头。
跟他一样仅着中衣的蓝镶一手拿笔,一手提着正往下掉墨汁的宣纸。她的面上都是黑乎乎的墨汁,光着脚丫,目瞪口呆地看着容懿。
一眼千年。
容懿泪流满面,走过去,不可置信地打量蓝镶,接着紧紧地拥抱她,像是要确认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哎呦,好痛·····”
容懿赶紧放开她:“哪里痛,哪里痛?”
“你压到我伤口了。”
“你不是已经,已经·····”容懿不可置信,泪珠还在一颗颗往下掉。
“傻瓜啊你,侍卫话都没说完,他说我已经,已经跑出去买宣纸了,你有没有听完啊,嗯?”蓝镶抬起头看着愣愣的容懿。
“没有····”容懿愣愣,喜极而泣,继续轻轻地抱着蓝镶,“你还活着,太好了。”
蓝镶把笔和宣纸丢掉,推开容懿。容懿被这样一推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又被蓝镶扶住。
他不解地看着蓝镶。
蓝镶揽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
容懿身体又一震,接着回吻。
吻得累了,两人都流泪。蓝镶踮起脚尖为容懿吻去泪水,接着凑到他的耳边,坚定而缓慢地道:
“南宫夜,我爱你。”
“蓝镶,我也爱你。”
夜国永和元年三月十五日,时为忠国太子容懿,实为夜国太子南宫夜在京城登基。
百姓惊叹于他这一生的传奇色彩。小时为夜国太子,被忠国皇帝所灭国后隐忍多年,最终假借爱妃之手灭忠国,重新复国。而他的太子妃妃蓝镶一生也如同他一般,小时湘国被灭,然后被太子收养。两人青梅竹马,约定一起灭忠,成亲,可因为误会两人和离。湘国的最后政权却被奸人所夺,幸亏容懿及时赶到,得以团圆美满。而素被百姓称道的长乐公主,却被宫人爆出当时怀上的孩子并不是容懿的孩子,而是在她与容懿成亲之后一时酒醉与侍卫的一夜风流。丑闻一出,天下皆惊。西国皇帝尴尬万分,将长乐公主接回西国宫中,禁足一年。
在那场史书记载的“红颜之战”中,参加过战役的人都永远不会忘怀,那个女子宁可牺牲自己也要让夺权之人死去,铺平夫君归国之路。当真奇女子也,可敬耶,可叹耶。
夜国永和元年四月十五日,湘国扇东公主,即扇东王蓝镶,下嫁南宫夜。
婚礼场面盛大美满。满城紫樱灵灼灼盛放,紫色花瓣飘香十里,如醇酒般浓郁鲜美,春风过境,南烟袅袅,山水一色,碧波万顷,子规鸣叫,娇莺恰啼,好一副春光美景。
后来的史学家推测,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洞房花烛夜。
烛火旖旎,西窗明月照。红色锦绣仿佛铺满江山万里,皆为她的来到。
容懿的眼里仿佛满载一城春色,嘴角扬起笑容,定定得望着盛妆只为他一人的蓝镶。
蓝镶一改之前撒泼样,像个小女人似的脸红欲滴。
容懿更是有心逗逗她,凑近她耳边轻轻地吹气:“跟你夫君说那三个字。”
“不要。”蓝镶羞愤地低下头。之前她是疯了才会边哭边答应他每天跟他说“我爱你”的要求。
“你答应过的。”容懿假装拉下脸来。
“好啦,我爱你。”蓝镶别扭地道。自从那次从鬼门关走一趟后,蓝镶变得特别乖,特别听他的话。
或许是因为差点失去,所以才倍加珍惜罢。
容懿眼里春色更漾:“接下来你知道要发生什么吗?”
蓝镶干脆转过身去不理他。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能不知道吗!还来问她!
容懿不逗她了,再抖下去他明天得跪搓衣板。他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亲吻她的耳垂。蓝镶嘤咛一声,被揽得更紧。
纱帐渐渐垂下,室内一片旖旎风光。
窗外,玉盘高挂。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