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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前尘

容懿的心从未如此揪紧过。

他的蓝镶,他不怕天高地厚的蓝镶,幼时给予他勇气的蓝镶,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不敢骑马,只能用轻功送她到最近的医馆,让早已守候的大夫诊治。

蓝镶的意识已经模糊,体温也逐渐散失,肚子上插着一把剑,血染红了裙子,触目惊心。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活下来。”

在大夫火急火燎地将门关上时,里面传来蓝镶气若游丝的一声“容懿”。

容懿身形猛地一颤差点摔倒,接着又冲了回去。

蓝镶微眯着眼,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容懿偏头用眼神示意大夫快医治。

“·····容懿,是你吗?”

“是我,是我,是我。”容懿流着眼泪,眼圈都红了。“不要说话,大夫在救你。”

“有三件事,我想说很久了····”蓝镶讲几个字就喘喘气,“不说,没机会了·····”

容懿一直摇头不让她说话,身为一国太子,或是皇帝的他,第一次哭得如此崩溃。

“孩子不是,我害死的····”

“我知道你,是南宫夜了,多年,对不起····”

“容懿。我一直,爱······”

容懿伸出手止住她接下来的那个字,极尽温柔地道:“我都知道了。不要说。这话不应该现在说。你要活下来,每天说给我听。”

接着他转身离去。直到走出医馆,他终于强撑不住,倒下了。

半年来心力憔悴以及相思之苦,这仗前几夜未眠,心爱之人即将与自己天人永隔,令容懿承受不住,晕厥过去。侍卫赶紧宣大夫检查容懿。

昏迷的过程中,容懿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大梦三生。

依稀记得小时候,他是被众人捧在手掌心的夜国太子,南宫夜。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他一直隐藏着的秘密,就是他是南宫夜。

幼时,父皇十分宠爱他,只因他有十几个姐姐,仅得他一独子。几乎从刚刚生下来,他就被立为太子。只可惜,他的生母地位卑贱,于是在暗地里,他经常被几个姐姐以血统不纯为名欺负,向他扔石子,放蛇吓他,甚至虐待他。那时不懂反抗,逐渐养成了软弱怕事的性格。谁能想到,文采斐然,有着神童美誉,今后可是天下第一公子的他,童年竟是如此不堪。

只因她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初见,一身红衣的她从姐姐的手中解救了他。她说,男子汉要顶天立地,怎能畏缩不前。

她保护他。因她是别国公主,姐姐们不敢造次。

也许便是从那时起,他对她,渐渐有了不同的感情。

直到夜国灭亡那日,他才醒悟。

凌晨,夜深人静之时,皇宫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走水啦!”“救命啊!”的声音。

他披上衣服匆匆跑出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可是刚跑出来,浓烟呛了他满脸,接着便晕倒过去。

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处在夜国皇宫的后山琉璃山顶。

身旁是被捆绑着的姐姐,还有来夜国避暑的蓝镶。他惊,接着去解绳,却被一个男人挡住。

“你是谁?”他怒目而视。

“小小年纪,临危不乱,确实有大家之风。”男人赞许。面容是年轻的忠国皇帝,“我是忠国皇帝。”

“你为何出现于此?为何绑住我姐姐?”

男人笑而不语,手指向夜国皇宫的位置。那里,火光冲天,似要照亮整个夜晚。

“火,你放的?”

“是。”

“我父皇呢?”

“死了。”

“你杀的?”

“是。”

他相信他说的话。他欲抽刀砍死眼前之人。只可惜,他身上的一切利器都被搜去了。只得无力地瘫坐于地面,最终抽泣。

这是他这辈子,最可怕的噩梦。每当午夜梦回,都会惊出一声冷汗。

他记得最清楚,那面目可憎的男人对他说的那句话。

“南宫夜,告诉你。朕多年不育,膝下无子。你是朕看中的这么多个别国皇子中,最得朕欢心的一个。所以朕今天跟你做个交易。你消除记忆,做朕的儿子,朕保你姊姊们一世无忧,尽享荣华富贵。若你不愿,那今日便随你姊姊,葬身于此。”

“蓝镶呢?”

“若你愿意,自是消除记忆,送回湘国。若你不愿,便死。”

南宫夜残忍地笑了笑。良久他道:“我愿。”

从此,世界上,南宫夜随着夜国的那场冲天大火死去了。

随即重生的,是忠国太子,容懿。

可是忠国皇帝一直不知道的是,那种消除他人记忆的巫术,在他身上,奇迹的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记得一切,只是他不说。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答应了皇帝,便能保住父皇最后的血脉,谁知,转眼间,他就知道了皇帝在那日,将她的姊姊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只有蓝镶,被消除了记忆遣送回国。

他几乎红了眼,无数次想去杀了那个龙椅上的人。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没有任何足以杀了他的力量。但是皇帝不知道的是,他每日在他水里下药。这药是********,他一直等待着他毒发身亡的那一日,只是没有想到,毒药发作时期如此慢,最后他倒是落得被闷死的下场。

后来,他得知皇帝即将与湘国开战,准备吞并湘国。他几乎不经思索便道,让他跟随皇帝出征。

他想见蓝镶。他也害怕蓝镶被皇帝伤害。

湘国皇帝从城楼上坠落。皇帝下令将湘厉帝的子嗣一个不留。

他阻止道:“我听闻扇东公主十分美貌,想一睹尊容。”

皇帝幽幽望了他许久,终于准了。天知道,他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

一身红衣的她被带了上来。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他了,满眼都是仇恨。

不要紧,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她恨他,没关系。

她教会了他拥有信心。他如今已有信心,能让她的恨意化解。

他对她说:“想为你死去的父皇报仇,便学些真本事罢。”

蓝镶泪光盈盈,跌坐在地。他多想拂去她的眼泪,可他不能。

之后发生许多事。

只要有她在,他的世界便是彩色的。外界说她跋扈嚣张。不要紧,他能宠。

那天教她念书之前,他去了趟皇宫。皇帝告诉他,他要与西国嫡公主长乐联姻。他不愿,于是被皇帝下令打了五十大板。皇帝对他如此狠,他受住了。他的妻子,只能是蓝镶一人。最终皇帝退步,长乐为他的侧妃。他没有说话,强忍着疼痛回东宫。回到东宫,痛得几乎站立也做不到。偏偏下人来报,蓝镶大发脾气,他只好去看她。安抚好她,教她念书。她小小的身子坐在他身上,刚刚好坐在最痛之处。他强忍着,内心的甜蜜却快要溢出来。她第一次与他靠的这么近。

结果便是,伤上加痛,三月才好。

直到她离开东宫去拜师学艺,一句话也未留给他。他是知道她要走的,也没有挽留,只是派秘卫暗中保护她。

知道她拜了一个瞎眼师父,那师父还挺帅的时候,他心里起了醋味。悄悄去看他们,却意外地发现,那师父,眉宇间竟有些似他。他特意去派人去调查那师父的底细,却一无所获。只得加强了秘卫对她的保护。

长乐下嫁。他十万分不愿意也只得留在心底。

内心隐隐希望,蓝镶会出现在繁华开尽的尽头,霸道道:

“容懿太子是我的!你不许跟她结婚!”

可是并没有。他在马上自嘲地笑笑,蓝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她此时应该跟他师父一起罢。突然感觉有一道与众不同视线落在他身上,他警觉回头,身旁却都是百姓洋溢着喜悦的笑脸。他又笑笑,许是想得太多了。

洞房。他挑开长乐的盖头,幻想那是蓝镶。可惜并不是,而是一个具有江南水乡韵致的绝佳女子,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他冷淡地道:“洞房前,让我们喝酒罢。”

女子红着脸应承。他倒了一杯杯酒,直接递给长乐。接着痛快豪饮。长乐愣愣地望着他。

“喝啊。”

长乐许是不好意思说出不是应该喝合卺酒吗,却是嗫嚅了半日,自己喝自己的。

她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便醉晕在一旁。

他有些无力。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自然知晓。可是这事,他只认定蓝镶一人。

一夜无眠,他割破手指,让血流在被单上。长乐醒来,羞红了脸。

可是后来,却传来长乐有喜的消息。

自己明明没有碰她。为何她还会·····

不过有喜的人不是蓝镶,任何人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长乐有喜后,蓝镶来找他。他喜不自禁。她出落得越发标志,倾国倾城。可是她来找他,却是想杀他。心凉了半截。长乐在旁边瑟瑟发抖,最终被蓝镶吓晕了过去。

一瞬间,他考虑到,长乐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即使不是他的,名义上也是他的。如果今日出了什么事,蓝镶肯定要遭遇灭顶之灾。他冷静地训斥蓝镶接着离去。

他从未对她说过如此重的话,想必接下来几****肯定会安分地待在东宫里哪也不去什么也不说,他正好可以封锁消息。

后来又发生许多事。

他同蓝镶,似乎越离越远。

他意识到,必须同她成亲。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同意了,不费吹灰之力。

他内心窃喜,是不是,她内心,也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

他沉浸在喜悦中,却忽视了那显而易见的危机。

劫婚。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寻找,终于找到她。

还好他来的及时,还好,还好她还在这里,还好,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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