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并一瞬间眼睛睁大,“寒冰洞?你把她葬在寒冰洞??”说完,关紧门窗,走到他面前,“你知道的吧,寒冰洞是通向外面的?她还活着是吗?她想逃开颜家是吗?”
一只手拽着文离的衣领,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
文离看向他,嘴角一撇,一抹惨笑展现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你愿意如此相信着……,也好!”
颜并放开他,后退了一步靠墙,紧闭双眼,双拳紧握,很久才说道,“如果她还活着,那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毒虫发作,加上寒冰床,让你误以为她微弱得察觉不出的气息是死亡,其实她还活着,而你竟然埋了她,你让她怎么出来?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她想逃开颜家,安葬的便不是她本人,而是她颜青的身份,于是她故意进洞……”紧握的双拳抖着,“以她的身体状况,怎么通过那个冰墙?又怎么走过那些意想不到危险?更何况……更何况上次我们并没有找到出口就原路返回……如果是这种情况,这些你都知道吗?她都跟你说了吗?”
文离摇摇头,眼睛瞪得老大,“你疯了,你竟然以为她还活着,我与姑娘同生共死,我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洞里活着吗?我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吗?你真是疯了,竟然以为她还活着,我倒真想像你这么想。”
颜并失掉了以往的冷静,是他想错了吗?“我要开馆见尸,我要见到她本人,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相信。”
文离怒道,“放肆,你竟敢如此大不敬,”高喝一声,“来人。”
这时有几个人推开门等候吩咐,“把颜并关起来,没我的吩咐,不得放开他。”
几个人带走了颜并,颜并浑浑噩噩,也没反抗。
文离黯然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原来这个人世间,除了我,还有人对姑娘念念不忘呢……,这当真是一件美事,那晚你让我发毒誓,不把消息透漏给任何颜家人,是为了防颜并吗?你只说你有办法出去,我猜想着寒冰洞有通往外界的出口,可是我不曾想,里面比想象中的危险,这些……,姑娘你都不曾说过,而这些,颜并竟然知道……,姑娘,我不是你唯一的家人吗?除了我,我还相信别人,是吗?
文离的一滴泪顺着那张苍白的脸流下,在他知道姑娘的毒虫解不开的时候,在她知道姑娘想一个人前行的时候,在她知道姑娘想离开颜家离开他的时候,在他跟姑娘几次死里逃生的时候,他都没有流过泪,就算真如颜并所说,以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找到出口,他也坚信他的姑娘从来不会放弃,他只有担心,没有难过。可,在他得知,颜并竟然知道姑娘那么多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好难过好难过,原来,家人不止他一个。
文离一夜没睡,直到天明。
他站起身倒杯茶想看姑娘的身子如何,站起来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姑娘已经在寒冰洞里生死未卜,他该恢复正常了不是吗?他的姑娘已经走了不是吗?她说出去了会联系他不是吗?如果……,如果她还活着,却因走不出洞而死,那岂不是他亲自毁了她?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不,他相信,他的姑娘一定会走出去的,他的姑娘,永远都那么让人刮目相看,他不相信她会就那么离开。
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走出房门,随口问道,“颜并呢,怎么样了?”
“不吃东西,不喝水,不说话。”
文离点点头,走到颜并的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属下关上了门。
“上一次在禁闭室里见你,还是姑娘救你一命,没想到这一次竟天人两隔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不见到她本人,我是不会相信她已经死了。”
“还真是固执,你怎么想跟我没关系,想见她我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人已死,活人不该去打扰,另外你也该清醒清醒,颜家的情报,已经乱成一团。”
“我不想去管这些事情了,你移交给旁人吧!”
文离沉默了一阵,“既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我在颜家一天,就一定要开馆见人,除非把我逐出颜家。”
文离哼了一声,“真没想到做家主以来第一道令竟然是对你,好,如你所愿。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颜并瞪大眼睛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就现在吧!”
说着对文离行礼,便要离去。
“站住。”文离出声喊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家主!”
文离从腰间拿出一支羌笛,“这个是姑娘的遗物,看你如此在意姑娘,就送给你吧!”
颜并摸索着,笑了,“那就谢了。”说完走出颜家,头也不回。
再说颜青,在冰床上一直躺着,想动,但浑身僵冷,动不了。
毒虫是安眠了,看来又逃过一劫。再缓了缓心神,勉强动了动,一咬牙,拼命坐了起来,如果在这里继续躺下去,就算是命保住了,也被冻死了。瞧见身上盖着一件衣物,拿在手里眯着眼睛看了看,原来是文离的衣服,是他为她盖的吧,想到这,她嘴角慢慢咧开,尽管苍白的脸没一丝血色,但满是笑意。
勉勉强强下了床,蹲在地上,哆哆嗦嗦打开包裹,原来又多了一些干粮,一些银票,还有一包盐巴,一件厚实的白色披风。颜青把文离的衣服放在包裹里,把披风披在身上。
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冰洞。
颜青没有内力,不会轻功,为了能搬开冰墙,她特意准备了盐巴,她把盐巴撒在了冰上,又用匕首撬着冰块,终于随着冰块的融化,颜青撬开了冰墙,此时她已经僵冷。
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那些鲜艳的红色,她再也不想穿了,就让这身衣服随着她这个名字,一起葬在这里好了。
她穿上那件准备好的白衣,又把文离的衣服穿在了外面,系上包裹,披上披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冰洞,向里面走去。
因为走过一次,凭着记忆,也能摸索着出去。但因为身体的关系,走得极慢。
洞中并没有结冰,感觉极冷,是她身体的原因吗?她左手扶着墙,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走了两步,再也坚持不住,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头晕晕的,真想一下子睡过去,再也不挣扎。
可是她知道,一旦她睡过去,那么她就要冻死在这里了,她一定一定不能死在这里。那把花俏的匕首被她绑在小腿上,把匕首抽出来,用那锋利的刀尖扎在手指尖上,十指连心,顿时一股刺痛刺激了她。
果然,只有疼痛才能让人清醒。
天黑了吗?文离怎么样了?这些她都不敢细想,就让她自私一回,哪怕只能维持不久的生命,也想过一过属于她的日子,见一见不一样的世面。
如果她的爹娘知道她是这样想的,会不会生气?
还有在那个世界的大哥呢,傻傻的大哥还会被欺负吗?哦不对,大哥已经跟爹娘团聚了,爹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是吗?那么她呢?她也可以去那个世界,祈求爹娘的保护吗?
记得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将军府里,只会跟在大哥的后面跑,大哥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有一次偷偷跟大哥跑出府,在小胡同遇到一只恶狗,吓得她都不敢动,大哥转身把她紧紧护在怀里,幸得好心的路人相救,把恶狗赶跑,大哥一直拍着我的后背,只会说两个字,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后来大哥被爹狠狠地揍了一顿,打完以后,他依然跑来安慰她,怕她害怕,“大哥,那个时候我虽然小,但我都知道呢!”
“你一直护着我,但我却没有护着你好好活着,就连为你报仇,都要了我半条命,大哥,如果我去了你的世界,你还会保护我吗?”
头又开始晕晕的,如果可以放任自己睡着,会不会就轻松些?
想到这里,颜青笑了,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用刀尖又刺了一下手指尖,顿时疼痛感传来,刀收在脚踝上,扶着墙壁又站了起来。
她答应过谁绝不放弃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是文离吗?就算有一口气在,也绝不放弃呢,她能做到吧?
是谁说退无可退之时找他来着?至少会保她一命,是谁?
颜青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苦苦地想着,是公子无诡吗?轮廓渐渐清晰,是他呢!就算如此,她敢吗,把命交给他?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可能护她周全,他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如此看来如果牺牲她可以达成他的目的,他会的。
想到这里,颜青皱着眉头,心头就会变得很难受,到底该信任谁?
颜并吗?那个自愿欠她命的男人?为了这个计划,她支开了他,如果他得知消息回来了,会什么样子?会冷漠的笑吗?还是会懊恼还欠我一命而焦心?颜青笑了。想得多些,走起来会变得轻松些。
在此同时,远在城中的公子无诡也刚刚得知消息,当颜轮把消息通知给无诡的时候,无诡惊讶得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颜家家主颜青死了,死于毒虫发作。”颜轮又重复了一遍。
“颜青死了?”无诡双拳紧握,眼睛微眯,“消息准确吗?”
“消息准确,现任家主文离亲自把她葬了,并且在坟前一直站到深夜,而且据闻颜并急冲冲回到颜家,与文离发生争执,但据闻文离并没有反抗,看似心灰意冷。”
无诡半天才反应过来,“明天让颜家家主文离前来见我。”那人应了一声,便都退了出去。
颜青,我不是说过吗?当你退无可退之时,记得来找我,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是吗?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无诡愤怒地把桌子上的水杯扔了出去。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的那个满腹算计的她,想起偶尔流露出得满面忧伤的她,想起轿撵中的谈笑风生的她,想起那日清峰寺里有着温暖笑意的她,想起那天夕阳西下站在一阵微风中的她……还没有诉衷肠,为何竟天人两隔?
无诡久久都不敢相信。
离开颜家的颜并掏出羌笛,记得那日设陷阱抓颜灵儿之时,他看到这支笛子另有玄机,仔细琢磨才发现玄机之处,断开竟然是一把剑,这时他见从剑鞘里竟飘落了一张纸,颜并展开,只见纸上写着两个字,颜并顿时欣喜若狂--未殁。
猜想着或者文离并不放心颜青,于是见他必见颜青的意图,故意将他逐出颜家,也为了找到姑娘。但为何等他离开颜家才说,莫非是文离曾发誓不与颜家人提及吗?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颜并反复看这两个字,然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想找到颜青,就得找到另一个出口,问题是另一个出口在哪里?
他不能慌不能慌,闭上眼睛仔细想着,现在是冬天,河水已然结冰,可是洞里的泉水却不会,那么必然是往外流的,也就是说哪里有不结冰的小溪,哪里就有可能,可是,范围那么大,等他找到了,颜青也未必有命了。
突然想到颜末,这个老头子疯疯癫癫,但说不得他会知道,于是颜并打定主意,准备夜探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