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沉回头瞪着他质问:“林歌呢?”他端坐起来,正经地说:“回家了,昨晚送回去的。”我没想再问什么,关于林歌和尚贤之间的事,我实在没胆量去管。冷冷的一句:“我走了,多谢款待。”
屁股刚离地,腿还没站直,就被他拽坐下,近距离被他审视着教训:“消停点儿,行吗?你不头痛吗?傻到把酒当果汁吗?就算不认识,也尝不出味道吗?还是说你以为我家的酒都是哄小孩儿的?就算是哄小孩儿,你是吗?……你也似乎,的确,没长大……”
宠溺,不折不扣的宠溺,不争气的双眼毫不挣扎地就被他温柔的气息,声音征服,不遮不掩地在脸上开小河。
我就是憋一肚子难受,被他的宠溺弄得招架不住,一下子哭得跟小孩儿似的。反正把尚贤吓坏了,手忙脚乱,拽我遮丑的手,抽纸巾擦我不住躲避的脸,不知所措地嚷:“怎么了?哭什么?我哪里欺负你了?嗯?哭什么?哭得这么凶……”
止住最后一声抽泣,握紧双手低头坐着,我算是把颜面在尚贤面前丢光丢尽。发觉尚贤还在低头盯着我,沙哑着声音问:“看什么?丢死人了,在别人家里哭成这样。”
他没说话,架起我就往洗手间走,在镜子前立住问:“好看吗?”镜子里的我,头发蓬乱,眼睛红肿,两脸化开的黑白相间的脂粉,不去演女鬼真亏了。
低头狂洗,又觉得可笑,身后有言:“洗脸又不是洗尿布,轻点儿,行吗?”汗,你不说脏话,说的“净话”比脏话还难听。他拽着胳膊扯我起来,拿着柔软的棉球沾了什么水往我脸上擦,我闭着眼压制着哆嗦的别扭,由着他在那儿“洗豆腐”。
尚贤看宁云紧闭着眼睛,毫不遮掩地暴露自己的不安与忍耐,不禁笑得很开朗。可以坦然地给她卸妆,很幸福也很痛苦。明明就在身边却总隔着看不见,摸不着,穿不透的距离,到底有多远都不确定。
终于听见他说:“好了,清水洗。”我十万火急地俯身下去,三两下洗过就用手抹着水往外走,但衣领被手指勾着,后脑门一句:“这就完了?”
他的惊讶、认真劲儿让我明白没完。“首饰的事已经说清楚,你的意思是,我喝掉的酒要陪你钱吗?多少?很贵——吗?”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叹气,又低头看我无奈地瞪一眼说:“你,脸,就是清水冲一下就完了?”
郁闷,提气喊:“我,宁云,在这张脸上凃什么都是宁云。我干嘛发疯不找地儿把钱甩脸上?!还有事吗?尚先生,我该回去了!”
尚贤愣住,好像听了奇闻,比老鼠生大象还难以接受的奇闻,看他那反应,我死不爽,扭头就走。怎么了?不就是不用化妆品吗?至于吗?
穿过那足球场规模的大厅,离门口只几步远才发觉这里站俩男仆,脸刷就红了,刚才我的失态让尚贤在仆人面前掉价不少吧。
听见“喂!”不禁颤一下,又听见“喂,恐龙吃过午饭,我送你。”
午饭?这会儿几点?我起床还不到一小时!还没回过神就被他拽着胳膊往大厅一侧走。
我更在意的是现在几点“喂!喂!刚才你说午饭?”
尚贤头也不回地坦然说:“嗯,难道在中午12点吃早饭吗?”
“什么?我睡那么久?公司怎么办?才上班不到一个月啊,被炒了怎么办?……”
他越走越快,我越说越急,越跟越紧。闭上嘴已经坐在餐桌旁,红木桌椅,镶金嵌玉的碗碟,纯银制的刀叉、汤勺,我见都没见过的精美料理彻底封紧我的嘴。
已经开动的他问:“自己不吃,等着让我喂吗?”
神啊,饶了我吧,真会死人的,我做牛做马一个月的工资买不起他家一顿饭,人跟人的差距稍微小一点,地球他妈就能爆炸不成?
操起餐叉一个劲猛塞,也不清楚吃的是什么,总之一直咬,一直咬的感觉特解气。我吃得快了,他又说:“你吃慢点,我会跟你抢吗?”
塞着满口食物支支吾吾回:“林歌就是被你抢走了!”
我确定他听不见,使劲,使劲捅盘子里的肉,手一软,餐叉竟弯了?紧接着就听见尚贤微妙地扑哧一笑,嘲弄说:“呀,恐龙,得专门给你做一副合金钢的。”
一肚子气,一脸羞惭,一口食物,从没这么憋屈过。还没从这里下来台,尚贤就笑眯眯地递过自己手里的餐叉,不卑不亢地问:“嫌我脏吗?嫌弃的话就让佣人再拿把新的。”
诚心捉弄我,让我难堪吗?咬咬牙,扔下手里的“鱼钩”,闷头拽过他手里的。真他妈犯贱,明明已经吃饱了,拒绝就行了;说一句“会影响你用餐,再拿一把”也行;但我就是贱着要拿尚贤手里的,就因为要传达“我不嫌你脏”吗?
该死,我传达这个干吗?这下,尚贤不吃了,侧着身子,支着脸看我吃,眼神冷不到哪去,反正热得我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