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清越,四名少年风轻云淡地打马前行,宛若是在游山玩水,漫不经心,皎洁的脸庞上不曾有丝毫骄傲,这或许是因为,一句话便震得十四头妖翎兽自尽,较之他们而言着实没什么可骄傲的,然则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其他人,目光霎时变得灼热,尤其是韶华如花的少女,她们或是端庄秀丽,或是风致嫣然,或是清纯如水,尽是明艳绝伦。
一颗春心都情难自禁地怦怦乱跳,晕生双颊,踮脚翘望,剪水双瞳稍一瞥见少年郎的挺拔身躯,即是醺醺如醉,原本满目疮痍的一片废墟,陡然盈满柔情蜜意。
风光旖旎。
可惜骑马的少年视若无睹,马行徐徐,走在两列相继跪倒的妖翎兽中间。
骤然一个锦衣华服,面色惊慌的中年人拦在路前,冲他们鞠躬行礼道:“卑职乃这咸灵城城主,四大帝阁已将四位公子的讯息告知鄙人,卑职恭候多时,不料四位贵人大驾刚至,竟发生这样的惨祸,实属卑职管理不善,不过也幸好四位公子抵达,才解决了这十四头孽畜,为咸灵城百姓报仇,卑职在此先行谢过。”长揖及地,谦恭无比。
四人下马,未卷出一缕风,未溅起一粒尘,温文尔雅地向城主拱手还礼,腰系翠箫之人笑道:“城主谬赞,愧不敢当,能为咸灵城百姓献绵薄之力,实是我等荣幸。”环视四周,继续道:“我等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城主已然知悉。”城主道:“那龙女被困千载,肯定早就心生怨咒,有朝一日脱困而出,咸灵城百姓必遭荼毒,今日四位公子能仗义出手,铲除那条恶龙,是卑职之幸,更是咸灵城百姓之幸!”
腰系翠箫之人面有惭色道:“龙女夜半高歌,已成为此地独特风光,每年都吸引来众多游客光顾,而今虽是为杜绝后患,决定将其除去,但是肯定会给百姓,带来收入减少等诸多坏处,故而我等临行之前,阁中长辈千叮万嘱,要我们事先向咸灵城的百姓解释清楚,征求大家意愿,若多数不允,那么此事便就此作罢。”
咸灵城城主环然四顾,说道:“公子若要如此,卑职觉得此时此地,正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妖翎兽的肆虐破坏,使咸灵城远处的居民也尽数望向此处,待得瞧见四名少年郎,仅是语出一言,便是令强横无匹的妖翎兽自陨性命,再兼之四名少年郎相貌清奇,个个生的丰神隽朗,不禁勾起男人崇拜之情,女人倾慕之意,皆是呼朋唤友而来,欲要在近处一瞻尊容,是以无需相邀,这里就已是人潮如海,更无空闲之地。
四人当即朝四周随和一拜,腰系翠箫之人温煦道:“在下梦甫。”指着负剑之人:“这位是江诺。”又指向持枪之人:“这位是启铭。”再指向那阴森如刀之人:“这位是云廉,我们分别来自紫荆阁、修天阁、云殇阁和弃轩阁……”梦甫话音顿住,只因周围所有人,尽皆陷入呆滞当中,先前窸窸窣窣的轻声悄语,顷刻间收敛于无形。
这一木雕泥塑般的僵立状况,在梦甫报出各自师门的刹那,恍如喷薄的晨曦,迅速扩散到每个人脸上,呈现出卑微的虔诚,好似蝼蚁在膜拜天穹,无怪他们,即便是帝皇亲眼见到来自四大帝阁的弟子,同样是会激动澎湃,感到万分的受宠若惊,幽岚界空间辽远,浩瀚无垠,单就人类来说,宗门教派不计其数,强者林立。
自天衍历开始到今,日落星沉已有七千多年,其间不知有多少门派兴衰演替,湮灭在历史尘埃里面,然而亘古的岁月流逝,有四大门派始终屹立不倒,分别是紫荆阁、修天阁、云殇阁和弃轩阁!人们尊称它们是门派中的皇帝,唤作四大帝阁!四大帝阁从未争权夺势,但天下权势以它们为巅峰,帝国皇权也难以望其项背!
在幽岚界中的人类心目当中,四大帝阁的地位,一如不可侵犯的神灵!
四大帝阁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幽岚界整个人类世界的意志!
挤在人群中的紫轩瞠目结舌,前些时日,在与四怪客闲聊畅叙时,已是听闻四大帝阁的赫赫威名,只是它们虽然声名远播,但收徒不多,教习修炼的府邸也不过数座,无一不是在遥不可及的主星之上,不知阁中的弟子,为何来此?耳畔突听噗通噗通数声,居然有人激动地晕倒在地,立时有人上前救助,这般凝滞的状态持续良久才散。
梦甫见状继续道:“我等来此是为那龙女之事,她被镇压于此千余年,素来相安无事,甚至由于她的存在,为这咸灵城还更添几分繁华,可世事难料,谁都无法保证,日后其不会横生事端,龙女终究是一个祸害,因而我等此行,目的是将其灭杀,师门有命,要我等听取城中诸君的意见,如若各位不愿,我们绝不敢独断专行,去伤其分毫,不知各位是何抉择?”
四人文质彬彬地静立聆听,很快一句句恨之入骨的咒骂接连响起:“宰了那条恶龙!我们宁愿少赚些金银,也不想提心吊胆地生活!”“我们兴许不会受其残害,但难保我们的子子孙孙,永远太平,所以我也支持四位公子的决定!”“杀掉恶龙,永绝后患!”“杀掉恶龙,永绝后患!”……在此的人,适才刚刚亲身经历妖翎兽之灾,切身体会到妖兽暴起发难,是何等凶险可怕,自然全都同意。
四人一齐拜道:“多谢各位体谅!”
紫轩望着谦逊有礼的四名少年,有些明白人们为何对四大帝阁那样崇敬,忽然一道温软绵滑的女声飘来,竟是一位少女忍不住心中爱慕,羞红着脸将之宣扬而出,这一下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平日安静素雅的女子,就恍如炸了锅一样,争先恐后地直诉爱意,有的抛来外衣,有得投掷手绢,有的扔来绣鞋,更有的登房爬树,好不热闹。
一眼望去,皆是蛮腰一握的窈窕少女,紫轩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不由暗生羡慕:“何时我也能如这样风光,有这许多少女倾慕?”心中霍然想到陆馨烟,只觉眼前本是光鲜亮丽的少女失了颜色,黯淡无光,再也提不起兴趣,任凭他再如何凝视,都感觉索然无味,一路漫不经心地耍弄着铜币,回到老翁家时,夜色降临,笼罩四野。
一灯如豆,吃晚饭时,紫轩将城中的所见所闻娓娓道出,权当故事讲诉,听得天宇和天雪手舞足蹈,兴奋至极,老翁眼眸深处则是泛起不小的波动,与老妪相望一眼。
饭毕时叫紫轩至院中,请他展示下自己的武技,由于老妪也在一旁,紫轩不好拒绝,于是施展起雷爪舞动起来,可老翁在观看之余,不时指手画脚,或让他显露能窜起的最高高度,或让他使出最快的移动速度,或让他东奔西窜,考究其反应灵敏程度,问题迭出,要求不断…
老翁郑重其事的模样,搞得紫轩猜疑不定,暗想莫非这老头,想趁机偷学自己的武技?
直到紫轩耗尽体内天罡之气,老翁才挥手让其歇息,独自在那低声沉吟,像在掐算时间,夜色如墨,在紫轩和两兄妹安寝后,但见崎岖坎坷的山道上,老妪小心搀扶着老翁蹒跚而行,不知去往何处,许久过后,方才回来,明显能够看出二老衣衫上,积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两人坐在院中,久久无语。
老妪先开口道:“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我们所料。”老翁轻笑道:“一件普通的事,由不普通的人去做时,通常都会有不普通的意义。”老妪急道:“可是…”老翁抬头欣赏着深远的星空,双眸中有几颗主星格外闪亮,打断道:“没什么可是的,这个决定既然是由他们做出,必然是利大于弊…”话到此处,他顺手抄起斧头,拄着拐杖走到木柴堆前,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从他身上弥漫而出,说道:“但只要想表达的意思,对方能够明白就好,人,还是少死些吧。”
浓重沉郁的夜色下,老翁拿起一根干柴……
翌日清晨,紫轩被老翁催促着进城:“臭小子,今天可不能再到黄昏时去卖柴啦,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会出千金买我的柴,我的梦向来很灵验,你到了城中,要是无人出千金购买,你绝不能出售,晚上继续给我带回来!”背上老翁殷勤递来的干柴,紫轩向对方投去无数个鄙夷的眼神,边走边咕哝道:“一千金币?哼,它能卖到一千铜币,都是一件千古罕事!”
晨光熹微,紫轩进城时间尚早,街上行人稀少,他背负一捆柴坐在一偏僻角落,直接盘膝修行起来,紫轩自然不信有傻瓜愿出千金,买他这一捆柴,天罡之气流转,四周一片静谧,猝然之间,大地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犹如山崩地裂飘摇晃动,紫轩双眸睁开,便见三个黑点,自苍穹迅若流星地直坠而下,狠戾地砸落在地面,又是三下强横的撞击,裹挟出的狂暴冲击气浪,播出扬尘,碾压出一个巨大的土坑,烟尘四溢。
“吼……”
与此同时,一道穿云裂石的龙啸声,伴着滚滚气浪波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