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元澈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后半夜。
“我这是……”怀元澈慢慢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在壁灯柔和光线的照射下更显亲切的六棱花纹的天花吊顶。
原来他回到了家。
他想坐起身,但他发现他的身体犹如一件破烂的衣衫,由似补丁般的白色绷带层层缠绕着,微一动弹,便会牵扯到伤口。
这一切应该都是小紫做的吧,怀元澈暗暗想道。
怀元澈不喜欢医院那刺鼻的药水味,小紫也似乎是很了解他,所以才将他直接接回了家中,还替他细细的包扎了一番。
想到这里,怀元澈索性全身放松的在鹅绒大床上躺着,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今夜无月,淡黄色的灯光给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怀元澈不由得闭上了眼,思绪突然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时候——
五年前的聚首宴。
怀元澈听了父亲的话去找托力哥玩,比年仅十二岁的怀元澈还要年长五岁的托力哥那时候表情很是严肃,以及一丝悲痛,但他猜测也许只是托力哥的心情不好,所以他很听托力哥的话随他一路往雪山外围狂奔,可是后来,他们的身后传来很大的震动感,怀元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多时却见到家族里的许多军士扛着枪炮面目凶狠的向他们二人追来,那时候他才清楚的意识到,那片极西大陆所有的黑古堡中,已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十二岁的怀元澈第一次感到彷徨与无助,当他力竭、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这么惨死雪原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可他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便因为身心俱疲而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已身处在了这座城市。
广城,是一座对怀元澈而言极为陌生的城市,虽然托力哥不知因为何事提前离开了,但所幸的是,怀元澈见到了自小与他聚多离少的母亲。
怀母在广城似乎很有人脉,虽然卡斯罗尔家族势力遍及全世界,但中鼎毕竟太过遥远,力有不逮也是情理之中,然而怀母却极为有效率的为自己打点好了全部,一切都似乎是早有准备的样子,而他与母亲,就这样在广城安顿了下来。
自聚首宴那日之后,怀元澈早就想到了一个他不愿相信却很可能真的就是事实的事情,那就是他的父亲大人——路易·卡斯罗尔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然而,令他难过和不解的是,他的母亲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事,但三个月以来,怀元澈却从来没看到过母亲为父亲掉过一滴眼泪。
虽然大家族中人情淡薄是常态,但怀元澈一直觉得自己家是个例外,所以母亲表现出来的冷漠让他措手不及,让他更加的悲痛不已。
可当他终于忍不住要质问母亲为何如此凉薄的时候,母亲却只留给了他一把外观似格洛克-17的黑色手枪,然后未留只言片语的离开了他,而且直到现在,音讯全无。
还有……怀元澈当年因为年纪尚小,而且也没能觉醒,除了自己“族长和首领之子”的这个高贵身份以外,就是身体素质比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强点,再没有其他特别突出的地方,在高手如云强者为尊的卡斯罗尔家族中,显得很是无用。
所以他不清楚家族中的很多机密,也没机会亲眼目睹他父亲大人的实力,但怀元澈清楚的是身为一族之长的父亲大人定然弱不到哪去,那么,又有谁能伤害到他呢?
“唉……太多不清楚的事了……这就是弃子的无知么?”怀元澈已经没有继续躺下去的心思,于是强撑着身子在床上靠坐了起来,叹息着,自嘲道。
“澈哥哥你终于醒了!”
怀元澈闻声抬头看向了房门处,但下一秒他只感觉到有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痛……”怀元澈扯了扯嘴角,差点没痛叫出声,苦笑道:“小紫……你还是先放开我吧……”
此时在怀元澈怀中、金发碧眼、身段婀娜的少女,便是怀元澈五年前认下的妹妹怀灵紫了。
“对不起对不起,澈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吧?”小紫一脸关切,连忙起身慌忙打量着怀元澈的前胸后背,生怕自己刚才因为过于欣喜而鲁莽的抱上来让怀元澈身上的伤口开裂。
“这点小伤不要紧的,不过……小紫啊,都这么晚了,你来我房里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是不是不大好?”怀元澈看着面前有些慌乱的女孩,突然感到一丝愧疚和心疼,所以忍不住出言相逗。
怀灵紫听到在他心中向来成熟稳重的澈哥哥居然说出似乎像是调戏一般的话语,心中一愣,惊讶的同时俏脸通红,只是坐在床畔盯着床沿,没有作声。
“嗯?小紫你是不是发烧了啊?”怀元澈这么问着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醒来能安稳的躺在家,十有八九是小紫的功劳,所以他看到怀灵紫脸红红的,以为是她接自己回来的时候淋了雨所致,心中愈发愧疚难安,于是一下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怀灵紫的额头:“咦?奇怪,小紫你额头并不烫啊。”
怀灵紫被怀元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却没有躲开,只是闭着眼,身体有些僵硬的感受着怀元澈的呼吸,怀中小鹿乱撞,待怀元澈量完额头的温度将她放开后,她被抓起来的心似乎才同时被放了下来。
“真是奇怪了……还以为你病了呢。”怀元澈又上下打量了怀灵紫一番,发现并无异样后,才咕囔着。
“澈哥哥,你的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打群架了么?”怀灵紫突然认真的看着怀元澈的眼睛,疑惑出声。
“不是,就是雨天路太滑……摔了个大跟头!”怀元澈不想小紫太过担忧自己,于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怀灵紫听后投过去一个极为不相信的眼神:“澈哥哥……你还是一样不会撒谎呢。”
看着讪讪笑着的怀元澈,怀灵紫语调高了一个分贝,肃容道:“动手的是谁?”
自己的澈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怀灵紫心中自然有数,澈哥哥的来历,她也有所了解,只不过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澈哥哥伤成了这般惨样。
但怀元澈并不大清楚怀灵紫的来历,他当年认下怀灵紫,不过是出于对后者无家可归的同情而已,所以,关于被“碧窟”找麻烦的事,怀元澈只一心想着等自己再强大一些独自解决,并不希望妹妹的生活受到任何的打扰。
怀元澈温和一笑,装作没事人似得抬起了手摸了摸着小紫的头:“是我班里那个王大麻和他那几个跟班为点小事报复我而已,不过已经让我收拾了,更惨的是他们,不用担心我,我真没事……”
“真是这样?”怀灵紫扫了一眼怀元澈身上的白绷带不放弃的又追问了一句,然而当她看到怀元澈俊逸的笑容时,终于是吸了一口气:“好吧!”
嘴上虽说是不再追究了,但怀灵紫藏在黑裙裙摆下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她又想起了澈哥哥大雨之下浑身布满淤青血口的凄惨模样。
澈哥哥喜欢有事自己默默去扛而不说出来,可她,却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今天辛苦你了,你现在也该休息了。”怀元澈慢慢收回了手:“我也困了,晚安咯。”
言毕,怀元澈躺了下去,扯过被子盖住头,不久鼾声便响了起来。
听到鼾声,怀灵紫才回过神来。
她看到男孩说睡就睡,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转身退出了房门,在房门刚被阖上后,才对着房门轻哼一声:“我发现……你还真是个木头……”
可是如果怀灵紫这时候再打开房门的话,她一定会震惊的发现,某人……似乎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么迟钝……
可惜的是,怀灵紫今夜没有再踏入怀元澈的房门半步。
因为,她要去处理一件极小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