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吴脸色更变,垂手而立,并不做声。萧遥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注视着罗永烈。
却见罗永烈将那黑布包袱打开,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倒在了榻上,银光闪闪,比那摇曳的烛光更加耀目。
原来,那倒出来的银子何止一千两,足有一千五百两,萧遥料定必是那老吴私做主张,但却也被他如此心意所打动。
罗永烈也不再嗔怪,只是将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分成三部分包好。分别是三百两、五百两和七百两。众人不明其意,却见他将装有五百两的包裹递给了老吴,口中已改了温言:“老吴,我也知道你这是为我父女打算,不过,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钱,这五百里还是按我刚才所说去分配吧。”
老吴无奈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老爷,马匹都准备好了。”
罗永烈又嘱咐了老吴几句,便和萧遥三人一同出了屋。
出了宅院的大门,只见空中月华清淡,漫天星辉。
萧遥有心护送三人去那百花谷,却又想到客栈之中那老叫花,正自左右为难,却听罗永烈说道:“萧兄弟,你我年纪虽相差不少,但一来你于我父女有救命大恩;二来,你如此仗义胸怀让我肃然起敬,所以我才称呼你兄弟。此刻,我父女便随晓雨侄女赶奔百花谷,就此别过,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必有后会之期。”
萧遥抱了抱拳,慨然说道:“罗叔叔说得是,日后定有再见之时。”
却听张晓雨兀自闷闷地言到:“好不容易偷着跑出来玩儿,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回去了。”说着竟撅起了小嘴儿。
罗梅在旁劝慰道:“晓雨妹妹莫要忧烦,以后姐姐可以天天陪你玩儿。”
“对呀,对呀。”听罗梅如是说,张晓雨一改适才郁郁寡欢的模样,又乐得喜不自胜。
萧遥看在眼里,心中若有所失,神情怅怅。
罗永烈不知萧遥所思所想,也未曾留意,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递给萧遥,说道:“萧兄弟,这是三百两银子,不成敬意,我也知道你绝不会贪图这点银钱,但你务必要收下我的一点儿心意。”
萧遥有心不收,却拗不过他父女俩一阵劝说,只拍再拒绝,便会让人觉得矫揉造作过于清高了,最后只能半推半就接了过来,一脸的不情愿。
罗永烈又与赶来送行的众家丁丫鬟交代了几句,便翻身上了马,罗梅和张晓雨也跟着跳上了马背。就在三人行将离去的一刹那,张晓雨蓦地回头看了一眼,萧遥正注视着她那婀娜娉婷、苗条有致的身影,不想竟与那灵动的目光在黑暗的夜空碰撞在一起,萧遥仿佛受了一击,浑身颤栗不已,正在慌乱之际,却见张晓雨莞尔一笑、妩媚嫣然。萧遥只觉目眩神迷、心旌摇曳,等缓过神来,那三个身影已渐去渐远,只有那朦胧的花儿般笑脸和那寂寂清冷的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管家的唤声。萧遥微一愣神,便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只讪讪地道别,便撒脚如飞逃也似地离开了罗家的大门。
萧遥失魂落魄地往回返,心中不知是装着一个人,还是空空荡荡,总之是悒悒不乐,直走到“仙人居”的门口,情绪才逐渐缓和。一想到老叫花还在客栈之内,心中不由得多了一分寄托。
上得楼来,怕扰了老叫花的好梦,轻轻地推开房门,却哪里还有老叫花的影子?萧遥忙点亮了蜡烛,房间的一切映入眼帘,空荡荡的所在只有那角落里东倒西歪的几个酒坛和弥漫一屋的酒香。萧遥一个人原本惆怅的情绪更因老叫花不告而别更添了几分忧愁,一种孤独感瞬间如潮水般袭了上来。萧遥从来没有过今天这般惘然若失,只一个人呆坐在床上。正无处排解之际,忽见那圆桌之上留有一张字条,就在蜡烛烛台的旁边,奈何自己适才心神寥落未曾在意,此刻飞奔过去,抄起字条,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后会有期!”
萧遥拿着那字条,怔怔发呆,心中暗想:莫非那老前辈有事去办,才不告而别?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以那老前辈的脾气,更多是来去随性,绝没有章法可循。既然那老前辈留言说“后会有期”,那自然再见不难,又叹惋一会儿,便舒坦了许多,可脑海之中又浮现出那绿衣少女的翩翩身影和那巧笑嫣然的种种情境。萧遥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便看到了真人一般,直到一阵清脆的梆子声飘进了自己的耳朵,萧遥才回过神来,细听便知已是五更天。
萧遥又凑到墙壁旁,贴耳细听,不见任何响动,连呼吸声也没有,断定那三人并未回房,想必去寻帮手,重返罗家报仇,暗赞罗永烈精明干练,料敌先机。
萧遥将灯熄灭,一阵困意来袭,也就不再胡思乱想,和衣而睡。
这一觉睡的尤为妥帖舒坦,待睁开眼睛,天光大亮。萧遥翻身下床,腹中饥饿难耐,便到楼下要了些汤面和卤肉,吃过之后,会了食宿费用,径自离开了“仙人居”。
出得客栈,见日头莅临中天,骄阳似火,大街上行人寥寥,仅有的几人也是行色匆匆,无不有意躲避烈日的炙烤。
萧遥举目四望,不知去往何方,只能信步所之。
出了集镇,便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稻穗已有几分沉甸,等待着一季的成熟。远处几只飞鸟不时在稻田的上空穿梭,时而俯冲向下,时而一刺冲天,偶尔几声清脆嘹亮的鸣叫声从远处的天际回荡到萧遥的耳畔。萧遥驻足欣赏着眼前动静结合得无比美妙的画卷,如痴如醉地沉浸其中。
过了许久,萧遥忽觉额头发痒,有手下意识地一抹,却是一些汗水,这时才又感到那日头的毒热,急于远离这懊热的所在,见大路延伸不远处便是一片树林,萧遥甩开大步,奔了过去。
进得树林,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大路延伸到此处便收得窄了一些,在两旁茂密的树木掩映之下格外显得幽静。阳光透过树木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一阵风袭来,那碎影倏然凌乱不堪,待微风过后,又恢复了原样。萧遥走进树林,身上的燥热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感到浑身舒服自在,便是每吸入肺里的清新空气都能为自己降温一般,万分受用。正自心旷神怡的当儿,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冷笑,笑声阴测测的,显是不怀好意。
萧遥很是诧异,忙回头看去,不由得吃惊更甚。
只见眼前站定三人,三人相貌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鹅蛋脸庞,眉毛清淡,双眼微陷,却闪着光芒,鹰钩的鼻子,薄薄的嘴片儿,身材一般的高挑瘦弱,皆穿着一身青衣,背后都负着宝剑,正朝萧遥冷冷发笑。
萧遥认得三人,乃是三师叔陈道吉手下的三名弟子,这三人乃是三胞胎的兄弟,老大名叫廖世杰,老二廖世德,老三廖世才,因父母亡故,无依无靠,在廖家庄依仗着邻里周济得以活命,后来陈道吉路过,见三人身世可怜,而又资质不错,动了怜悯之心,当下带回青龙城,收在自己门下,教会他们吐纳打坐练气之法,又将玉虚门的各种拳法、掌法一一传授,不觉匆匆十多年转眼过去,三人都已经修炼为真气五级的高手。三人感念师尊的大恩大德,平素孝顺恭敬唯恐不足,对陈道吉几乎言听计从,无有违逆。三人跟随陈道吉不止一次到过碧玉峰,萧遥如何不认得。却不知道三人怎么无缘无故跑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