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奶奶的房里出来,自端推着自飒在廊上快快的走着,转了个弯,进了后院,一直到自飒的房间,她才松开手,随手关上门。
“你干嘛?”自飒一边问,一边往里间走。她这就准备要出门了。
自端嘟着嘴,“想跟你聊会儿天儿,不行啊?”
“聊天?鬼鬼祟祟的……刚在奶奶那儿还没聊够?”自飒推了一下把手,折叠式的橱门“哗啦啦”往旁边移动,闪出了整面墙的衣柜。她抬手抚着下巴颏儿,眼神儿溜过来溜过去,琢磨着外出的衣服。
自端跟进来,看着自飒塞的满满当当的柜子,衣服们几乎要“溢出来”似的。自飒是潮人、购物狂,这还只是她置办的一小部分。狡兔三窟,窟窟都有超豪华阵容的衣柜。
自端对这些没啥兴趣,但是对自飒装备自己的过程有兴趣。
自飒选了几件出来,挂在橱门上,自端看看,都是Bling-bling风格的。
自飒从穿衣镜里看着搭配效果,顺口问道:“怎样?”
自端站到她身侧,看着镜子里的自飒,欲言又止。
自飒斜她一眼,“一般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看看你的脸。”
自飒停下手上的动作,往镜子里瞧去。
最近的确是瘦了很多,本来是瓜子脸,现在下巴都成钉子了。她扶着自己的下巴,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削骨。”她把手上的这几件通通塞回去,又扒拉了一会儿,抽了一条裙子出来。
“嗯,”自端看着这条小黑裙,极简单的款式,可是很好看。她想象着自飒穿在身上的样子,那是难得一见的斯文漂亮吧,随即皱眉,“你就不能好好儿休息一下?没听说美丽的女人是睡出来的?”
自飒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你不如直说年岁不饶人。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赶作业忙考试,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有,在图书馆熬通宵也有,转个身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踩着高跟鞋去跳舞?如今呢,你看我这黑眼圈。”自飒对着镜子仔细的看自己的脸,抬手按着眉尾眼角,“你说我去消眼袋如何?顶受不了我们团那些人——总监,昨晚又没睡好啊?谁搁得住成日家这样子关心。”
自飒学着那扭捏矫情的语气,惟妙惟肖。
自端听了,忍俊不禁,道:“你都会说,十几二十岁的时候。”
“算啦不管了。”自飒胡乱的摆着手,“只顾跟你这儿唠叨,我都要晚啦……”
“邓力昭的伤口发炎了。”
自飒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背过身去,很利落的脱着衣服。
自端坐下来,她觉得身上没力气。也许是站久了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提到了邓力昭——她都觉得辛苦,自飒会怎样?
是佟铁河告诉她的。前天晚上,他洗完澡出来,躺下的时候,她还没睡着。感冒药带来的嗜睡似乎消退了,她脑子里一派清明。他出差刚回来,又照顾生病的她,应该是蛮累的,可他也睡不着。也忘了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从士林夜市的鱼丸,到台北故宫珍藏,圆山饭店的装潢虽然旧了,但是感觉还真有那个老旧的气派……也有些小事,都是一两句点到为止。自端就觉得好笑——那么并躺着唠嗑儿,竟像是已经八九十岁的老夫妻似的。于他们俩,真是难得又难得的平和和宁谧。
后来说到春节假期,在上海家里怎么过年。去年他急着去欧洲出差,还被父亲教训:全世界都懂得祝贺中国年,偏你事儿多,过年还要出差,钻钱眼子里了。佟铁河就说今年要紧在家多住几天。后来有半晌,他们都没话了。自端以为他睡着了,可他忽然又说:力昭进医院了。她一惊。他接着说,是被飒飒咬的……她张口结舌。而后,听他细道原委,才知究竟。骇异之余,不得不承认,这事儿真的只有飒飒能做出来。她和他竟同时笑出来。暗沉沉的夜里,就是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两个人就那么笑着,还越来越大声,真有些诡异。笑着笑着,她又难过起来,她说:她得有多恨,才想咬下他的肉来?他却说:她得有多爱他,才想要一辈子占据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