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滩涂旁边来了一对年轻恋人。
这年的冬天特别寒冷，一连下了好几天雪。此刻雪停了，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在寂静的荒野里听来显得格外刺耳。
这对年轻的恋人就是正在热恋中的元豪和许蔚。由于10月份刚回过上海，他俩春节无缘回家与亲人团聚了。因为担心领导知道了会影响“上调”，他们只能冰天雪地跑到这里谈情说爱来了。
元豪看到许蔚冻得瑟瑟发抖，心疼地说：“以后我们别来这儿了！”
“为什么？”许蔚问。
“因为实在太冷，”元豪回答，“你看这里都成了雪的世界！”
“你就这么怕冷吗？”许蔚乜斜着眼睛说。
“我是担心你呀！”元豪告诉女孩。
“我一点不觉得冷，”许蔚说，“我还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暖和！”
元豪明白许蔚话中含意，她是说跟元豪在一起她感到很温暖。
“你爸爸以前在国民党哪个部队？”元豪问许蔚。
“听说是远征军的。”许蔚轻轻告诉元豪。
“是中国远征军吗？”元豪不觉肃然起敬，“那是一支王牌部队，他们在缅甸大败日本法西斯，为中华民族立下过赫赫战功！”
“你不要乱说，”许蔚陡然变色道，“被人听见不是玩的！”
“那是千真万确的！”元豪不以为然道。
“真打过日本人吗？”许蔚压低声音问，“为什么都说他们不抵抗呢？”
“他们确实打过日本鬼子，你母亲难道从来没有提起过？”
“她很少说起我父亲，”许蔚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远征军的？”
“我是听姆妈说的，我舅舅也是远征军的，可惜他在缅甸阵亡了！”
女孩说：她父亲原是中国远征军的一名上尉连长。抗战胜利后，部队撤回内地，他以军功升任上校团长，真可谓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母亲则是四川一个财主家的小姐，风姿绰约漂亮任性，那会儿正就读于一所师范学校。在一次劳军招待会上，情窦初开的母亲遇到父亲，立刻被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团长所吸引。在舞会上，母亲想方设法让他陪伴自己跳了一支又一支曲子。舞会结束后，母亲让父亲送她回家。父亲很快被这位热情奔放的姑娘所吸引，一路上两个人卿卿我我无话不谈，最后紧紧搂抱在一起，海誓山盟私订终身。
谁知女方父亲（即许蔚外公），死活不肯同意这门婚事。年方18岁的母亲不惜离家出走住进兵营。不久，父亲所在部队调防来上海，母亲也跟着来到沪上。随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将这一喜讯告诉父亲时，却看见后者露出一脸难色。
在母亲再三逼问下，父亲终于说出实情。原来由于包办婚姻，他在安徽老家娶过媳妇并育有一个男孩。母亲当场花容失色，扑上去对着父亲又撕又咬，还嚷着要吞金子上吊……
由于母亲坚持不肯做“小”，父亲只得回老家与原配办理离婚手续。偏偏这位原配说什么也不肯离婚，万般无奈，父亲不得不一封休书打发了原配夫人……
“造孽！”元豪说。
“你说什么呀？”许蔚显然没听清楚。
“造孽！”元豪又说了一遍。
“我父亲是因为太爱我母亲了，”许蔚为其父辩解，“再说他与原配因为包办婚姻缺乏共同语言，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
“但最终还是因为有了第三者，你父亲才提出离婚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孩不高兴地撅起小嘴。
“我只是谈谈我的想法！”元豪解释。其实他非常同情那位原配夫人，不知什么原因，他从小就有一种为弱者鸣不平的情结……
“你心里一定在骂我父亲！”许蔚看着元豪的眼睛说。
“我骂他干什么，”元豪说，“古人言‘食色性也’，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并不奇怪……”
“如果遇上其他女人，”许蔚问，“你也会坠落情网吗？”
“我不会……”
“你难道不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
“你不是说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并不奇怪吗？”
“这、这只是说说而已……”元豪被问得张口结舌。
“如果那个女人比我漂亮呢？”许蔚又问。
“因为已经有了你，”元豪告诉许蔚，“所以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考虑清楚吗？”许蔚笑嘻嘻地问。
“我考虑得很清楚！”元豪回答。
“这样说起来，你还是‘考虑’了！”许蔚突然翻脸。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元豪一时语塞。
“为什么要‘考虑’？”许蔚娇嗔道，“你根本就不应该‘考虑’！”
“我确实没有‘考虑’！”元豪忙说，“不、不，我的意思是说……”
“不，问题是你已经‘考虑’了！”许蔚依然不依不饶，“我把最纯洁最珍贵的感情都给了你，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我究竟做了什么呀？”元豪急叫，“我并没有爱上别的女人呀！”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呢？”
“我当然还是选择你！”
“你骗人！”
“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女孩这才破涕为笑，但她警告元豪“倘若有一天你抛弃了我，我一定会死在你面前的！”
啊，女孩是那样的传统、那样的刚烈！元豪感到非常震撼，认为能够得到她的青睐，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