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不碍空中影,晕气疑从月里看。
整个宫阙都陷入了惶恐之中,就算不是刻意的散播谣言,皇宫紧张的气氛也显示着如今的情势。
“彩荷,怎么没见雨佳和雨融过来呢?”筱苑对这铜镜,轻轻的插入玉步摇,问着身后的彩荷。
彩荷拿着手上的金钗比划在筱苑的芙蓉髻上,不经意的说道,“奴婢听说,好像是送到王府去了,想必是出宫玩去了吧。”
筱苑加深了心里的疑惑,拢着衣袖离开妆台,不安的走到外堂,白色的衣裙拖出美丽的弧线。
“妹妹怎么今个没去小谢,姐姐还去那里找你了呢。”唐诗诗一身黄色的纱裙,罩着深红色的披风,笑容可掬的说道。
“姐姐,筱苑正要去找你呢,可是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吗?”筱苑见着唐诗诗,慧心的一笑,上前拉住了唐诗诗的手,问道。
唐诗诗苦涩的一笑,两人坐在软塌上,待彩荷点上香炉,奉上清茶,退出关上门后,方才凝重的看着筱苑,“妹妹,姐姐现在要说的话,你可要牢牢记住了!”
筱苑从未见过唐诗诗如此认真的表情,心顿时悬了起来,紧张的点点头。
唐诗诗看向珠帘,心下悲哀,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彩荷和彩霞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院落里,看着已经枯萎的花杆,整个皇宫没有几处还存留着夏日的繁盛,今年的冬季似乎要提前来了,昏暗的天空罩着凄冷的大地,偶尔吹过的冷风,带走的又是谁的发香?
德毅的军队已经抵达康城之外三百里的龙泉城,进军的速度快的让独孤冽有些难以预测,独孤澜已经战死,整个沧国剩下的勇猛将领所剩无几,康城,沧国的都城,独孤冽决定亲自上阵,毕竟不能灭亡的太过匆忙。
麻雀飞过琅琊高啄,留下叽叽喳喳的几声便消失殆尽,看来这几日又要落雨了,彩荷看着昏沉的天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沧国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御花园里的碧池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翠绿,枯黄的景色一直蔓延到天际,平日里惊心打点的花圃,因为宫娥和太监的惊慌,也疏于管理,渐渐荒芜了,只留下了当年繁盛的投影和佳人逗留的芳香。
唐诗诗拉开门,擦擦眼角的泪痕,翠绿色步摇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彩荷,给娘娘收拾些值钱的收拾和上好的衣物,今晚,你务必要带着娘娘安全的离开。”唐诗诗走到彩荷的身边,凄凄的说道,柔弱的语气充满的诀别的悲怆。
彩荷睁大眼睛,眼泪狠狠砸在青石上,跪在了唐诗诗的面前,“娘娘,彩荷是您的奴婢,怎可离开?”
彩霞早已知道这一事实,不忍的别过脸,咬紧嘴唇,眼泪肆意的留着。自己和彩荷是唐诗诗的陪嫁丫鬟,一直陪在她的左右,虽然这一年以来彩荷留在了贵妃身边,但从小到大的情谊终是无法改变。
唐诗诗也舍不得彩荷,但无奈,总比死了的好,扶起彩荷,哽咽的说,“本宫知道,你和彩霞自小跟着本宫,可是妹妹也需要帮助,你就当帮本宫的忙,活着就好。”说完就用手帕掩住了嘴,绕过呆愣着的彩荷,快步离开,余香环绕,佳人不复。
彩荷呆呆的站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流入了几百年历史的青石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忽然想起筱苑,彩荷忙跑进屋舍,便看见筱苑也是眼睛无神的坐在那里,打碎的玉杯周围渐落着点点的水迹,好闻的熏香一圈圈环绕扩散。
彩荷忍住悲伤,记起唐诗诗的嘱咐,便走进寝殿,收拾起衣物,捡了珠宝盒里贵重的几样,打包进了装好衣物的包袱,心里暗暗感叹皇上的精密,对贵妃的爱真是很细致,又感叹唐诗诗,自己服侍皇后那么多年,从不见娘娘抱怨,只是默默守在皇上的身边,如今就要生离死别,彩荷的心里又是发疼,捂着胸口,泪水打湿了锦缎。
夜晚很快来临,因为天空本就昏沉的原因,本因有些昏亮的大地此时已是一片漆黑,彩荷收拾好地上的残骸,摆上晚膳。
屋门被轻轻推开,灯笼的光亮拉长了颀长的身子。
“奴婢参见皇上。”彩荷正要唤筱苑用膳,看着皇上,惊慌的行礼说道。
“起身吧,娘娘呢?”独孤冽疲惫的眼眸露出温和的光芒。
筱苑听到彩荷的声音便从寝殿走了出来,苍白的脸色显得毫无生气,独孤冽心疼的上前,托起筱苑的脸,留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彩荷退了出去,看见同样红着眼眶的森銮,苦涩的一笑。
筱苑今日方才明白独孤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下感动,想着明日过后的诀别,也不舍的揽着独孤冽,眼泪侵入独孤冽的骨髓,生疼着。
“筱苑,我舍不得你同沧国一起玉陨,跟着榆墨走吧,以后好好的活着。”独孤冽轻轻抚着筱苑的额角,疼爱的说道。
筱苑没有说话,这是独孤冽第一次对自己用我,她松开独孤冽的怀抱,“皇上,咱们一同用膳可好。”
独孤冽怀里突然的凄冷,心下很想带着这个女人远走高飞,舍不得放手,当初的一句为了你,愿意放弃沧国,真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国家,不是那么容易舍弃,有太多的牵绊,致使同生共死。
晚膳还算融洽,这是独孤冽和筱苑吃的最轻松的一顿晚宴,却也弥补了独孤冽长时间以来的遗憾。
待彩荷收下碗筷,独孤冽正要喝茶润喉的时候,森銮表情沉重的走了进来,两个人便又匆匆离开,留下了一沓银票,重重的压在筱苑的心口,看着独孤冽坚毅的背影,筱苑最终还是流下了眼泪。
彩荷拿出包袱,把银票放进去,看看亭阁里摇晃的灯笼,低沉的说道,“娘娘,咱们去宫门口等着吧,再过一刻钟,就要离开了。”
筱苑点点头,“彩荷,给我找身你的衣服。”
待换好宫女的衣服,彩荷和筱苑正要离开,房门被狠狠的推开,荣妃狰狞的面孔显现在了昏黄的灯光下,彩荷暗叫一声不好,护在了筱苑的身前。
“好一个主仆情深啊,一会一起上路,也不会怨恨本宫吧。”荣妃看着彩荷的动作,心下好笑,缓缓踱步进了寝殿,金钗反射着凄冷的光芒。
看着荣妃身后跟着的几名军甲御使,筱苑紧紧握紧彩荷微微颤抖的手。
荣妃闻着熟悉的香味,一阵讥笑,“怎么?皇上如此宠爱妹妹,竟没有宠幸妹妹吗?”面上的笑容依然隐藏不了内心的悲凉。
筱苑看着荣妃忽明忽暗的脸,不明所以。
荣妃也没有指望得到筱苑的回答,转头对着身后的御使使了一个眼色。五名身穿军甲的御使便走上前,打向了彩荷和筱苑的脖颈,两个人便没有还手和呼叫的机会,就倒在了地上,荣妃看着筱苑的俏脸,心下生恨,拿起竹篮里的剪刀,蹲在了筱苑的边上。
“皇上那么爱你,你怎么能离开呢?陪着皇上不好吗?只是这张脸,本宫是毁了还是留着呢?”荣妃拧着眉,早已没了往日的妩媚。
剪刀搁在了筱苑的脸上,荣妃用力划下,却被人一掌打在了肩膀上,生疼的倒在了筱苑的边上,转头对上了黑衣蒙面的玄冥骑,以为是沧国的侍卫,莞尔一笑,“呵呵……本宫早就料到独孤冽会派人保护这个贱人。”
荣妃扶着肩膀,在玄冥骑动手解决掉自己之前大声喊道,“史明,还不进来捉拿!”
早已布置妥当的荣妃,怎会放过这个杀了筱苑的机会,宁愿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毁了筱苑,跟在父亲身边的御使都是有勇之士,对付五十玄冥骑也足够应付到毁尸灭迹。
荣妃留着血的嘴角依然挂着微笑,早就知道会是一死,这样离开的她或许并没有料想到后面发生的一切,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这么早就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