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任然。
沧国的一切还是按部就班着,就要入冬的季节,寒叶风飞。
金碧院落,玉砌拱桥,无论季节的变换,总是那么耀眼。
筱苑和甄勇依然是偷偷的往来,但并不知道任何关于战事的事情,只是告诉甄勇自己一切安好。最后一次通信是三日前,甄勇只说有事要办,让筱苑安心等着,他们会来接走筱苑,留下的玄冥骑也会一直守在筱苑的身边。
彩荷添着暖炉,微笑的看着落了一地黄叶中间的小谢,两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石桌上。因为筱苑喜欢看着落在地上的孤黄,所以独孤冽特命瑞发留下了这个娴静的地方。
筱苑抬头,见着拱桥上徐徐走来的娇美宫娥,手上抱着紫色的狐裘,无奈的摇摇头,昨个独孤冽问筱苑还缺什么,今个就送来了落雪时方才用上的披衣。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皇上命奴婢给娘娘送上狐裘。”
彩荷忙上前接下,看着手里的华丽,疑惑的说,“姨娘,皇上进来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送了那么多的珠宝和衣物。”
筱苑起身,端着玉蝶,扶起地上跪着的宫娥,微笑的说,“天冷,这些你们分着去吧,太多,浪费了。”
宫娥欣喜的接过,只要是送来东西的奴婢和奴才,都少不了打点,却不曾想,娘娘的态度如此温和,便高兴的去了。
“留着吧,他要送,咱们也拦不住。”筱苑摸摸狐裘,慢慢说道。
雨佳和雨融拿过彩荷手里的狐裘,摊在石桌上,“姨娘,你穿上肯定很好看!”雨佳仰着脑袋,期盼的看着筱苑。
彩荷轻轻笑出声,收了起来,说道,“公主长大了,必然也会很好看的。”
雨佳茫然的摸摸头发,“会吗?会和姨娘一样好看吗?”
雨融上下看了看了妹妹,说道,“肯定没有姨娘好看,嬷嬷不是说了么,女孩子都长得像娘的,母后没有姨娘好看啊。”
筱苑听了,一口茶没噎着,擦拭着嘴角,温柔的说道,“你们两个小鬼,别让你们母后听着了,怕姨娘抢了她的两个宝贝。”
梅沁宫里种着长青柳,所以倒觉得清新极了,悠悠的清香,顺着微风四处飘荡,静谧的紧。
“你听说了吗?皇上又赐给雨轩阁上等狐裘了呢!”“真的?这是这两个月来第几次了?那里的宫娥肯定都幸福死了。”
兰幽去偏远取了些香料,走到柳树林外,便听得两个宫娥的谈话,心下一紧,加快了脚上的频率。
“娘娘,不好了,皇上又赐给贵妃娘娘衣物了。”兰幽急急忙忙的跑进,还没放下手里的香盒,就冲进内堂。
荣妃手上的刺绣停顿了一下,被扎出血丝的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吸允,“兰幽,皇上多久没来这梅沁宫了?”
兰幽转转眼珠,“回娘娘,好像快两个月了。”
荣妃一把拿过篮子里面的剪刀,狠狠的剪碎了手上的刺绣,面露凶狠,兰幽吓坏了,扔下香盒,一把抓住荣妃的手,跪在地上,苦着说道,“娘娘,您别这样,我们去找皇上吧,说不定,皇上只是忙于国事,奴婢刚去后院的时候,便听见管事的太监说,皇朝的大军已经攻破了骊山,将军已经退守胡城了。”
荣妃脸上留着不甘的泪水,听到兰幽的话更是绝望,爹也战败了,难怪皇上不搭理自己了。
兰幽看着荣妃迷茫的眼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只是这样跪着,屋子里只有安静的空气流动着。
“兰幽,给本宫梳百花髻,去见皇上吧。”荣妃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
“嗯!”兰幽开心的抹掉脸上的泪水。
肃穆庄重,整个御书房都充斥着寒冰般的气息。
“皇兄,这如今可怎么办?”独孤榆墨拧着眉,不安的问道。
独孤冽一身明黄,眼睛看着桌上的信件,深潭似的的眸子射出一簇簇冰刀。
海国不仅叛变,还无私的提供给皇朝足够的粮草,开着所有的城门,让皇朝的铁骑畅通无阻,骊山,如此险要的地形,凌王的部队居然一举攻破,这不得不让独孤冽意识到亡国只是时间的问题。
“榆墨,哥哥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相求。”独孤冽故作坚强的语气缓缓说道。
独孤榆墨愣愣的看着大殿之上的独孤冽,这是这些年来,皇兄第一次说哥哥,心下悲凉的问道,“皇兄尽管说就是。”
“筱苑,你带她走吧,还有雨佳和雨融,就交给你了,你们走的远点。”独孤冽眯着眼睛,说道。
“皇兄,不可,让森銮送吧,贵妃恨臣弟入骨,怎会相信?而且我是沧国的王爷,怎可偷生?”独孤榆墨闪过决然,坚毅的说道。
独孤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眼角晦涩,“越早越好,后日午夜,宫里会遣送一批年纪较大的宫女离宫,筱苑和彩荷便会在其中,至于雨佳和雨融,明个,朕会派人送到你府上,你回去安排一下吧。”
独孤榆墨正要开口说话,独孤冽摆摆手,“瑞发,送王爷回府。”
瑞发走下台阶,眼角通红的看着独孤榆墨,口型说道,“走吧。”
独孤榆墨知道瑞发的意思,这是皇兄不忍独孤家族全部消失,便心下凄然的转身走出了大殿。
森銮看在眼里,焦急的说道,“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不必等在这啊。”
“朕乃一国之君,堂堂沧国的皇上怎可做出这样的事?先皇留在的基业,毁在了朕的手上,朕怎可苟活。”
独孤冽起身,走到金鹤边上,手抚过润滑的鹤身,嘴角凄凉的一笑,俊逸的脸庞依然透着霸气,只是有些萧条的不舍。
荣妃紧紧捂着嘴,踉跄的后退了两步,靠在了高大的梁柱之后,兰幽也是惊恐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大殿里面的谈话,亡国两个字震撼着心房。
荣妃和兰幽快步离开,心下便一切了然,难怪皇上要接连不断的赏赐雨轩阁,为得是她后半辈子轻松富绰的生活。
荣妃打翻锦布桌上的玉杯,看着铜镜中狰狞的自己,心下发狠的说道,“贵妃!既然已是贵妃,怎么能安然离开!兰幽!你出宫去趟将军府,拿着本宫的令牌,调遣留在将军府的将士,记住,秘密的带到本宫面前!”
“是,奴婢这就去。”兰幽一脸凝重的从箱子里拿出荣妃的金印令牌,这是荣妃刚进宫时,独孤冽赏赐的,没想到,时光流失,居然用到了这个地方。
荣妃露出阴险的一丝笑容,咬牙切齿的说道,“张筱苑,看你怎么出去!”
夕阳渐上,彩荷拾起飘进小谢的一片落下,枯黄的径路显示这它生命的消逝,“姨娘,咱们回宫吧,您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别着凉了。”
彩荷放下手里的玉杯,看着雨佳和雨融远处玩耍的模样,幸福的一笑,“嗯,唤上公主和皇子吧。”
落叶乘着夕阳的弥漫也纷纷落下,一片天地连接的昏黄,让筱苑觉得很萧条,想着独孤冽的反常,心里一阵不安,如玉般的细手紧紧的揪紧了手里的帕子,不过瞬间又隐没在了两个孩子童真的笑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