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五月份,已是烈阳当头,有了一丝酷暑难耐的味道。
日头虽烈,山中却有阵阵清风,还算是舒爽。
几间农舍犹如星点般在山林之中若隐若现,错落有致。
“当!当!当……”
隐约之间,可以听到一声声铿锵有力的敲打之声。
那声音极有规律,一声一声,就像是脉搏的跳动一般,沉稳有力,又不失韵律。
循声而去,只见一间草庐之中,一个一脸胡髯的精壮汉子上身披着一件短褂,赤着胳膊,手中挥舞着一方大锤子不停的敲击着手中的铁胚。
随着那汉子不断的敲打,手中的铁胚不断的变化着形状,逐渐变成一把短剑的模样。
那汉子身旁还侧立着一名少年,这少年面容白皙稚嫩,十五六岁的模样,额头已是大汗淋漓,也不擦拭,只是不住的看着在那汉子手中不断变化的铁胚,似在学习那汉子打铁的手法。
“阿信,再用些力,风再大些。”那汉子的声音极为的低沉,就像是猛兽的怒吼一般。
“知道了,阿爹。”
原来那汉子脚边还蹲着一名少年,只是被石台阻了视线,这才没看见。
这少年皮肤黝黑,长得极为壮实,就像是一头小牛一般,像极了他的阿爹。
黝黑少年不断加力,炉中火势更甚,铺中温度更高。
那黝黑少年虽说生的壮实,但终究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这般超负荷用力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不出片刻已是浑身大汗,双手微颤,每每发力更是一次不如一次。
只是这黝黑少年不曾听到阿爹喊停,苦苦支撑。
“锤子叔,我来换阿信哥吧,阿信哥怕是热的不行了。”那站在一旁的少年早看出黝黑少年已是力不从心,有心帮衬。
那被唤作锤子叔的精壮汉子闻言也不做声,只是手中动作快了不少,依旧是不断的击打着那火红的剑胚。
大概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黝黑少年早已累的脱力,面容都有些苍白。
这时,那精壮汉子终于停了下来,说道:“好了,停下吧。”
闻言,黝黑少年犹如大赦一般,瘫坐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
稚嫩少年连忙端了一碗水递给精壮汉子,这才赶紧将同伴扶起,将一碗凉水喂进他肚中,黝黑少年这才恢复了不少气力。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大锤,你儿子今日的武练又没来,是不是你他娘的又给喊去做苦力了。”随着一声大喝,一个高壮的汉子闯入铺中指着陈大锤的鼻子便是一阵臭骂。
陈大锤便是那满脸胡髯的精壮汉子,亦是这山中村落唯有的一名打铁匠。
只见陈大锤挨了这般臭骂,也不生气只是闷声道:“打铁比你那庄稼把式管用。”
闯入的汉子乃是山中的猎户,名叫陈胜,身手很是不凡,据说年轻时曾闯荡过不少地方,也算是方圆百里之内一名响当当的人物了。
后来不知为何,正值壮年的陈胜突然回到了陈家沟,在这山沟沟之中当起了猎户。
时值乱世,尚武之风极重,就算是山野村民也有不少好手,况且山中多猛兽,舞枪弄棍的自然少不了。
陈胜便是村中的武师,陈信和那稚嫩少年以及村中其他同龄人便是陈胜的弟子。
进了铺子,陈胜这才发现在一旁陪同陈信的稚嫩少年,皱眉道:“怎么?陈大锤你还拐骗陈南给你当苦力?”
陈大锤却不再搭理陈胜,自顾自的拾掇铺里的东西。
陈胜不由气结,想要教训陈大锤出出气但又无奈不是对手。
也不知陈大锤怎么生的,一身的力气比起山中的猛虎也不在话下。不管陈胜的招式再怎么精妙奇致,最终都是被陈大锤一巴掌掀飞。
“不是的,胜师父,过几日进山,我阿爹让锤子叔帮我打把趁手的武器,这才误了今日的早练。”陈南在一旁解释道。
“是你阿爹说的?”陈胜闻言神色这才缓和了不少,说道,“你阿爹想给你找把武器何须求这个夯货,你胜师父那别的没有,刀枪剑戟却是要多少有多少,你尽管取去就是。”
陈南微笑道:“胜师父家中收藏的兵器自然是好,只是我身子弱,力气更是比不上胜师父和锤子叔,连阿信哥的一半都是不及的,那些重器是万万使不得的。”
陈胜在力气上远不如陈大锤,如今听到陈南在力气上将自己和陈大锤放在同一层次上比较,又将自己说在了前面,隐隐之间还胜过那陈大锤一筹,心中一阵得意,只是嘴上却不表现,只道:“你的身子确实弱了些,不过你正值发育的年龄,改日胜师父进山打头野山猪给你补补身子,等把力气养起来,再去胜师父家中,我那些刀枪斧子随你拿。”
“胜师父,今日可都学了哪些招式?”陈信此时终于缓过了劲,只是面容依旧惨白没有血色。
陈胜闻言,看了一眼陈大锤心中得意更甚几分,你力气大又如何,还不是一头蛮牛,你儿子到头来还是跟我学的功夫,笑道:“今日新学的是两招拳法,分别是‘推窗望月’和‘乌龙绞柱’。”
说着,陈胜便是在两少年眼前开始演练起来,顿时铁铺之中拳风阵阵,甚是威猛。
这两式拳法一攻一守,算是最为基础的拳法了,只是在陈胜手中使出,又多了一番不同的意境,看的两少年如痴如醉。
陈大锤此时已将炉中那还未彻底完成的剑胚收起,走进了内屋。
说也奇怪,这陈大锤打铁,总不讲一鼓作气,手中铁胚往往都是打打停停,好不容易要成型之时他总是停手不再继续,这般如此四五次方才将其完成。
不过,陈大锤所打的铁具质量却是上乘,村中猎户村民所用的武器农具大半出自陈大锤之手,从未听过有人说陈大锤打的不好。
两招拳法打完,陈胜瞥了一眼内屋,见陈大锤没有出来的意思,有意在陈大锤面前炫耀一番,扬声说道:“你二人他日若想出人头地,这功夫万万不可落下。想当年我同你们这般年纪之时,早已是通窍三重的修为,比起你们强多了。”
“通窍?”陈信第一次听闻,甚是好奇。
陈南接过话:“阿信哥,这我知道,书上有写的。每个人的丹田四周分布着九条主经脉,通窍便是逐一打通各条主经脉的穴窍,是每个武者的必经之路。”
只是说到最后,陈南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
陈胜闻言点头道:“陈南说的不错,通窍乃是武者的根基所在,共分为九重。陈信你是通窍二重,而陈南则是通窍一重,连武者都还算不上。”
通窍九重,前三重只能算是武徒,只有突破到四重,才算是一名武者,若是到了通窍第七重,那便是武道大师,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不过陈信你天生异象,身负神力,虽然只是通窍二重,但就算是遇到了通窍三重的武徒,也大可一战。”陈胜看了眼里屋的陈大锤补充道。
陈南自知身有顽疾,武道一途比不上陈信,但也没想二人差距如此之大,不由心中失落。
好在他自小便饱读诗书,通达道理,心胸豁达,很快便又打起精神说道:“胜师父十五岁便已是通窍三重,想必如今早已到了通窍第七重,成就武道大师了吧。”
陈胜闻言不由嘴角一抽,他刚才所言不过是胡诌吹牛罢了,没想陈南居然当真了,不过这牛皮既然吹出去了,自然不能破,讪笑道:
“你这娃子知道的到是不少,武道大师就算是再青崖城之中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胜师父就算是追破了天都赶不上的。不过你胜师父我好歹是一名武者,在这大孤山一带也算是几无敌手的。”
还好陈南没有再追问,不然陈胜可就要心虚了,通窍四重到六重便可称为武者,他不过刚刚通窍五重罢了,并不算强。
别说称霸大孤山一带了,就是陈家沟还有陈大锤这个变态铁匠能力压他一筹。
陈胜讪笑道:“好了,你二人好生将我刚才传的两招练熟,过几日进山也多几招防身的功夫。”言罢,陈胜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待陈胜离开之后,陈南又在铺子里帮忙收拾了片刻,这才和陈大锤道别回到了家中。
陈南家离陈大锤的铁铺不远,只有百来米路,转眼即到。
陈南回到家中之时,陈父正在院中给几只老母鸡喂食。
陈南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娘亲,也从未听闻陈父讲起过娘亲的事,不过他经常看到陈父独自一人孤灯对月,一发呆便是一晚上。
这一点,陈南和陈信到是同病相怜,二人自幼便没见过自己的娘亲,更是羡慕山中别的孩童能被娘亲宠溺、被娘亲责骂。
“过些日子,你可是要随胜师父他们进山?”陈父见陈南进来问道。
陈南回道:“是的,孩儿虽然先天不足,但是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只有走出陈家沟,走出大孤山才有可能找到治愈孩儿的先天之疾。请爹您放心,有胜师父和阿信哥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陈父点点头道:“你身子弱,比不得别人,此次进山别逞能。不过也好,至少能磨砺一番。你若是有心大可注意这几味药草,对你的身子说不定有些好处。”
说着,陈父便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上面写着几位药草的名字、形状以及特征,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陈南闻言心中一喜,他自有聪慧过人,平日练功又肯下工夫,但在一众少年之中却是垫底,无碍于他这先天不足的身体。
据陈父所言,陈母当年怀陈南之时受了伤,动了胎气,陈南能保住小命顺利出生已是大幸。
虽然保住了小命,但也落下了病根。
每个人的丹田附近都有九条主经脉,这九条主经脉连贯丹田,乃是武者的根本。
偏偏陈南的九条经脉只有前三条还算完好,后六条皆有残损,尤其是末三条几乎报废。
残损的主经脉,连气血通过尚且困难,更惶提通窍。
别人苦练一天,可以提炼气血,拓宽主经脉,而陈南却万分困难。
通窍一重,那还是陈南比别人努力十倍百倍才勉强达到的。
主经脉不修复,陈南这一辈子都无缘武道。
但是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普通人和蝼蚁毫无区别,生死根本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没有人甘愿平凡。
陈南要自己牢牢的掌握的自己的命运。
“九叶朱果?白头首乌?地龙鼠须?”
陈父道:“这些都是滋补经脉,提炼气血的灵药,甚是难寻,山中也不一定就有,你稍稍留意便是,不可强求。”
陈南默默将黄纸收好,并未说什么。
即使这几味草药有用处,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主经脉残损,可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
更何况这几味药草他从未听闻,想必定是天下难寻的灵药,别说在这荒山之中,就是天下罕见的洞天福地也是难找。
不过陈南绝对不会放弃,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也不会,这就是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