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解清、解浊四人不住的踢打,外边的带有丝丝刀割感觉的烈风不断吹过,很快的将伤口上再度迸出的血丝凝固,施篱依旧微笑着,看着远处天空中孱弱的几个星星。虽然仅有的几颗似乎就要黯淡下去,但时间流过日子里,他们终于顽强的闪过了每一个花季雨季。
正当四个人哼哼哈哈的谑笑个不停的时候,冷不防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说话的是桃夭。手中提了一个箱子。她推开四人,蹲到施篱的身前,看时,施篱只剩了一条短裤,她立时惊叫一声。待要站起回避,突然想起自己是来看顾施篱的,便又红了脸蹲了下去,小心的检视着施篱的伤口。经过在施篱看来也许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施篱全身似乎已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了。因为桃夭没触碰一个地方,施篱总要禁闭了嘴闷哼一声。桃夭不由得转身怒视了四人一眼。解清立即上前说道:“漂亮的师姐,哪阵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这儿又冷又黑,尤其这小子疯子像!有事吩咐我们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呢?”
桃夭带着怒意说道:“施篱终归是你们的师弟,你们怎么这样对待他?”
解清立即装出很无辜的样子说道:“师姐这话从何说起啊。一方面我们是替师傅处罚这混小子,要他知道厉害,好让他以后不敢再随便下山。另一方面也是锻炼锻炼这小子的耐力,假如以后真的碰上了坏人,他也好有个经验。”
桃夭要专心的给施篱疗伤,无法分心,只好喊道:“你们打他也打够了,还不快走,难道真要把他打死?”
解清待要继续辩解或者只是想说最后一句话,桃夭圆眼一瞪,四个人低了头悻悻的退了出去。
月色似乎不够明亮,施篱很有些凄惨的哼叫声不停的在监牢里回荡。桃夭终于不敢再触碰一下施篱的身体了,当然也因为光线太暗而使得她放不开手的缘故,桃夭从箱子里拿出了蜡烛。
寒风依然一阵一阵的吹入,蜡烛焰也就一次又一次的往各处倾斜。有时倾斜得太厉害了,施篱便忍了疼痛想伸出一只手去为它遮风,但可惜的是,确实是太疼了,头脑中一旦有一个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他的喉咙便会不自主的哼出了声音。这声音虽然夹杂在风声中,听上去不怎么清脆,当然也许是因为施篱的语音本不是很清脆的缘故,但桃夭却每每在这时问一句:疼吗?要不我轻一点。施篱闭着眼,全身抖了一会——虽然他极力的想控制住,可惜身体终于是不听他的话——然后试着咬着牙说道:没事,你,继续。
往往这时,虽然施篱这么的说了,桃夭也会在涂覆、治疗的时候减轻一份力。而施篱并不反对,并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他以为痛其实也是一种快乐了。
烛光摇曳处,可以看见施篱的脸上露出的是开心的笑容。即使在治疗伤得比较重的伤口的时候,既是桃夭不得不下重一点力气的时候,即使寒风夹带了冰结的水珠被撞碎后散开的尖锐碎片刮过伤口一侧的嫩肉的时候。
自然,桃夭在涂覆的时候,在治疗伤得较深的伤口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提醒一下施篱。同时讲一个或几个小故事来分散施篱的注意力。但是,板凳打在肉做的身体身上毕竟不是什么轻巧的事,痛楚是肯定要有的,血液也是肯定要有的。但施篱却一直笑着,尽管有时候咬紧了牙关,额头上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你很坚强嘛。”桃夭说道。
“真的?”施篱回答,虽然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痛楚。
“嗯,受了这么重的伤,尽然还没有哼一声。真有你的!”桃夭继续说道。
“我,我一向这么认为的。”施篱此时说一个字,便需停顿一会,直到感觉舒坦些了才又接上话。
“你呀,一点都不谦虚。”
“我,我这叫不虚伪。就像有人夸奖师姐你很漂亮,你会说不漂亮吗?”这时似乎舒坦些了,施篱可以慢慢的说话了。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了,两个人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唯有施篱较粗的呼吸声,合着涌进来的寒风在监牢中鼓荡。
也许是疼痛在沉默中积压着,过火了。于是爆发!施篱不自主的哼了出来。桃夭这时突然打了一个冷颤,然后说道:“你们男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说完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帮施篱治疗伤口。
其实,施篱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桃夭曾问过为什么嘴角渗出了血丝却仍然没有伤到内脏,施篱当时只是含混的给出一个答复然后急忙用一个话题叉开了。而桃夭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终于把一些该消毒的地方消毒,把一些该涂覆的地方涂覆上药,把一些该缝的地方缝好了,事情算完结了,接下来的就是静养的问题了。桃夭站起欠欠身说道:“好好静养几天,虽然这几天处罚你不能吃东西,但要保证伤愈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要你注意一下就是了。”说完,收拾好东西,出门,锁门,接着离开了监牢。至始至终,施篱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本想要说几句心里早就准备好了的话的,但话一道嘴边就觉得不对劲,于是终于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桃夭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即将转身隐去的一块大石头边前回头望了施篱一眼。
这一眼,在施篱看来却如平静的湖面上突然飞出来的一只海鸟,接下来的就是两只,三只,一直到许多只,知道再也无法数清。施篱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那里,任寒风在身上吹动,继续割裂着因为站起身子而稍微撕裂开的伤口。但他似乎并无痛觉,只是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
其实,即便他想离去,他又该去哪里?目今他只有住在这里,疗养好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却看上去很是吓人的伤痛。
许多天就这样在平静中度过,没有访客,没有送饭的人,甚至路人都很少见。在孤独寂寞中,施篱的伤痛也养的差不多了,于是站起神来舒展舒展筋骨,活络活络经脉。有几次,他突然升起了想去监牢后面那很暗很暗的溶洞里一窥究竟的想法,但毕竟太黑暗了,而且溶洞七弯八拐,洞壁且不怎么平整,稍微刮一下就会在皮肤上留下几条痕迹甚至血痕!所以施篱终于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监牢门口的椅子上,整日的看着远方的太阳,变换的天空,或者深邃的夜空。当然,有时候他也会练练武功的,毕竟,熟悉了,对自己有好处。
这天,天上有很多云,黑云。但是并没有下雨,虽然阴风比往常吹得有劲,吹得频繁。
中午时分,监牢外突然传来碎石翻滚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戏谑与叫喊声。听声音,施篱知道是解清四人来了!
解清四人来到监牢门前,打开铁栅栏,走进去随便的坐在了桌子,椅子上——当然是椅子靠背,施篱正坐着的那张椅子。同时不住的撩拨施篱,而施篱仍然与上次一样,只是将眼光绕过了四人的身体,投向了茫茫的远山。
解清走过去用脚踢翻那个竹篮,轻蔑的说道:“吆,没吃啊,你小子倒是很能忍啊。哼哼!”说完顺手拿起几个,然后示意其他人抓住施篱的肩膀,将果子一个一个的强行按入了施篱的口中。而这果子却不知为何物,只要在口中呆上十几秒钟,果子就会慢慢的溶化,化作液体流入施篱的腹中。施篱本准备闭了嘴的,但几天前吃了一个,检查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又为了不想与这一群人争斗,于是就顺了他们的意愿,一个个的都吃了下去。
当然,一方面也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再怎么说自己到底是人,而且是一个平凡的人,肚子总是会饿的。或者说有一点点饿。但终归是有点想吃东西的意思了。
解清四人强行喂施篱吃了那一篮子果子,然后解清抓过施篱的手腕,把起了脉。约么一刻钟过去,解清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嘿嘿,果然有效!”说完眯缝了眼看了看钱武。钱武这时也眯缝了眼,捋着山羊胡子诡笑。
当然,施篱也感觉到了肚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但他只以为这是那四人的霸道行径惹起的怒火的缘故,于是强行压制住,不让四人瞧出一丁点不适的症状。眼光依然绕过了四人,望向远方的山。
解清四个人这样的再度撩拨了施篱直到感觉无聊的时候才终于离去。而施篱也舒出了一口浊气。觉得这样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晚上,月华从铁栅栏外射入,条条幅幅便在监牢的地上摆出。施篱回顾白天所做的事情,奇怪自己为什么与往常不一样了,变得沉不住气了。摸摸胸口,那团热气还在,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原本以为是自己想起了桃夭美丽的脸庞,清脆的话语,温柔的性格的缘故,再想想,觉得不对劲,突然发觉也许真的是那些果子的缘故!于是赶紧站起,一伸手将铁栅栏扯开,铁锁扯断然后找到一处开阔地,蹲在地上就想把吃下去的呕吐出来。但腹内那团火越烧越旺,哪里能够让他集中了精力呢?但他依然不放弃,一直在试着各种方法,譬如手指压舌根,吃黄泥等脏东西,期望引起呕吐的感觉。但是,似乎所有的方法都试遍了,依然没有奏效,不但如此,反惹得那团火更猛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