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然迷人。
从碧天里嵌着的几颗星辰连缀而成的图形里,施篱看到的只是一片澄净碧蓝的海面上飘过的一片帆。躺在屋后斜斜的白玉石板上,在这春寒料峭的夜晚似乎觉察到些许的冰凉。冰凉侵入肌肤,润泽了周身的每一处。
就这样躺着,静静的,在这白玉石板上面,可以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施篱便感觉特别的清醒。但他能够什么都可以不想吗?
可以的,他回到房间,换下破布衣服,冲个热水澡,随后去食堂饱饱吃了一顿,回来后又躺在了这白玉石板上。至始至终他没有去练习什么,或者是温习什么武功招式,甚至连这想法都不曾有过。
他开始想的时候,是当他躺在白玉石板上觉着凉爽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明天要去参加比武了。
他想不去的,但是,“我没有反对,我已默认。”他想,“我是否可以不去呢?”然而他随即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应该去,因为我已经答应了。虽然我并不打算跟他们分出个高下。
当白玉石觉着了施篱的暖意时,施篱已经渐渐的沉入梦乡了。
在梦中,他是那样的轻盈,随了轻风便翩翩起舞。他穿的一身亮蓝色的长衫,翔舞在星的夜空中。他飞至北边,又飞至南边;飞至东边,再飞至西边。每一个方向,在他的眼中都有着各式的传奇,每一个方向,在他的脚下,都开着各色山花。
在梦中,他可以乘了仙剑在山峦的上空遨游,看天下的云雾尽归眼中。有时突然闯入浓雾深处,恰似一个小孩子了,寻了那童年的梦,依依不弃。
在梦中,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都在童年的回忆中。飞入春天的花丛,于蝴蝶一同舞空。
蝴蝶停落在春尽洋葱的摇叶上,饱掇了清露,是万军的司令了!
就乘了仙剑,洋葱—,司令。在梦中。冰雪飞扬。
当施篱熟睡时,钱武,石克二人悄声靠近他的房间,悄悄推门,却发现门没有关上,两人以为施篱早有防备,忙急急的跑出门。过一会,却发现身后并没有动静,两人重新进屋,靠着从窗户中漏进去的点点月光寻找着施篱的身影。当摸至后门,却发现门也是打开的,石克刚想遁走,钱武一把抓住了:“都整了那小子这么多次了,没见他反抗过一次,怎么还怕那小子?更何况那小子废物一个!”听了这话,石克果真一下子来了胆子。立即紧了紧衣带,跟在钱武的身后出了后门。
施篱仍然躺在白玉石板上,闭了眼安静的睡着。丝毫没觉察到周遭的危险。似乎他以为自己经过的风浪已经太多太大,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于这点危险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了,所以心中很平淡。
钱武,石克各捧了一个盆子,装满水,估摸着白玉石板上的影子只是一泼,然后立即跑开。施篱霎时醒来,听见的却只是远去的熟悉的狞笑声。但是他并没有追上去,只是安静的下来,换上一套衣服,进屋睡觉去了。
一夜在平静中度过。天光从树叶间偷溜过去,在施篱的脸上亲吻的时候,施篱的双眼已经睁开。他伸伸懒腰,看着映入眼帘的一颗不知名的小幼芽儿,心中顿时放射出会心的一笑。
起床,穿了他最喜欢的亮蓝色衣装,洗脸,吃饭。然后便从容踏上拐角边的广场。至茶楼前面时,恰遇上解清,解浊,钱武,石刻四人。
解清笑嘻嘻的走到施篱的身旁说道:“昨晚是不是下雨了?师弟要注意一下身体。如果感冒了,我们做师兄的心里也着急呀!”施篱并不正眼看他,仍自顾自的走着,眼望前方,只以为这四个人便是身遭的一些木桩,并不是什么值得动一动心思的东西。四人见施篱如此,笑声更大了。施篱这时轻蔑的转过头,看了看四人。
往上望去,师姐桃夭正和师母出月并一些名动天下的老人在茶楼上喝茶。其时,桃夭正皱眉四个人刚才所说的话。这时正好与施篱四眼相对。桃夭却对着他叹息了一声,接着摇摇头。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从她的面色口唇的动作中施篱知道师姐桃夭正在叹息。叹息他太窝囊,太不争气。
但施篱只是转过了身体,接着一笑了之,继续从容的往广场行去。
广场上已三三两两的站了不少人。有的甚至站在了广场右边的石亭子顶上,有的则站在附近的树梢顶上;还有的干脆坐在了屋顶上。当然,附近山体上突出的大岩石上也或站或坐了不少人。施篱扫视周遭一番,找了一棵离石柱较远的一树的树梢,轻盈的跃上树顶,寻着一枝较粗而向着广场突出的枝杈,便在那枝杈稍末处站了,然后转身背着手望向了山外。山那边,浓雾在朝阳的映照下正缓缓升起。
约么一刻钟过去,桃夭轻盈的身子飞上广场中的石柱顶部,宣布比武开始。首先介绍坐在茶楼上的特邀来的众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一排坐过去,依次是当地驻防将军乾离,一身黑铁铠甲劲装;遗风国冥古山古刹寺长老本智,一袭暗黄色缀珠袈裟;已云游了几十年却在今天早晨突然赶回飞仙观的飞仙观前辈高人,飞仙观现任掌门璞出智的师叔璞出醉,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铁葫芦;旁边是问真观长老会真道人,身后是一把斜插的长剑,看上去,剑柄并不怎么奇特。
桃夭说完,轻盈的飞回茶楼,站在了出月的身旁。出月转头礼让了一下,师叔璞出醉扯过葫芦,揭开盖子,狠呷一口醇香的老酒。喝酒的同时,没做任何动作身子却自然的飘飞了起来。而且飘得很慢,似乎一片秋叶在轻风中飞舞,又似在空中漫步。当然,假如再提到他胖胖的身躯,众人更是会惊呆了的!而璞出醉仍然自顾自的在空中慢慢的飘着,一边喝着葫芦中的醇酒,向着石柱飞去。
这时坐在茶楼上从施篱看见他的时候起就再没做过任何动作似一根满是沧桑的木头的会真道人说话了:“人说逍遥三章天下至宝,今日得见逍遥神功的轻功——逍遥三章,老朽此生无憾矣。”说得甚是激动,以至于突然站起,脚往后一蹬,人如离弦之剑向璞出醉飞去。两人在空中相遇,各虚晃一掌,乍出乍分。随着一声巨擘响起,似乎天空瞬间迸裂,两条人影仍然一快一慢的向外飞出。这慢的自然是璞出醉,缓缓的飞向了巨石柱。而快的人影便是会真道人,他倒退回茶楼,当然两人都是脸不红,其不喘。璞出醉一只手上依然稳端着酒葫芦。
轻落于石柱上,璞出醉即大声喊道:“老道士的闷天掌法练得越来越有火候啦。说不定那天起我就打不过你了。”说完,他又狠呷一口酒。
璞出醉站在高高的石柱上说道:“今天是本派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往年,谁赢得了比武大会,往往没什么实质性的奖励,最多不过是能过得到师傅多一些时间的知道而已。但是今天不同了。谁,”他喝下一口酒继续说道,“谁如果赢得了今天的比武大会,他将得到一把仙剑。”说完,他又喝了一口酒,接着继续,“这把剑是我云游时无意中在一个洞窟里找到的,剑体上附有本派镇派绝学——逍遥三章的武功图谱,不过不全。上面还有一段话,说如果能够找到另外两件逍遥神兵,将他们合而为一,他就能够学得逍遥神功,从此将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然而话是这么说,真真假假,却无人能够证实。但是既然上面的图谱就是我们所学的轻功——逍遥三章的图谱,不管怎样,这把剑总要比平常的剑要好。所以,我希望大家在比武的时候能够尽力展示自己所学。当然,最重要的前提依然是: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璞出醉之所以能够慷慨的将这么一把神兵利器当作普通铁剑送出,是因为这几年世上出了很多所谓的神兵利器,然而却没有一件是货真价实的。
说了一大堆话,施篱似乎有点厌烦了,本想离开的,但因为心中总有一块疙瘩阻挡着,所以就没有让想法与步调一致。突然听得了璞出醉的‘点到为止,不可伤人’的话,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只要上去敷衍一番就行,何必要去跟他们争那个无聊的仙剑呢?”施篱这样想着,不觉转过身来,望向了璞出醉。
璞出醉呷一口老酒,润润喉咙,然后宣布比武开始。由于璞出醉展示了一下那把仙剑,众人见仙剑构造不凡,龙首擒剑刃,个个便都磨起了拳,擦起了掌。
第一个跳上石柱的是一个大胖子。身上穿了一件厚重的藤架,藤甲上似乎还缀了些铁片,阳光一照,闪亮亮的。他站在石柱上抱拳环绕一周,说道请各位指教,话声尚未消失,屋顶上坐着的一个和他一样胖的人大喊一声,迫不及待的向他重了过去。
细看,猛冲过去的是一个身穿火红色肩袄的胖子。一团灰影突然射到,石柱上的胖子似乎有点手足无措。但情况已令他来不及多想。于是也用力猛蹬后脚,大喊一声,挥出一拳。只一刹那间,随着两声闷哼声同时从两人口中传出,两个大胖子互相撞在了一起,既没抱着,也没有相互弹开!虽然学的是轻功——逍遥三章,纵使没有学成,在空中自由的翻越却应该是可以的。但两人却像两个拴在一起的肉球,砰然一声一齐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烟尘散去,两人各自抱着自己的拳头放在自己的嘴边大口吁气,似乎拳头终于是肉做的,碰撞的力道让他们很是疼痛。周围人看了,自不免都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