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原来的大秦皇宫,千年前大楚皇帝陛下霸王一怒之下烧之,大火三月不断。
后来楚亡建汉,汉亡建晋,晋亡建南漓,长安城经四朝古都,历尽沧桑,过眼烟云,看淡了沧海桑田。
数十年前,南漓王朝内乱,八王割据,北狄人趁机勾结其它五胡,百万胡人入关,南漓皇帝仓皇逃跑,迁都繁花似锦水媚女儿柔的水都建安,坐享温柔。
胡人不死一人入长安,长安城百姓死十万,大火焚十日,八百里秦川失,大河以北失,大江以北失,天下十道胡人占九道。
天下百姓一千九百万,死九百万,中原陆沉。
巍巍河山尽丧胡虏之手,有歌曰:
望不尽的国破山河烽烟起,
数不完的无定河边枯死骨,
道不完的菁菁女儿蒙胡尘,
何处是我乡?何处归我途?
路边有饿殍,道中有屠夫,
看南边,衣歌载舞,尽是杯中酒;
看北边,血橹沉浮,满地男儿血。
君不见,青海头,茫茫白骨谁人收?
君不见,祖宗地,胡虏万骑踏破了土,
恨!恨!恨!休!休!休!
何时踏马扬涤尘,还我河山,
何时挥鞭斩胡虏,归我衣冠!
且收女儿泪,
快去死去,
莫如死去。
、、、、、、
然正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有关中人陆天狼,生于阡陌之中,率八百关中子弟,收家破残余之人,收妻离子散之人,收食不果腹之人,收家仇国恨之人,收壮志未泯之人,驱六胡,除八王,复河山,把胡人赶回了草原之内,入主关内,拜大将军,封北靖王,在长安城原来的皇宫旧址上建立了王府,经营二十年,长安城百姓三十万户,更胜往昔。
功莫大焉!
王府之内,陆天狼背着手在大厅内来回踱步,眉头微皱,中等的身材有点佝偻,脸上的风霜如同邻家的老汉一般,神情时而激动,时而哀怨,披一身蟒龙袍,张牙舞爪。
“该到了啊,探子说已经进城了,怎么还不到?难不成还非得让老子去接他?”
陆天狼喃喃的道,心乱如麻。
一阵微风吹来,陆天狼的身侧站了一个人影,道:
“王爷”
“人呢?”陆天狼问,
“世子殿下在仙来楼喝醉了。”那人道。
“混帐”
陆天狼大骂,眼神突变,炯炯的目光中仿佛能喷出火来,向着门外朗声一喝:“备马”
群狼出动。
长安城内,仙来楼所在的大街上,车马涌动,各色各样的富贵人物神色悠闲,全都挤向那个温柔窝,做一夜风流郎,魂安销金窟。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一个锦袍大汉感觉被人踩了一脚,骂声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吗?踩到大爷了。”
可是还没等他骂完,旁边的同伴慌忙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拉往一旁,指着远处对他道:
“骂什么骂?看清楚,不要命了。”
那大汉顺着同伴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两百骑黑色骏马齐奔而来,轰隆隆的铁蹄声,灌入耳中,人群争涌相躲,唯恐躲犹不及被马蹄踏到,阵阵的铁骑如同墨色的浪潮拍来,气势汹涌。
刚才大汉的心思只顾放在仙来楼的姑娘身上,全然没注意身后竟然涌来了一阵骑兵,阵阵的胆寒,眨眼之间两百骑兵已经近在眼前,打头的一人身着黑色披风,气势凛然。
“乖乖,这群杀才怎么出来了?出什么事了?领头的一人是八虎尉之一吧?”锦袍大汉骇然的道,心里一阵澎湃。
“谁知道呢。”他的同伴同样惊诧的道,望着眼前的骑兵穿梭而过,心中激动不已。
关中狼骑,神州收复之际,河湟之战中,五万对十二万号称“天下第一骑兵”的西戎骑兵,全歼之,胡人西线全面溃败,二十年来未见西戎一马越天山。
他俩的话刚说完,只听得一阵更加沉闷的声音传来,如槌击暮鼓,
又一队骑兵于暮色之中涌来,如同幽冥,领头之人神色平静,满头灰发随风激荡,身着莽龙袍,眼神之中精光乍露,气冲斗牛,左右两侧二十八骑紧跟其后,最后二百骑关中狼骑压阵,气势迥然,在人群中呼啸而过。
“我没看错,刚才过去的人是麒麟台二十八将?”锦袍男子惊讶的道,满脸惊骇。
“没有。”他的同伴道,目光呆滞。
“那领头一人,是王爷?”
“是”
旁边的人道,望着那马上渐去的身影目瞪口呆。
“自从世子殿下离家出走,王爷深入简出,多久没在长安城内走动了,今日何事竟然惊动了他?”
人们议论纷纷,眼神中望着那道身影充满崇拜。
“不知道,看这情形,好像是去仙来楼的方向?”一人道,
“王爷要上青楼?”人们惊呼,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敢问这位兄台,世子殿下当初为何要离家出走?”一个青衣翩翩公子对着旁边的人道,眼神中兴趣盎然。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扫视他一眼,道:
“不是长安人吧。”
“兄台慧眼,在下是从外地来的。”
“怪不得了,世子殿下的风流逸事,在长安城内谁人不知,想当年世子殿下十岁就上青楼,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青楼都被他逛了个遍,夜不着家,日不归户,流连于花丛之中,惹得王爷大怒,下令长安城内所有的青楼不得让他入内,否则一律拆砸,想那一时长安城内有名的青楼都被砸个遍,兄弟们连个找乐的地方都没有,苦不堪言,老鸨们也个个自危,不得已,只得叮嘱自己楼内的姑娘不得亲近世子殿下,否则就被投湖,世子殿下空对着近在咫尺的姑娘而不可得,妄自嗟叹,情急之下,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夜色溜出长安城去,到天下别处寻花问柳去了。”那人感慨着道,目光似是神往。
“那各处的青楼鸨娘遵循王爷的旨意,不让世子殿下入内不就行了?”翩翩公子道,面露不解。
“听你这话,恐怕连关中人都不是。”那人道,
“记住在长安城内,宁惹王爷,不惹世子,王爷要是怒了最多是砸一下店,拆一下楼,事后还会赔你银钱,世子殿下如果怒了,哼哼,你就等着被投湖吧,世子殿下最喜欢把人丢湖了,昆明湖里的锦鲤个个肥大而味美,都是被世子殿下用人投湖喂的。老鸨们只敢管住自己的姑娘不得亲近世子,哪里敢拦住他不让上门,不要命了,毕竟世子殿下上青楼,讲究的是与姑娘们“你侬我侬,愿者上钩”的雅事,如果姑娘们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用世子殿下的话说就是,上青楼,爷们讲究的是一个舒心,姑娘们不愿意,咱也不能强来,有失风范。”
“世子殿下果然是我辈楷模啊。”青衣公子感叹道,
“是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此时仙来楼中,大厅内焕然一新,地面清洁如洗,灯如白昼。
老鸨站在门前,身体瑟瑟发抖,原本她以为最多是麒麟台二十八将中的几人来接这个冤家,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八虎尉之一。
“这下完了,仙来楼要遭殃了。”秋娘暗想。
只见一个健硕的男人骑着一匹乌黑骏马,背后的披风猎猎作响,携带着二百名关中狼骑,气势汹汹,向着仙来楼压来,老鸨看着那乌压压的关中骑兵,头脑一阵的眩晕,站立不稳。
“这阵势,会不会把仙来楼碾压成碎片啊。”秋娘心想。
健硕的男人翻身下马,面色肃然,二话不说,手中的动作一指,一百名骑兵迅速蹿入楼内,四处搜索,身上的煞气凛然,使人不敢凝视,仙来楼中顿时鸡飞狗跳,而另一百骑兵则驻扎在楼外,把仙来楼围个水泄不通。
而那个男人并没有立即进入楼内,肃立一旁,在门边静静等待。
“难道还有人来?”秋娘见状暗想。
果然雷鸣般的声音传来,二十八骑紧随着一骑飞奔而来,后面紧随着二百关中骑兵,煞气冲天。
等待秋娘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后,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如同打摆子般,头都不敢抬。
“他竟然亲自来了,他竟然亲自来接他儿子了。”秋娘心里颤道。
二百余骑同时下马,陆天狼独坐在马上望着巍峨的仙来楼,面沉如水,翻身下马,健步走进楼内,对着一个老鸨模样的妇人道:“那个逆子在哪?”
“世子殿下,在、、、在楼上。”秋娘颤声道,满脸汗水,伸手递出半块玉。
“带路。”陆天狼接过玉看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道。
秋娘在前面小心的引着路,不时的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心里乱跳。
“没想到有一天会离他这么近。”她偷偷回头打量了他一下,只见他面容刚毅,鬓角微白,一张关中人的脸,略显苍老,额头上丝丝皱纹,再过普通不过,只是浑身的威严太过浓郁,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他也老了。”秋娘心里暗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仍然像二十年前一样,那时他刚打退北狄人,率领着大军进入长安城,骑着高头大马,威仪堂堂,当时不知道有多少长安城内阁中未嫁的姑娘,魂儿都被他勾走了。
“那时人家还是仙来楼的头牌哩。”秋娘心中想,脸色不由变得绯红。
陆天狼有些诧异的望了妇人一眼,神色不解,他不知道妇人为何这种神情,但他很清楚如果妇人再回头看自己一眼,身后的随从肯定会把她当做刺客,把她的头砍掉。
随着妇人来到一间房门外,陆天狼的脚步不由慢了起来,四年不见,不知道那个兔崽子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那么轻浮?虽说每个月探子都会传回他的近况,拿他的画像给自己看,但是毕竟不如现实中真实。
近而踌躇。
陆天狼小心的进入房内,一个老农模样的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浑身酒气弥漫,蓦地他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一下陆天狼,眼神中光芒乍露,不见一丝醉意,见好似没有事情发生,又沉沉趴下睡去。
惊得陆天狼身后的护卫全部握紧了刀。
“无事。”陆天狼对着身后的护卫挥挥手,缓步向着床边走去,床榻上有一个少年静静的躺着,嘴角还流着口水。
陆天狼靠近床边,动作缓慢,生怕是惊扰到少年一般,他静静立在床前,眼睛打量着床上的少年,忽然笑了,笑容很温和。
“长高了,有点小男子汉的模样了。”陆天狼心里道。
他身侧“八虎尉”之一的柳五宗,望着陆天狼温柔的样子面露惊疑,他从来没见过王爷这个样子,这样笑,像是,像是九月里的桂花酒,温柔醇厚。
睡梦中,少年人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微皱,额头紧锁。
陆天狼轻抬起衣袖,擦拭着少年人脸上的污渍,轻轻的脱下外袍的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把他背起,就像小时候背着他一样。
“还好能背得动,再过几年,恐怕就有些吃力了。”陆天狼心中道,
“回府。”他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众人道,踏步走出房门。
一旁,秋娘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知为何早已泪流满面。
柳五宗则背起那个老头紧跟在后面,低头,沉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