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小娘怎么办?毒怪找不到,就算找到也未必能治的了小娘的病,就算成为了牵制我的软肋也没有办法。”月华夜望着夜空中银月怅然说到。
这一次,两人没有争锋相对,没有阴谋暗刺,倒像是两个多年老友,望月长谈。
万俟朔霁怪异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依旧红衣墨发,依旧血眸异世,却多了一分牵制,顾忌,“我替你找,那人留不得。”
此话一出,月华夜疑惑回望,“你真是万俟朔霁?那只怎么都不肯吃亏的老狐狸?你不是巴不得看我沦落苦海么?”
对于月华夜的挪揄,万俟朔霁不当作一回事,眼中的清冷未减,在眼底却深藏了一种琢磨不透的东西,“月华夜,我们认识十年了,那个约定你还没忘吧。”
这么多年没有提,她还以为万俟朔霁没当一回事,而今又突然提起,又是为了什么?“万俟朔霁……”
等了片刻,没有下文,万俟朔霁便知道了答案,“十日之约马上就要到了,你做好了准备?”
月华夜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古怪看着身旁的人,“你这样,我很不适应。”
万俟朔霁神色未变,只是一个横眼过去,冷漠的眸落在月华夜身上,“那就适应。”
识趣的收回视线,不管万俟朔霁现在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只要他开口答应的事,都会做到,让他不插手宫家的事,他就没动过一下,即使,这宫家有他的人。
“如果十日之约你死了,那宫家我就收下了。”万俟朔霁淡淡说着,彷如诅咒要死的人,不在这。
“好哇,到时你只管拿就好,不过我怕你没那机会啊,就怕阎王嫌我杀气太重,不敢收我。”月华夜妖魅一笑,整个人在月光下衬得更似一个祸乱人世的妖。
这才是他认识的月华夜,妖魅邪肆,恣意妄为,天下只有想做,没有不敢做的,可是这样肆无忌惮的一个人,却被一个绳索捆束,那个名为亲情的绳索,若不是这样,恐怕天下再也没有什么能制约了她的。
“那宫逸你打算怎么办?”那日提及这事的时候,看月华夜的反应应该是还没有没说,就连她最珍视的小娘也没有说,一方霸主,杀伐果诀的四少却在这种毫无价值可言的亲情上畏首畏尾。
话及于此,月华夜只是耸耸肩,虽然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却依旧能窥测几分阴沉,“万俟朔霁,你我虽然相交多年,可本少不觉得你已经有干预本少的资格。”
万俟朔霁也不恼,他也猜到月华夜会有这样的反应,“总之,十日之约将至,‘破’,我也帮你制约住了,宫家我也不动手,若是那日你没下来,那宫家我就收入囊中。”
“啧啧啧,万俟朔霁,你这样说,好像本少赴的不是约,而是去送死,你死了,本少还未必见得会死,好了,夜深了,本少要去睡了,这墙你自己看着办吧,要露宿也好,随便找个地方也好。”月华夜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着,留给万俟朔霁的只有一个背影。
看着那背影,万俟朔霁不由想到当年两人相遇的场景,这人无论再怎么变,依旧是当年那个月华夜。
十日之约已至,断崖之上,萧风簌簌,阴沉的天彷如要坍塌下来,从前总是瞭望无际而如今伸手可触,给人一种沉闷的压抑。
“家主,你今日真的要去吗?”宫祥这已经是今天第四十几遍问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会一如当年一样,造成无法挽回的惨剧。
“去。宫祥,老夫不是意气之举,老夫不能让那妖孽看轻了,老夫就算命断于此,也绝不会为了当年所做的事后悔半分,你也看到了那妖孽手段之毒辣,心肠之狠绝,早晚宫家也会悔在那人手中,还不如在老夫手上消亡。”望着前方的断崖,脸上神色不明,同样的地方,却是不同的情景。
多说无益,知道家主今日已是必去无疑,轻声一叹,这一去,不知又会变成怎样。
“宫祥,你留下吧,那逆子还望你多加照拂。”宫佚庭脸上升起一抹担忧,今日一去必是九死一生,宫逸如今的样子,若是没有人照顾的话,恐怕活不了几日。
“若是家主不测,那少主也定不会苟活,何况当年少主本就一心求死,也是因为家主才拖着一口气到现在,要保存少主的性命,老奴应当先护住家主才是。”宫祥情词恳切,他知道家主最担心最在意的就是少主,家主就这么一个儿子,变成这样也是家主没有料到的。
宫佚庭望着断崖不语,思索良久才缓缓道出,“罢了,以后要如何就随他自己,要生要死都随他。”
当年月灵一死,逼他亲手弑子,等他醒悟过来时,竟当场自刎,如果不是他拦下,恐怕今日的宫逸早就是一堆白骨,每每思及于此的时候,他会想,当年那一切所为,是不是对的,若是对的,为何宫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宫祥已知家主的意思,不在言语,只是安静的跟在身后,今日免不了厮杀,他也只能尽全力护家主周全。
两人登上断崖,脚步如心情一般,沉重万分,自那日以后,他们就没有再来这断崖过,一转十几年,再次踏上这断崖,往日一幕幕又重回脑海之中,漫天的火光,彻响的杀声,狰狞的面孔,紧逼的,只是一个孩子。
今时今日想起往日的一切,竟然有些心惊,那是自己吗?那个狰狞丑恶的人是自己?宫佚庭心中翻起一涛骇浪,一直以来他都将月华夜当作是必要铲除的妖孽,从来没有想过当年的她只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
一步一步走到尽头,昔日的一幕与眼前重合,地方未变,只是眼前不再是孤立无助的小孩,而是一个白衣人,盘坐抚琴,琴音悠扬婉转,如歌如泣,让人心凉,让人心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