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牢房,三面环墙,连张床榻也没有,仅仅堆了一堆干草于地上,以做休憩之用。这样邋遢的环境,慕容薇音不但没有阶下囚的狼狈,反而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出尘:“没有。皇上,能否为薇音做最后一件事,请皇上将薇音的瑶琴取来可否?”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面前就开始用我相称,或许在他心中,他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罢了,从来都不是一国之君。然而,诺是没有一国之君的名头,他恐怕得不到她吧……不觉间,又是自嘲轻笑。
皇上离去后,空旷的地下牢房变得静寂无声,偶尔会有蜡烛滴油发出的哧哧声,鼠虫觅食的翻窜声,敲击心灵,引发着内心最深处的恐慌。国丈于阴影处现身,烛火掩映着他带着快意的扭曲嘴脸。
风劲角弓鸣,马蹄践踏之处,踪迹凌乱。刀枪相撞,铮然的声响又起,嘎然划破了寂静,听得人心为之一悸,血为之凝结。
长剑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利刃的光芒闪现处,带出喷洒的血珠,四下飞溅,如雪中落梅,煞是醒目。骏马之上,巴邑儒将夏侯渊和护国将军胡安邦已经大战三百回合。
暴风吹得刀枪呜呜轰鸣,吹得火耳的马鬃迎风肆意飞扬。马上的年轻将领动作矫健,精湛马术和利落的刀法,全无一丝多余的动作。飒飒英姿停驻在三十万大军,众将士的心目中。
“不愧为巴邑大名鼎鼎的第一将才,年少有为,百闻不如一见那。”勒住马绳,骤然的停顿,让战马发出长长的嘶鸣,马蹄在落雪之上滑出深长的印迹,胡安邦握着长抢的虎口已经血迹斑斑,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掌不住往下淌,随着刚才挥舞长枪的动作,溅落在森冷泛着银光的铠甲上。显然,前不久在城门前,受得那一箭落下的伤口又崩裂了。
瞧了眼胡安邦血肉模糊的手掌,夏侯渊暗自忍下了胸腔震慑带来的痛意,心道:“不愧为护国将军,几十年战场磨砺出来的枪法,劲道十足,擅用巧力,力无虚发。看似莽汉的胡安邦,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两人手握惯用的武器,相距约五十步路,驰马相望。夏侯渊正待说话,一破空利箭冷不防对着夏侯渊射击而来。背后的冷箭,穿透劲风,带着凌厉,对准了夏侯渊的肩胛。一声闷哼,夏侯渊险险地错开了利箭,用刀背生生应了下来,却仍旧被震慑得胸口一震,喉头甘甜,险些吐出一口血来。旧伤未愈的肩胛骨,一阵撕裂的疼痛。
城门之上,忽有异动,城墙上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一排排手持箭弩的士兵,为首的一排箭羽只是普通的利箭,身后的一排箭头上附着浇有燃油的布匹,一点即燃。两排弓箭手的后方,架着十几台投石器,旁边通红燃烧的,确是燃着的烙铁岩浆。
“原来,将军竟然是早有准备。”夏侯渊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看向胡安邦道。
胡安邦迟疑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并不言语。
不多时,城墙之上,上来一身穿蟒服之人,俨然正是国丈:“乱臣贼子,死不足惜!给我射!”
一副将模样的人,附耳说道:“国丈大人,护国将军他还在城门下,要不……”副将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哀嚎一声,死于国丈抽出的剑刃下,血淋淋的脑袋接连滚了几滚,双眼暴突。
“皇上身体微恙,我代皇上监国,早就未雨绸缪,筹集了二十万大军,备下粮草军马,区区一个将军,换我大启国泰民安,乃是他胡安邦三生有幸!军令如山,众将要惟我命是从,不然,下场在此!”国丈挥舞着滴血的长剑,朗声喝道。亲眼看到刚还活生生的战友死于眼前,士兵心头一凛,莫敢不从。
未雨绸缪?恐怕早就起了谋反之心吧?
万箭齐发,从天而降,如瓢泼大雨,夹杂着漫天的火光。纵然三十万的将士已经训练有素的列好了阵,做好了准备。当空而下的箭雨,还是顷刻间夺走了成百上千将士的性命。胡安邦挥剑抵挡,却难敌箭雨当头,万箭穿心而死。
“众军听令,即刻攻城,不可后退,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慕容瑜将宝剑举于头顶,命令道。巨石、烙铁、箭雨纷至沓来,攻城的士兵,纷纷倒下,却前仆后继。有几百人架着撞木,朝着汴京的大铁门前进。
战场之上,呼喝声、哀嚎声震耳欲聋,打破了大雪尘封的寂静,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皑皑的白雪下,掩盖了士兵的尸体,死不瞑目。
撞木重重地敲击着闭塞的城门,铜铁之声轰鸣,压抑而沉重。城墙之上架好了长梯,士兵沿着竹子做的梯子往上攀爬,被滚烫的岩浆当头浇落,浓重的皮肉烧焦的滋滋声夹杂着厉声的尖叫划破了长空,凄厉惨烈!
眼见城门被撞木撞得松动,国丈的脸色更加的凌厉,对手下的士兵喝道:“带上来!”
锋利的刀刃架着慕容薇音雪白细腻的脖颈,一士兵挟持着慕容薇音慢慢拾级而上。士兵握着刀的手,几微可见有些许的颤抖,生怕一个闪失,如此天香国色就顷刻间血溅当场。国舅粗鲁地拉过慕容薇音,夺过士兵手中颤巍巍的剑,横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上,高声喝道:“慕容瑜!夏侯渊!不怕她人头落地,即刻香消玉殒,就立刻投降,俯首称臣!否则休怪我不怜香惜玉!”
死一般的寂静,杀场上的声音似乎卷到了九霄云外。至少对夏侯渊来说就是如此。
薇音!怎么可以如此,他视若生命的人……
受制于人,慕容薇音脸上却没有寻常女眷见到血腥危难时的惊慌失措。墨黑的披肩长发,犹如泼墨,闪着银亮的光泽,藕色的束腰衣衫,笼着一条镶嵌狐裘的白毛披风。宽大的裙摆迎风飞舞,如盛放的香昙,翩跹唯美。苍茫雪海间,那倾城丽色不见一丝狼狈,美得浩然出尘。
世间本不该有的一抹颜色!
攻城将士的心乱了,攻城的脚步慢了,手顿住了……夏侯渊手握宝剑的手不断的绞紧,手上青筋暴起,失控的力道,让负伤的肩胛骨变得钻心一般的痛,而他却毫无知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