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之间,外界风卷云动。
杜筱柔虽然知道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无用,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生生的坐着,等待着宁彻被放逐思过崖的那一天到来。
大元帅这时候没有男人坐镇,她是当家主母,消息传来那晚,她也只是消沉彷徨了一阵,便就立刻又恢复了平素雷厉风行的作风。
只是她连夜亲自到处奔走,却也见不到什么成效。
一方面,大元帅手掌重兵,平时间为了避嫌少与人有所交际,真正能帮得上忙谈得上话的根本就没有几个,遇上这事,则更是避之不及了。听说皇宫里坐着的那位可是亲自过问了的。
另一方面,元相府的势力庞大,关系网渗透在整个朝堂之中,且行动更加迅速,只是稍稍传出声音就立时彻底封锁了元帅府的一干行动。
外面满城风雨,可是此时被禁足在后山小屋的宁彻却也并不怎么的悠闲。
这几日,他都是在修炼中渡过的。
元珲身为元家最杰出的子弟,功法一类自不会短缺,原本这些对于获得了整个至尊密藏传承的宁彻而言,却并不怎么稀罕。
但是玉戒中的《四季剑法》却不在其中。
这四季剑法的来历颇为神秘,元相因缘而得之,并凭此成就一代武学宗师,叱咤风云。
不过,倒也并不是说宁彻就要学剑,依他看来,再锋利的武器不如一双铁拳无敌。
虽然这样的理论对于他这么一个器至尊的传人而言,未免有些欺师灭祖的嫌疑,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之所以参悟四季剑法,主要的还是为了这剑法之中的剑意。
欲悟剑意,当先练剑。
元珲的储物玉戒当中还是有着几把剑的,虽不及他的那把承渊剑,但也都是黄阶中品甚至上品的灵器,比起一般的剑来要锋利得太多。
宁彻先是将剑诀铭记于心,而后一招一式的演练,在演练之中再获得印证。
来来回回三次,一套四季剑法在他的手上,俨然已经能十分纯熟了。
再一次施展时,竟是一气呵成,从春日之春雨到冬日之绝迹,如行云流水一般,剑光迸射之间,一扫之前的平朴无华。
并且细细看来,这一招一式与先前三次相比较竟然又有了诸多的不同,但又仿佛万变不离其宗,让人觉得没有那么突兀。
就这样,守望崖上,宁彻的身影纵横,剑光闪动,青锋剑长鸣。
整整一日之间,宁彻演练剑法不下上百遍,可是每一次都是不尽相同,却又以四季剑诀紧紧的驾驭着每一招每一式。
若是寻常人在此,可能看不出所为何意。
但若是有着丰富的杀场经验的人在场,便一定会惊讶万分。
因为,宁彻这百次的演练并不只是每一次招式不同、有着千变万化的演变那么简单。
这些的招式之中都是带着真正的杀意,或者是凌厉的杀招,或者是严密无缝的防守。
攻守之间,前行后撤有度,就仿佛他的对面有着一个实力相近的对手,两人在相互拆招,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俗话说,百次练剑不如一次实战,但若是将每一次练剑都演化成了一场凶险异常的战斗,这该是何等的惊人。
不得不说,宁彻的战斗意识以及战斗经验太丰富了,他孤身一人独闯迷雾森林,凭着拳头与智慧与群兽相争,这童年时期不能磨灭的一段阅历实在是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将在他往后的修炼、与人战斗中迸发更多绚丽的火花出来。
第一百次演练停下,宁彻收剑,默立在悬崖前三尺处,这对目前的他而言是个安全的距离。
面对着幽幽的深涧,宁彻双眸同样幽黑,空洞洞一片,陷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
形不拘,意将至。
这意,则需要去悟。
…………
天上遮盖着的阴云不曾动过哪怕一点点,可是时间却在飞快的流逝,守望崖上的日夜交替,就如黄昏潜入黑夜,相差不是很大。
只是,一到夜晚,这深涧之中的浓雾便就开始升起,满溢到悬崖上来,将守望崖也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其中的阴森诡秘难以言说。
宁彻就这样一直笔直的站着,青锋剑负于身后,临渊峙亭,双目却一刻也没有闭合过,即便是夜晚的浓雾将其淹没也仿若丝毫不知。
只是这显然是苦了胖黑,它天性胆小,待在守望崖这样的环境对于它而言简直是折磨。若是与宁彻在一起时还好说,可是宁彻这一开始修炼便痴迷了进去,如同假寐一般,纹丝不动,它独自一鸟身处小木屋之中,埋首在薄衾之中,小心肝早已被吓破,一双长着利爪的细腿更是哆嗦个不停。
可是偏生它又极懂事理,知道这时宁彻陷入了悟道的境界之中,不可以随意的打扰,否则不但先前一切努力全然白费,甚至会使他遭受大道反噬,重则身受道伤,难以痊愈。
整整两日时间过去了。
夜,再一次袭来。
然而,这一夜注定有着某些东西有所不同。
深涧之中的浓雾理当再一次向守望崖上漫朔而来,可是却并没有。
悬崖的边上,像是形成了一层边界,白茫茫的雾霭全都被阻挡住,冲不过来。
有天地之力参与其中,要将这浓雾彻底的驱散开。
起先,这天地之力很弱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在变得强大,令得那浓雾开始躁动,隐隐有着涣散退避之意。
与此同时,一直死死挡住浓雾的无形屏障也开始反击,如巨大的纸页包裹,缓缓的推动着浓雾前进,远离守望崖边,并有着将其压回深涧的趋势。
宁彻瞳孔也在此时骤然凝聚,恢复了神采,身体略一动弹,骨节之间咯吱咯吱响动。
一股寒意突兀的降临,将这守望崖万年不变的夜晚气温生生的拉低了数倍,已达冰下。
寒意迅速的凝结在宁彻手中的青锋剑上,随着青锋剑的挥动在这方天地间舞动着,宁彻一剑刺出,剑尖点点星寒,随后寒意涌动,如同囚龙出狱一般,呼啸奔腾,直冲深渊。
这寒冰之龙势不可挡,冲撞在浓雾上,立刻就将其消散,或者将其凝结成冰,融入己身。
先前那天地之力也融入进寒冰之龙中,就恰似画龙点睛一般,冰龙立刻有了龙魂,无畏无敌,扫荡一切,卷动风云,有着冲霄之势,将一切雾霾全都冻结驱散!
寒冰之龙还在不断壮大,咆哮着俯冲入渊,很快便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深涧内,只是那传上来的龙吟之声,依旧震彻天霄,连天上布满的阴云也在此刻动了一动!
宁彻的脸上现出了喜色,这就是四季剑意之中的冰魄之力。
他在暗暗欣喜这四季剑意竟如此强横的同时,也在暗暗着恼,他不过是领悟了三四成,否则这威力应当会更强!
只是他不知道,他一日练剑,两日日悟道,便就已经触摸了这门剑法的三四成真意,可这却是别人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功!
这消息若是被散布了出去,必定会石破天惊。
那元相若是能有他这样的天赋,恐怕早就已经是这北荒境之主了,毕竟就连元相本人参悟这门剑法达百年,也不敢说自己完全领悟了。
宁彻想要走到悬崖跟前看一看,可是突然之间后方一声“呜啊”之声传来,胖黑扇着肉翅扑来,一双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衣衫,卯足劲将他往后拖。
宁彻哭笑不得,这傻鸟准是以为自己又受了这深渊的诱惑想要投入其中,才这么拼命阻止。
他反手一把将其揽入怀中,转身就朝木屋走去。
“今夜高兴,回屋分赃!”
而无人问津的深涧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有了一层层的浓雾盘绕在其中,比先前还要浓一些……